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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有些故事简单来讲就是两个字“爱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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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迟了?”赵瑾客把斗篷摘下,狠狠地出了口气。他肩上背了个相当沉的包袱,被他一甩手扔到船上。
宫皓把他拉上船:“姬薇安抚沈家,小九有别的事在处理,不跟我们来。路上说。”
船行五日至南洵。宫皓收到了京中传书的布防图,在南洵清点了军队,问赵瑾客:“月副将,与我进军!”
赵瑾客笑着抬起拳头,两人打开布包换上甲胄,驱使军队全速前进。
宫皓在路上告诉了他总攻的布置,他刻意隐去了关于柳倾川的一部分事情。
黎氿用了三天时间将柳倾川的背景调查清楚。柳倾川并不是岺阳柳氏人,她出身岺阴,原姓萧,无名,有一个同胞兄长名为萧凌川。
萧凌川在他们尚小时被国师顾荻买走,柳倾川被岺阴一个好心的柳姓药师收养,取名清,后来上京求学,又自己改为“倾川”。
在郸京的日子里她一直在寻找萧凌川,但经年累月,踪迹难寻。柳倾川甚至因此错过了六次太医院的选拔。
她一直在寻找,一直失败,直到遇到顾泽然。
顾泽然是顾荻的长子,不仅帮她进入太医院,更是答应帮她寻找萧凌川的踪迹。柳倾川跟在顾泽然身边,几次下手,几次想要收手,顾泽然却都能适时地拿出萧凌川的随身物品,让她不得不继续听命于他。
一步一步,步入无法挣脱的深渊。
“先帝所中的毒当世无解,那位毒师的确是不事的天才。倘若她——不,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过去的事。”宫皓冲赵瑾客笑笑,“我还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看来恨意是不会被冲淡的。”
“却说有一天,一位女子从郸京黄龙县赶去忻城探亲,行至城郊,忽然遇上了一伙贼人……”
行至郸京城郊时正逢黄昏,天地昏黄,寒鸦漫天。宫皓挥挥手示意在城外扎寨,他与赵瑾客在帐中分配攻城方向。未几,手下来报,在军中抓住了一个叛徒,鬼鬼祟祟地要向京中报信。
“打晕带下去,留他一口气就行。不必扰乱军心。”赵瑾客挥挥手,继续看着手头的城防图,“若是还有人因此动摇,剥下脸皮,悬在军旗顶上。”
来人不敢抬头,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他卧底雍城,见惯了赵捕快谈笑风生、嬉笑怒骂的不正经,哪里见过他金盔银甲、令人不寒而栗的这种阵仗。
宫皓笑了几声,示意来人退下。他拍拍赵瑾客的肩膀,认真道:“阿月,你这样杀伐决断,倒让我想起祖将军了。”
赵瑾客微不可察地笑了一声。
“我若是能早早地像他学习,学着真正的杀伐决断,便好了。”
二人谈到半夜,决定兵分两路,由宫皓带着大股兵力直接冲击临渊殿,赵瑾客率小支部队扰乱视线,走天华门拦住东禁军。
宫皓不放心赵瑾客的旧伤,特派右副官随他行动,小队策马疾奔,不一会穿过外城桥,接近中城门。一路上遇见的逃荒人员些许,赵瑾客悉数放走,若是遇上零零散散有抵抗想法的敌军,他也毫不含糊,手下丝毫不留情面。
他不是赵捕快,银鞍白马、长剑傍身,眉宇间都凝结着肃杀冷意的这个人,不是赵捕快。
是赵瑾客,是赵月,是锋利无情的,冰冷的月光。
离天华门还有大概百十米时,城门紧闭,内宫禁军依然没有赶到。马蹄踏过一块一块砖石,副官心内再次感慨,这荒唐的天顺盛世果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忽然,只见赵瑾客猛地一抬手,整支小队急急勒住马。再看向前,只见天华门城门徐徐打开了一条缝,那道细缝里有个背着光的、不甚清晰的人影。
“……眼看手中盘缠要被夺走,姑娘急中生智,大喊一声:‘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乃黎家大小姐,二位兄长持黎家沧月巉岩双剑护送我去忻州,只不过走在后面而已。我劝你们尽早收手,将盘缠还回来,不然当心刀剑无眼!’……”
腊月二十五日夜,赵瑾客敲开了漱石斋的门,对秉烛开门的魏以靖小心比了个“嘘”,从怀中掏出一张草纸递给魏以靖。
“小九的生日在正月初二,小七姬薇要给她准备礼物,写了张清单给我。”
赵瑾客压低声音,愁眉苦脸道:“但是你也知道,这丫头涉世未深,要买的东西不是雍城一地就能凑齐的。现在年关将近,我忙得脱不开身,你有自己的马车,帮她带点回来?”
