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朋友》鸠游

8、对峙

　　莫先向来说到做到，于是在其他班级焦虑等待考试成绩的时候，晏舒他们班级颇具鬼片氛围的背景音乐夹杂惊恐叫声，便在一片静谧的晚自习教室，非常醒目。

　　裴秋推开虚掩着的后门，教室灯光昏暗，电脑屏幕上闪着长发女鬼白惨的面容，晏舒落后他半步，只听见裴秋轻啧了声。

　　然后他侧头语气诚恳对晏舒说：“同桌我建议你快捂耳朵。”

　　“什么？”晏舒还没反应过来，随即惊恐的尖叫便冲进耳膜，晏舒耳膜被震得发疼。他从小到大听的声音都不大，现在猝不及防听到大规模尖叫，只觉得耳朵快要聋了。

　　晏舒表情空白的跟着裴秋回到位置上，裴秋听着周围的尖叫面色如常，他看晏舒趴在桌子上把头埋进臂弯里，只能露出半截白皙的后颈。即使在如此昏暗的室内光下，依旧能感受到一种如玉的莹润。

　　裴秋有一点不好，就是手比较欠，比如小时候即使知道自己不受猫喜欢，摸它会被挠手，但还是忍不住上手。

　　就像现在这样，看着晏舒埋头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裴秋忍不住想逗逗他，想摸下被柔软黑发遮住的后颈，看晏舒会不会炸毛。

　　他心里不停挣扎。一个声音冒出来蛊惑说：你摸一下，摸一下又不会怎么样。令一个声音理智温和说：你别摸，摸了你同桌生气。

　　就在裴秋心里陷入内心天人交战时，前排的吴昊，热情抓了把瓜子递过来，说：“晏哥你尝尝。”晏舒抬头只觉得后颈一热，他抬头看见裴秋还没收回的手指。

　　晏舒狐疑望着裴秋，不知道为什么从他脸上感受到一点心虚。

　　裴秋没想到他上一秒纠结的事下一秒就成真了，脸上也一闪而过小小的心虚，不过他很快就淡定下来，将瓜子放在试卷上。

　　“同桌，嗑瓜子。”为了转移注意力，他还把瓜子往他们桌子中间推了推。

　　晏舒不擅长嗑瓜子，很容易把瓜子壳弄得到处都是。

　　“不了，瓜子太难磕了。”

　　“难磕？”裴秋观察吴昊送来的瓜子，颗颗饱满，形状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复制粘贴都没那么像，怎么会难磕？

　　见他不信，晏舒捏了颗瓜子展示，随着咔哒一声，瓜子壳有些还残留在嘴里，而瓜子仁却不知蹦到哪里去了。

　　他叹口气，将壳吐到纸巾上。其实他看他们磕瓜子那么快也觉得惊奇，心想是不是因为他在国外生活，连最基本的嗑瓜子都做不好。

　　裴秋看着晏舒磕瓜子，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语气犹豫：“同桌……你磕瓜子为什么磕圆的那头？”

　　他手里捏着瓜子圆的那头，随着咔哒一声，壳和果仁完美分离，他展开手掌，将饱满的瓜子仁展示给晏舒看。

　　晏舒他身边的人都是这么磕瓜子的，一直以来他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现在裴秋点出来，他才意识到他们磕瓜子方法是错的。

　　他尝试着新方法，的确如裴秋所说，磕瓜子就是从尖头开始磕。

　　他一口一个果仁，终于感受到嗑瓜子的魅力，这是真的会让人上瘾。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磕瓜子。

　　晏舒磕瓜子磕的开心，随着瓜子减少，垫瓜子的试卷露了出来，

　　晏舒注意到字迹，反复确定卷子来处：“这不是这次考试的试卷吗？”

　　“反正已经用过了，老师又不会检查。”裴秋对于试卷向来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对他而言试卷复习什么都是浮云，他题型已经熟得不能再熟。

　　他的态度太自然，一时半会儿晏舒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就在他思索时，晚自习的教室突然被人踹开，门板反弹在墙上，发出巨响。刺眼的白炽灯亮起，照在对方光秃秃的头顶上。

　　难听的公鸭嗓响起，“谁准你们看电影的？别的班都在学习，就你们在看！看电影能把成绩提上去吗？”

　　随着他的到来，班级陷入一片死寂。

　　“他谁啊？”裴秋动动嘴唇，声音几乎是从嘴里飘出来的。

　　晏舒看清来人皱眉，也学着他的样子说：“李正辉，人不行。”

　　语气冷凝。

　　裴秋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种堪称厌恶的情绪。

　　他环顾一圈，发现一班所有人脸色都很差，几十道目光冰冷凝视李正辉。

　　李正辉他刚刚接到自己失去评优秀教师的资格，准备去找校长问清楚是什么情况。他心里正憋着一团火，无处可发。现在路过一班看里面正在看电影，想到这次考试各科班级平均分都是一班最高，再想想自己烂泥扶不上墙的学生，他喉咙像卡了刺，不上不下十分窝火。

