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朋友》鸠游

63、坦白

　　两人对视一眼，裴秋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晏舒却很快蹙了下眉，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蹙眉，只是觉得单纯兄弟这词，形容他和裴秋，还是少了点什么。

　　“……我会珍惜的。”他说。

　　裴秋见他收起立牌，眼底晦暗不明，他直起身看着立牌，低声说：“我会帮忙监督。”

　　众人站在晏舒面前，手上都带着礼物，他看着面前站着的众人，终于问出自己心底的疑惑：“我生日，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们都知道啊。”吴昊挠着头发，“手机上收到有一个朋友生日，要送上祝福。我们几个都提早准备好了。”

　　晏舒扶额，他回来注册社交软件，他习惯使用自己真实的信息，只是没想到会因为这个暴露。

　　“对了，还有蛋糕。”裴秋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裴秋桌上多出一份蛋糕，芒果樱桃青提……各色水果装点在蛋糕上，蛋糕整体是奶黄色，上面还插着一个巧克力牌子，上面用巧克力写着：祝晏舒十九岁生日快乐。

　　晏舒看着周围人的笑脸，一时有点无措，他对自己的生日向来没有什么情绪，高兴没有悲伤也没有，他的外公会在他生日的时候准备礼物，那个老人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很多时候都对他很好，哪怕出差，在他生日的时候都会让助理带蛋糕给他。

　　只是蛋糕甜得发腻，他并不喜欢，后来上学时逐渐忙碌起来，对生日的印象只停留在那个甜腻的蛋糕上。

　　只是一个出生日，他想，没什么好高兴的。

　　可眼前的一切打破他的认识，众人围在一起，为他庆生，好像他到来世界的那天，非常让人高兴。

　　他突然想往后退一步，感觉现在面前的一切都有点不真实，但裴秋站在他身后，不着痕迹挡在他的后面，“可惜没有蜡烛。”裴秋有点遗憾，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寿星帽戴在晏舒头上，他左右调整角度，确定帽子待在晏舒头顶，他满意点头。

　　晏舒任由他动作，他看着蛋糕问：“你订的？”

　　“对。我订的蛋糕，吴昊用袋子从校门口领进来。”裴秋示意晏舒看脚边的玫红色的袋子，一对新婚夫妇卡通人物印在上面露出微笑，裴秋笑着补充：“吴昊给的袋子——别看这袋子丑，它还装过婚纱。”

　　晏舒看着那上面的图案，突然想起晏津言，他们曾经结婚的时候，也是这样吗？他不知道，他说，“不丑，很漂亮。”

　　吴昊见晏舒两人说话，眼睛突然亮了，身旁的陈珂看他一脸贼眉鼠眼的样子，没好气说：“你能别用那种眼神看晏哥他们。”

　　“唉——害怕他们吵架……”吴昊说话声音很低，生怕晏舒他们听到，他看着晏哥两人站在一起说话，两人身高相等，他越看越像好兄弟，“回头我们腾个地方，让晏哥他们好好聊聊。”他低声说。

　　吴昊提高音量：“晏哥，别发呆，快来许愿。”裴秋跟在晏舒身后，众人四散又聚起，将两人团团围住，晏舒被裴秋推在蛋糕前面。

　　“祝你生日快乐……”

　　裴秋看着晏舒，压下眼底的神色，跟着众人一起唱。晏舒闭眼，生日是要许愿的没错，但当他现在站在蛋糕面前闭眼，还有点悬空的不真实感。在他一人对着蛋糕不知所措很多年后，许下人生中第一个生日愿望：祝朋友们前程似锦。

　　见他许完愿，晏舒和裴秋便开始切蛋糕，晏舒刚把蛋糕送到众人手里，吴昊眼珠子一转，已经冲晏舒挥手：“晏哥，现在不晚了。我们拿着蛋糕先回去了。你和同桌好好聊啊。”

　　说完几人就一溜烟走出宿舍，晏舒站在门口帮他们开门，陈珂他们临走时将自己准备的礼物塞进晏舒手上，于是等大门合上，晏舒手上便已经多了一堆礼物。

　　满满当当的礼物在他手臂上堆成小山，裴秋看着礼物尖抵着晏舒的下巴，四散的礼物没有形状，晏舒拿着有点吃力，他看着突然让他想起自家那只猫，第一次窝在毛线堆里的样子，琥珀色的瞳孔睁大，带着点懵，有点可爱，他想。

　　晏舒收拢手臂，想将礼物拿稳一点，就在他手臂抬起的瞬间，臂弯里的一个礼物盒子突然坠落，晏舒眼睁睁看着他落下，面前、衣角……直到坠到膝盖处，才被一只手抓住。

　　裴秋上前接过礼物盒，晏舒点头舒了口气：“谢谢。”

