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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不在时朋友会怎么编排你 ...

  •   年方十七的柳倾川在师傅的药房里连轴转了三个月,终于退掉了原本的房子,转而向着郸京近郊寻找起房源来。她格外留心了一下安全问题,最终选在了都察院的捕快们的宿舍外,心痛地将押金递到房东手里。
      选在这里,一来是为了熟知郸京祸患贼匪的动向,二来,她还要寻找之前那个草丛里的救命恩人。
      真是奇怪,明明那个人也没做什么,只是在那里趴着,柳倾川却觉得自己的幸存和他关系最大。
      好比一座水库,如果柳倾川是即将倾泻而下的洪水,那个捕快并不是阻拦洪水的堤坝,而是一个静静坐落在河心的江堰,将汹涌而至的洪水分开,变成灌溉田野的涓涓江流。
      柳倾川想要见他,就像有人失手在她的天空上撒了一把星子,她要去寻那星子的光。
      她经由师傅的指引,在巡捕房附近的医庐做事。本以为还要再等上几个月才能见到那个人,没想到刚把行李收好走到前厅,门外一阵铃响,两个相互搀扶的皂衣人掀起门帘,其中一个领子上别着一个亮晶晶的小首饰,赫然就是那天草丛里的人。
      医庐里的人似乎对他们相当熟悉了,一个小学徒从旁边走过,笑着和他们打招呼:“魏捕快,下午好啊,又带赵捕快来了啊?”
      别着首饰的人扬脸笑道:“什么?这次是我带他来,我可不是回回都当冒失鬼。”学徒抿嘴一笑,应和着:“赵捕快说的是,那么这次魏捕快受伤肯定也与你无关吧?”
      被称作赵捕快的人不说话了,红着脸搀另一人坐下。另一人的手臂无力垂着,上面粗糙地用几层纱布绑着夹板,看上去是伤筋动骨了。柳倾川连忙擦了擦手迎出去,拿着搭了白布巾的木板抬起另一人的手臂检查伤势。她抬头想和赵捕快说些什么,猛然和魏捕快对上视线,两个人都“啊”了一声。
      原来这魏捕快,就是在小楼前背着她绕了几圈的家伙,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赵捕快的头倚在椅背上,正吹着口中鲜嫩的草叶。室外春意盎然,冰雪消融,午后蜜色的阳光从窗棂中透进来,把他的头发照成深浅不一的琥珀色。发现柳倾川看着他,他低头对上柳倾川的目光,对她笑了笑。
      柳倾川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兄长”,她手上一抖,魏捕快“嘶”一声,冷汗从额头流出来。柳倾川正忐忑他要说什么,却听他脱口而出一句:“对不起。”
      赵、柳二人愣了一下,赵捕快低下头,柳倾川发现他的眸子也是琥珀色的。这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更为相像,柳倾川鼻头一酸,不自觉落下两滴眼泪。
      赵捕快大骇,一巴掌拍上魏捕快的背:“魏以靖,你把人家妹儿怎么了?”
      他说话有点西南口音,柳倾川听着,心里顿生亲切。魏以靖疲惫地推他一把,道:“之前你埋伏那次,我想送姑娘回家,走错路了。姑娘,实在抱歉。”
      赵捕快看着柳倾川道:“姑娘别怪罪,他一直就是这样,出任务南辕北辙的次数也不少。魏以靖你肯定耽误姑娘做事了,都给人气出眼泪来了。”柳倾川赶忙把眼泪一擦,笑道:“没有的事,我只是被阳光刺了下眼睛。”
      她说着,手上忙忙活活地给魏以靖拆开夹板。魏以靖的尺骨开裂,看上去是被重物击打导致的。夹板和绷带虽说粗糙,倒是起到了固定的作用,好歹没有造成更大的创伤。
      柳倾川回屋里拿器材,纱布钳子刀具夹板,端了整整一大盆。她先把药材配好叠了块纱布,塞进魏以靖嘴里让他咬住。魏以靖依言咬紧。柳倾川又把刀具在火焰上消毒,烈酒洗过,才拉直魏以靖的手臂。魏以靖手臂上端绑着止血的绑带,柳倾川的刀尖刺破皮肤,顺着他骨头裂开的痕迹拉出一道口子,而后找到断裂的尺骨,将其小心复位。
      魏以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一声没吭。赵捕快叫他两声,看他没有反应,将眉头一皱。柳倾川擦了把汗,赶忙道:“我在纱布里夹了自己配的麻沸散,睡着了也就不疼了。”
      赵捕快挑了挑眉,低头笑道:“用麻沸散止痛?姑娘有这种创想,在这里实在屈才。不知姑娘贵姓?”柳倾川抿唇一笑:“小女子免贵姓柳。”赵捕快一抱拳:“在下姓赵,姑娘若是在这医庐中常驻,咱们往后见面的日子还多着呢。”
      着实如此。魏以靖的伤势还没好转,赵捕快很快又进了医庐。柳倾川仍不知他名字叫什么,但两人见面的次数多了,也就熟络了起来。赵捕快经常和魏以靖一起来医庐,柳倾川偶尔也会送些伤药礼物去巡捕房,报的是魏以靖的名字。
      某日柳倾川又带了些伤药去巡捕房,刚到门口,被一个小捕快叫住。小捕快道:“姑娘,赵瑾客约你在院外梅花树下见面。”
      原来他叫赵瑾客。柳倾川把药品放好,忙赶去梅树下。春夏之交,梅树开枝散叶,绿意葱茏,纤长枝条迸发出无限生机。赵捕快一身月白便服,没有带官帽,半倚在墙上,正用梅树叶子吹着小调。
      这首曲子她听过,是《醉寒江》。风萧萧、浪滔滔,孤帆一片、烟雨飘摇。从前也有个人将这首曲子吹给她听,在飘摇的小舟上,在无边的风浪里。
      赵瑾客看见她来了,放下叶笛走过去,柳倾川赶忙擦了擦眼泪。赵瑾客走到她身边,无言地递过去一块手帕。柳倾川看到手帕上的柳叶,不禁莞尔。
      “其实”,赵瑾客说,“我叫柳姑娘来是为了问一件事。”

      “什么事什么事?!”眼看着故事讲到关键,赵瑾客却忽然打住,沈瑧禾急得抓耳挠腮。余姬薇仰着小脸回味着刚刚的故事,小九不安地在一边喵喵叫,薄礼却将脑袋一拍,大喊一声:“哦!这么说来,师傅给我讲过这件事!”
      沈瑧禾立马跳到薄礼身边:“说了什么?阿瑾哥说了什么?”
      赵瑾客脸色一僵,还没制止,薄礼坏笑一下,开口道:
      “赵捕快说:柳姑娘,你经常来巡捕房,难道是看上了魏以靖吗?”
      满座皆静,紧接着,沈瑧禾锤着腿哈哈大笑起来。小九乐得滚下了椅子,余姬薇也伏在桌子上笑得一颤一颤。赵瑾客和魏以靖短促地对视一眼,还没辩驳,又听见薄礼在一边沉着嗓子模仿起来:“倘若柳姑娘对魏以靖有这类想法,那么着实抱歉,魏以靖是我的人。”
      赵瑾客拍案而起去抓薄礼,沈瑧禾的笑声几乎要把屋顶给掀了,小九偷偷跑到厨房里掀锅盖看饺子熟了没有,余姬薇把头抬起来一点,看到魏以靖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微微发红。
      那是被火烧云填满的过往,被凤凰花映红的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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