　　凭什么莫先去教一班，明明应该是我带这个班的，如果是我带一班那我现在评优评先哪里需要再找校长那个老东西问情况？

　　他阴阳怪气冷笑：“哟，知道自己考试考好了，心里飘了，不把我这个年纪主任放在眼里。”

　　全班鸦雀无声，电影还在播放，他的声音就像电影里的女鬼一样，阴冷恶毒。

　　“小小年纪不想着学习，一天到晚就想着玩！你们不想想你们父母吗！你们对得起他们吗？！还不快把电影关掉！”

　　没有人动，教室回荡他的吼声，看一班没有一个人动，他神情接近癫狂：“关掉！”

　　依旧是一阵沉默，没有人讲话，没有人回答，没有人行动。一班所有人都像肃穆的雕像，李正辉看着这些学生突然想到他们前班主任，最后看他时，也有这样一双冰冷安静的眼睛。

　　心脏像被大手抓紧，他心虚般骂骂咧咧走出班级，就在他前脚刚出去，后脚就有人在他身后把门甩上。

　　“砰！”

　　所有的谩骂都被隔离在木板门外。

　　冰冻的教室重新回温，“那该死的老畜生。”吴昊操了一声。

　　“怎么还没死？”邱瑞宇低声咒骂。

　　裴秋听到各种各样的诅咒出现在教室，足足五分钟，竟没有一句重复的。

　　晏舒脸色很差，带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裴秋低声问：“那男的是谁？”

　　没等晏舒回答，吴昊嗤笑说：“年级主任，没品的恶心东西，害孕妇的畜生。”

　　原来一班原本是被一个年轻女教师带着的，她姓梅，一班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个很温柔有耐心的老师。她资历不是很高，教书却非常有天赋，短短一学期就将一班带出第一的好成绩。按照计划她应该带一班到毕业为止。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高二下学期的时候，她怀孕了。热爱工作的梅老师依旧守在工作岗位，可这时候却突然传来她摔跤的消息。

　　说到这里吴昊咬牙：“哪里是摔倒的，梅老师从来不穿高跟鞋，明明是那老畜生推她的！如果不是那天晏哥正好转校，在楼梯口扶助梅老师，孩子都没有了！”

　　说到最后吴昊眼睛发红，他还记得梅老师告诉他们，她怀孕的消息。

　　他还记得那天太阳很好，梅老师告诉他们这个消息，说孩子出生以后就把他带来给他们看看，还开玩笑说如果有人以后从事教师，就把孩子送到他那个学校。

　　吴昊无法想象那个在他们全体期望中的孩子，差点被李正辉那个畜生害死。

　　裴秋悚然，他忍不住说：“没有报警吗？”

　　“没用，他一口咬定说那天喝酒没注意，是不小心的。”晏舒语气讥讽，“那楼梯间的监控也‘不小心’坏了。”

　　裴秋陷入沉默，这种事，的确很难评判。

　　“还是感谢晏哥。”吴昊从心里发出由衷感谢。

　　他是真的很感谢晏舒，哪怕那时候晏舒对人很冷淡，他还是凑上去，尊敬喊声晏哥，对于他来说晏哥就是真正的英雄。而且班里很多人都这么想，他们都很感谢晏舒救了梅老师。而晏舒晏哥这个称呼很快就在全年级叫开了。

　　电影还在播放，刚刚还恐怖的女鬼似乎也没那么可怖，就连一班原来还会传来的尖叫都消失了。

　　毕竟电影再可怕那都是假的，而真的恶鬼才刚刚出门。

　　大家都觉得有点扫兴，晏舒拇指掐着食指指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短暂的疼痛拉回他的思绪，拿开指甲，不出意外有一个月牙弧的坑。

　　什么开始，他做这个动作的？晏舒努力回想，好像是……

　　记忆出现断层，晏舒不再想下去，他拿出湿巾擦拭手指，没注意到裴秋一直在观察他。

　　“同桌放松。”裴秋拍拍他的肩，他感受手下因为情绪一直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晏舒顺着他的话放松下来，都没有再开口。

　　晚上十点半晚自习结束，电影也正好播完。

　　学生三三两两走出班级，站在教学楼上能明显看见分流成两批长长的队伍，一队走向校门方向，一队流向宿舍楼，两个队伍互不干涉。

　　晏舒裴秋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他们在门口站定，他们都长得好，不断有出教学楼的小姑娘偷偷看他们。

　　晚上风有点大，吹得晏舒眼睛眯起来，他站在门口，琥珀色眼睛在白炽灯下，有种名贵珠宝的流光感，他不说话，就很容易有种疏离冷淡的同意，像是隔着层玻璃与人交往。

　　裴秋没有在意，他看着他同桌，没有被晏舒的冷气冻到。他勾唇朝晏舒挥手带着点懒散说：“同桌，明天见。”

　　“明天见。”他说。

　　一旁吴昊跟邱瑞宇吐槽：“我怎么感觉那哥们儿总是和晏哥贴很近呢？”

　　邱瑞宇一脸无语：“去掉感觉。他刚来还和晏哥坐同桌，正常。”

　　他们边说边跟着晏舒，背影拉出长长一条，背对汹涌的人群向宿舍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