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情人成为顶头上司，但他似乎没有给我加薪的准备》竹芋飞天

30、郎君情未竭，化我陵上蝶

　　“其实无论是什么人，看着戏台上的相爱、相厌、相负、相杀，都恨不得故事的情节能够更精彩些，更跌宕些。可戏本中的人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向着不可预见的方向滑去，看着熟悉的人、陌生的人、不可预料的人一个个死去，他们便只能拼尽全力，只为活下去。”

　　两剑相斗，火光迸射，二人动作又极为迅捷，一时竟令人眼花缭乱。
　　魏以靖遣散禁军，一路奔赴天华门，体力早已消耗大半，如今脚下步法也逐渐混乱。赵瑾客身上有伤，不能尽全力与他一搏，也是咬着牙在出招。各自背负着伤病，二人倒是打得不相伯仲。
　　巉岩剑厚重，较之沧月剑要短，更利于防守而非进攻，如今却攻势凌厉，上下突刺，令人难以招架。这般攻势之下，沧月剑的纤长剑身被压制得毫无优势。
　　继续这样下去魏以靖必将力竭，但赵瑾客会先他一步被击败。这件事不是玩笑，不是二人闲暇时的对打，而是搏命。
　　赵瑾客凝神，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按在剑身上，待魏以靖接近，身形一仰将他的攻势避过。魏以靖正手执巉岩直攻向赵瑾客，余劲未消，身体直直向前冲出，来不及收力。
　　他急急后撤，还未稳住身形，只见寒芒一闪，赵瑾客腾空一刺，沧月剑自斜上空斜砍下去，生生打断巉岩攻势。攻守势易，赵瑾客借此机会后退几步，提剑蓄势，看好魏以靖上前时，跃起当空一劈，剑势直冲魏以靖而去。
　　魏以靖闪避不及，只得举剑硬挡，力道不敌赵瑾客，巉岩被沧月压低至胸前。魏以靖化力向右边一撤，额上被剑锋割破，汩汩流下了鲜血。
　　魏以靖抹去额上鲜血，扬脸笑起来。
　　他笑得如此畅快，如此赤诚，仿佛过去重新回到他的身上，仿佛他只是和赵瑾客为了一壶酒打赌，无论谁赢谁输，都能够一起勾肩搭背地爬到房顶看星星。
　　赵瑾客刚刚的一击催动了内力，他受的伤只会比魏以靖更重。果不其然，他的后背已经洇出了道暗色的血痕。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痛，沧月剑在手中轻轻一转，又向魏以靖挥出。
　　这一剑起，便是生死相搏了。

　　“……两位少年侠客救下那姑娘后，那姑娘忙不迭地道谢。其中的黑衣者扶住她，另一名白衣者笑道：‘不必道谢，行侠仗义是我们的本分，只是还望姑娘给我们些谢礼。’
　　姑娘哪里敢拒绝，边从盘缠中拿出两个馒头，边战战兢兢道：‘敢问两位公子所用的佩剑，是就是‘巉岩’、‘沧月’？’那白衣公子大笑道：‘不是‘巉岩’和‘沧月’，是‘沧月’和‘巉岩’才对。我是月生，他是岩生。姑娘不必怕，我们在此的目的与姑娘无关，但若姑娘不跟随我们，接下来怕是会有危险。’那姑娘看这二人衣着状似纨绔却又武功上佳，本就心生疑窦，这下更是惶恐。那岩生看她一眼，道：‘你若不相信他，我自会护你周全。’”

