《玄枭问雪》花里眠

37、番外——相见欢

　　天穹山的破晓总是来的特别早，江思慎吹灭屋内蜡烛，放下手中的经卷，准备出门走走。
　　近来观内事多且杂，又是一夜未眠，想到明早还要去论剑峰，饶是他也略感疲惫。
　　玄坤观位于天穹山山腰处，出了仪门，江思慎想想还是决定朝山顶去。
　　符如渊闭关的地方就在山顶，他时不时的就会去看一看，玄坤观之人闭关的方式与众不同，无需进到崖穴与世隔绝，反而是要寻求与天地的共鸣，和万物融为一体。
　　来到山顶，又顺着小道走了段路，来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莺歌蝶舞、花繁叶茂，中间还有汪波光粼粼的清泉。符如渊就穿着单衣在中间打坐，阳光落在他周围折射出一个圆罩的模样，时隐时现。
　　江思慎就这么静静看了一会儿，突然身旁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吾倒要谢谢你带的路。”
　　闻言江思慎猛地回头，登时被惊得倒退几步，没想到再遇故人是这么貌似平常的情况。
　　来人面带半截羽毛面具，身着皦玉色云纹大氅，内里是酂白雪缎道袍，头束赤金莲花发冠，身材瘦削，步伐轻盈，与昔年一模一样，只是记忆里的满头青丝而今全变白了。
　　“是你。”江思慎强逼自己镇定下来，冷淡道：“前辈既然回来，该走正门才是，为何鬼鬼祟祟，东躲西藏。”
　　来人笑笑，道：“看来这些年你进步得没想象中大，若吾临时起了兴致，恐怕你已身首分离。”
　　江思慎气极反笑：“兴致？前辈如今倒是毫不掩饰，只是不知当年前观主有无看出，自己亲自举荐的大执事，实乃枭心鹤貌之徒。”
　　“哦？看来你想叙旧，可是不巧，吾今日没有时间。”
　　“并非我想叙旧，只是怜星道长来得太不合时宜，念在昔日情分，你立刻离开，永不再踏进天穹山一步，我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被称为怜星道长的男人毫不在意江思慎不客气的话语，微微一笑道：“看来你已找到陶染你一生之人了。”
　　闻言江思慎咬牙道：“怜星，此乃拜你所赐。当年众多道生之中，你只对我青眼有加，只为我授业解惑，可知这对一个小道童来说是多大的荣耀？而后你却突然杀害同门，夺走《通玄真经》不辞而别，令我信念崩毁，深受打击，唯有遇到如渊，才使我摆脱那无间炼狱般的境地。”
　　怜星柔声道：“那吾该向你道一声恭喜。”他话锋一转：“只是你虽已位列大执事，在吾面前，仍如三岁小儿，天真、愚笨。”
　　江思慎问道：“自你离去，我历经数年，寻遍五洲四海，而今我只想知道，当初你为何非要叛出玄坤，远走高飞？”
　　怜星回道：“因为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本来吾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能承袭吾的志向，可并非如此。”
　　江思慎倒没想到这个可能，一字一句道：“你觉得我没用？”
　　他自问绝非冥顽不灵之辈，甚至可以说是一点即通，而即便如此，又为何让人一朝放弃？
　　怜星却淡淡道：“你很有用，但不能为我所用。”
　　“那如今，你找到可堪栽培之人了吗？”
　　“有或无，不过就在吾一念之间。”
　　此时江思慎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只是面对昔日恩师，索性把话说开：“我曾替你找了无数理由，如今才明了，你非苦衷，而是真正无情。”
　　想到一见面怜星的话，知道他的目标是符如渊，又道：“若你今日想对如渊不利，那我便豁出这条性命，全当报还当年师徒之情了。”
　　隔着面具江思慎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见怜星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讶异道：“看来你已经做了选择。”
　　江思慎紧盯着他，正色道：“这是我一生最看重的至交。”