魏以靖看了一眼清单,感叹道:“这么多点心材料,五天之内我是别想回来了。”
赵瑾客策马上前,副官赶紧挥手示意小队跟上,队伍又驰出五十米,赵瑾客的头马走在最前,与那个人相隔不到五步。
魏以靖剑还未出鞘,他只是按着剑柄,沉默地看着赵瑾客。他的眼里是几千几百个过去岁月的碎片:槐树下的酒壶、小院里的字帖、赵瑾客帮沈瑧禾写对联沾的满手墨水,还有负剑埋名的、身为“月生”和“岩生”的光阴……岁月枯萎了,他只觉得眼睛很热,看久了,竟然莫名地笑了出来。
“什么也不必说了,出手吧。”
他把剑鞘拿在手里,剑鞘呈青色,鞘身上雕着简朴的花纹。自上而下看去,有如飞湍瀑流直下险峰。铮然一声,长剑出鞘,玄黑如墨。魏以靖横剑身前,以手弹之,激起清越震声。倘若站得更近些,还能看到剑身上用极浅的青色书了八个字——“巉岩飞瀑,面壁十年”。
队伍里发出了低低的呼声:“是黎家的‘巉岩’?怎么会在这里?”
赵瑾客盯着那把剑,想象着剑身上那几个他曾反复摹写的字,一言不发地下马收剑,从自己的背上取下来了一个包袱。
那个包袱几乎与赵瑾客的衣物融为一色,一路上他都背着,并不引人注目。赵瑾客将包袱解开,伸手从包袱里抽出了一把暗金色的剑。
魏以靖轻轻叹道:“江北黎家百年间打造的对剑,双剑俱在的只剩这一对。”
魏以靖看他握剑手中,又想起赵瑾客第一次拔出这把剑时剑身上金灿灿的四个字——“沧月流光”。赵瑾客的字清隽,但当时的铁匠却做不到在上面刻满沧月剑的剑铭,只刻下了前四字,枉费了赵瑾客练了那么久的“功成一日”。
魏以靖握紧巉岩剑,就像在摇摆不定的回忆里握住了唯一坚固冷硬的现实。
月光照亮了赵瑾客怀缅的一笑,他卸下甲胄:“沧月巉岩、月生岩生,都不再存在了。”
一声清啸,沧月出鞘。
“……这就要说到江北黎家那一对江湖闻名的宝剑——对剑巉岩沧月。这两把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来自同一块天外玄铁,可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巉岩剑乌黑如墨,上有青色纹印;沧月剑雪亮如银,画着金红图腾。
姑娘虽说知道这是世间利器,却想不到这两把剑早已不翼而飞。果不其然,姑娘话音刚落,那贼人嘿嘿一笑,上前一步,逮住她的包裹,道:‘你说的是天底下最锋利的对剑,这我有所耳闻。可惜你不知道沧月巉岩失踪已久,要不然我还真叫你唬住了……’
正在他欲行不轨之时,只闻一声破空之声——一把铁黑的宝剑竟凭空出现在他面前,横在他的颈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