　　郸京的冬夜萧肃，兵戈相击声尖锐，天华门前，二人激战正酣。月色将二人的头发都映成苍白的颜色，照在剑刃上，恍若霜雪。
　　月下寒雪，剑影刀光，石阶上的血迹滴滴答答落下来，分不清属于谁，分不清我是谁。
　　眼前的城门，遥远的宫殿，闪着寒光的剑尖，属于回忆中勾肩搭背的两个人。
　　赵瑾客的动作幅度越发大起来，他本就擅长轻盈突刺，抽刀上挑下劈，迅即如电，手腕翻飞，如黑夜中翩跹的蝶。魏以靖逐渐招架不住他的攻势，被凌厉的剑气擦伤，身上大大小小留了几十个口子，步子愈发迟滞，几乎只能本能地抬剑抵抗。
　　他心知赵瑾客的状况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能与他打到现在，赵瑾客的伤口怕不是尽数裂开。魏以靖快跑几步退后，举起手中巉岩。
　　“一剑。”他说。
　　赵瑾客沧月一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他面前。他毫无防备，心思全在直出的剑刃上，直取魏以靖心脉。魏以靖屏气凝神，握剑在手，指向赵瑾客咽喉。
　　一剑，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一剑。血花从魏以靖身体里迸出，他努力忍住，还是呛咳出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沧月剑刺入魏以靖胸膛中，将他的身体贯穿，银亮的剑尖撕裂他的□□和布帛，鲜艳的红色染污了金色的字。魏以靖颤着手松开巉岩，那把剑落在地上，摔成一地破碎的残片。
　　他早知道，仿造的赝品不堪重负，所以在决胜的一击时，将巉岩擦过赵瑾客的耳畔，削下了他的一缕鬓发。
　　霜雪白两鬓，与君共白头。
　　“赵……月，”有血水从他口中涌出，滴在赵瑾客身上，魏以靖的头垂下来，倚在赵瑾客肩上，“对……不起，这是我……能还给……你的。”
　　他的手颤抖着抱住赵瑾客的背脊，指尖传来黏腻冰冷的触感，是血，不知是赵瑾客的还是他自己的。血很冷，魏以靖颤抖得更厉害了，他的眼前开始模糊，身上却莫名温暖起来。
　　眼前的雪花纷纷扬扬，像他曾经见过的，振翅欲飞的蝴蝶。
　　“为什么……这么冷的郸京……还会有蝴蝶呢……”
　　赵瑾客拔出沧月剑，魏以靖的身体直挺挺地倒在他怀里。他没有回头，只是举起剑向天华门内一指，千百铁骑呼啸而过，声如惊雷，势要踏平罪恶的一切。
　　那把剑上还带着敌将的血。

　　雍城的除夕夜，尚老爷子终于讲完了话本故事的最后一折。沈瑧禾听得哇哇大哭，抓着余姬薇的衣襟控诉剧中人的薄情，鼻涕眼泪抹了她一身。余姬薇一勺一勺给她递粥吃，沈瑧禾边吃边哭，哭累了，躺在她身上睡了过去。
　　“睡吧，”余姬薇也闭上眼睛，“明天太阳还会升起，你还会醒来”

　　【艾书-武官志】
　　赵月，字瑾客，一字筹尹，黔阳雍城人氏。二十从军，入西南骠骑大将军祖文篆麾下，习沙场用兵之术。建德十四年，文篆受奸人所害，月受其牵连，锒铛入狱。
　　越冬，奸人顾泽然假先皇手谕，立废太子皑为帝，是为哀帝。哀帝即位，大赦天下，月得以脱身，却造陷害，沦落郊野。顾泽然颇惮太子皓之威名，欲除之，太子皓流落乡野，月敬之护之，方得招揽人心。
　　哀帝八年，太子皓发兵靖难，斩奸臣顾泽然之首于马下，废哀帝而自立，是为英帝，改年号为颖康。月护卫有功，封御前侍卫统领。上奏请四野开设学堂，帝准，加封荣华将军，协理兵部。
　　颖康二年，月追击顾氏残党堕马，坠入深崖，此后不知所踪。
　　英帝感其诚，追赠光华大将军，以军礼下葬，与其乡内立衣冠冢。冢上时有蝴蝶成双飞过，时人以为一景。
　　月育有一女，名姬薇，从军入伍，颇有军功。十三年，封二品平北将军。其后生平佚散，不得而知。

作者有话说

　　到这一章正文就完结了——完结了——番外不知道存哪里去了，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