　　怜星点点头，突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山下的艾草糕还是那家人在做吗？”
　　江思慎愣了一下，随口回道：“自然还是。”
　　他听罢又点了点头，将手背到背后踱了几步，似乎思索些什么，又道：“如此，念在昔日情谊，吾不会动手，但也不能一无所获。这样吧，吾带来了两个人，你若守得住，吾承诺再无下次，若守不住，吾也会留下你之性命。”
　　怜星话音刚落，突然传来有东西掠过草木的声音，江思慎迅速贴着光罩挡在符如渊前面，下一刻，两道人影从树丛中冲出，只听得“乒——”的一声，他抓着拂尘，将之绷直挡住了两把砍下的利刃。
　　动手的正是已被改造了的司家兄弟，本就是大内顶尖高手，如今更是身硬如铁，不畏生死。
　　江思慎绕着泉水与二人打斗，唯恐惊扰了符如渊，他只能持着拂尘与司家兄弟交兵。
　　随着争斗持续，江思慎暗感心惊，自己每一次落掌几乎都是催筋断骨的力度，落到常人身上早已毙命，而这两个人，虽然受击的部位已凹陷变形，出手却丝毫不见减速，活似傀儡。
　　若是傀儡......思及此江思慎速转攻势，不再朝要害处下手，而是开始攻击四肢关节。
　　果然，形势逆转，两人开始节节后退，江思慎更是抓住机会，甩动拂尘捆住其中一人的手臂，生生将之拽断。断口处的骨肉不出所料已失去了血色，经脉呈现诡异黑色。
　　“这是......”江思慎不禁朝怜星望去，但见其抬手打了个响指。
　　瞬间，司家兄弟双双暴起，兵分两路举刀朝光罩砍去，江思慎阻拦不及，只得空手接住刀刃，虽紧急念了金光咒，但还是一下被入肉三分，鲜血顿时染红了两边袖子。
　　司家兄弟一击不成，还未来得及施展下次攻击，只听“喝——！”的一声，江思慎猛然用力，硬生生折断了两把刀，然后迅速翻转手腕，将断刃一下插进司家兄弟的胸口，不想正巧将维持二人行动的万象机心捅碎，刹那间，二人齐齐倒地，再也不动了。
　　江思慎却还稳稳站着，眼神如鹰盯住怜星，只等他下一步动作。
　　不料此时对方竟拍掌赞道：“好，好，甚是精彩。”
　　江思慎冷冷道：“所以你会信守承诺，马上离开，再不犯入吗？”
　　怜星夸张地点点头，道：“当然，而且我保证，直到现观主出关，都不会有人打扰。”
　　不欲再纠缠过多，江思慎只简短道：“那请吧。”
　　怜星勾起嘴角，后退几步，身影随即淡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句：“后会有期。”
　　而此时江思慎才算卸下精神，一个踉跄后再站不住，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纵有法咒护体，但以全力击打在对方改造过的身体上，还是让自己受了反震之伤。
　　他回头看符如渊依然安稳在那闭目打坐，才算放下心来。
　　只是从此以后，风雨将至，也许再无宁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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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及等在路口，见只有黑衣蒙面人自己出来，遂上前问道：“先生出来了，情况如何？”
　　原来这黑衣与灰发两个蒙面人，暗里把持冲神宫不算，明面上还都是宫主慕容骄的贵客，身份超然于左右使。甚至慕容骄曾吩咐过，见他们两位，如见自己。
　　黑衣人淡淡道：“那两具躯壳太没用了，连防线都未能突破，就损毁了。”
　　白及问道：“先生没有出手么？”
　　黑衣人摇摇头。
　　白及又道：“若我与先生同行，这事指定能成。”
　　“没有必要，你我明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无谓在此浪费精力。”黑衣人拍拍白及的肩，问他：“那些人的药没有纰漏吧？你可有检查？”
　　“绝无问题。”
　　“如此甚好，你先回去罢。”
　　“是，只是先生还要去哪，可有我能代劳的地方？”
　　“无妨，不过重游旧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