　　裴秋停顿了一下，他将手中的礼物盒放到桌面上，桌子上现在还有两块蛋糕，裴秋将蛋糕底座移开，放到地上，贴心给晏舒让位。他看着晏舒将手里的礼物小心放在桌子上，语气淡淡：“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个。”

　　这句话是说晏舒刚刚回复的谢谢，晏舒放着礼物的手一顿，他垂下头，两人之前玩得好到时候，他没说谢谢，现在反而说谢谢了，他嗯了一声。

　　一时谁都没有开口，安静在宿舍蔓延，砰砰的心跳声在宿舍内格外清晰，晏舒知道自己的心跳声不知道为何突然加快。

　　身边多出一个人，晏舒座位本来很大，但现在裴秋偏偏贴在他身边，他动动唇，想说点什么打破现在这个古怪的氛围，但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到裴秋一句惊讶：“啊——”语气带着遗憾。

　　他侧头，两人靠得很近，他甚至能清楚看到裴秋的眼睫毛，头顶的灯打在他脸上，五官在这种死亡打灯下依旧挑不出错，裴秋突然弯腰，晏舒没动，温热的吐息似乎是擦过他脸颊，晏舒颤了一下眼。

　　拇指擦过他的脸，带来一片凉意。离开视野的指腹带着白色，直到脸上的凉意蔓延，晏舒才慢半拍反应过来，那是蛋糕上的奶油。

　　裴秋将手上的奶油用纸擦干净，他看着晏舒脸颊上的奶油一本正经：“这是过生日的必备项目，刚刚差点忘了。”

　　“……还不如忘掉。”黏糊糊是奶油粘在脸上，触感不是十分舒适，但是，并不讨厌。晏舒放松下来，两人之前隐约的挡板消失。晏舒看着桌面上的礼物，正想着要不要拆开，就见眼前多出一段红绳。

　　裴秋挑眉：“这是礼物。”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手握成拳，显然是想要晏舒自己来拿。晏舒正对着吴昊送的立牌，立牌上面兄弟两字分外显然。

　　不是玫瑰，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晏舒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这口气松早了，他顺着红绳用力，还没使劲，一个透明的东西落在他手上。

　　“平安扣？”

　　裴秋随意点头。躺在手中的平安扣在光下散发流光，拿在手里晶莹剔透，晏舒看着平安扣，“玉？”

　　裴秋随意点头。

　　晏舒哪怕不懂玉石，也是知道越像玻璃但不是玻璃的玉石非常珍贵，他下意识想将手里的平安扣还回去，还没动作，张开的手指就被裴秋抓住，裴秋伸手接过玉扣：“我帮你戴上。”

　　“可……”

　　“这是我们两个‘兄弟'的证明。”裴秋不容置喙特别咬重在兄弟上，他放缓语气，“没事，我也有。”这当然是谎话，裴秋第一次在晏舒面前撒谎有点心虚，但晏舒没注意到裴秋的不自在。

　　红绳挂在脖子上，微凉的玉靠在脖颈上有点痒，裴秋将红绳上的红结扣起来边扣边说：“这是保平安的，祝你岁岁平安。”

　　晏舒听到这句祝福一愣，这是他第二次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个祝福，晏舒记得他外公在他生日时，祝福的话都是：祝你岁岁平安，他现在他听到同样一句话从不一样的人口中说出，他知道祝福者的心态都是一样的。

　　他笑着点头：“好。”

　　裴秋看着他笑，突然想起下午和裴母的谈话。

　　那时候他演讲结束后，准备去校门口拿蛋糕。他告诉晏舒是他找人订的，但事实上，他找的人就是裴母。裴母最近沉迷烘焙，对于裴秋要求的水果蛋糕当然不在话下，当时他站在门口树荫下，接过她送来的蛋糕和平安扣。

　　“啾啾，有喜欢的人了？”裴母打趣，这个平安扣是当年她打镯子剩下的，原本是想给裴秋带在身上，可小时候的裴秋不爱带东西，她那时候只好放弃，还打趣要拿给媳妇儿吗？

　　现在裴秋请求她把平安扣带来，她听到这话还有点意外。

　　裴秋摩挲着温凉的平安扣，小心将平安扣塞进口袋，他说：“嗯，还想和他结婚。”

　　这次裴母是真的笑了，她看着面前的儿子，这孩子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成熟一些，她知道他一直都很有主见，现在他说想了，那就一定是真的，算算时间，他都已经满19周岁，作为母亲，她笑着开口：“哪家的姑娘？记得要大学的时候才能谈哦。”

　　“……不是姑娘。”裴秋看着裴母，目光落到远处的树上，那里刚落了一只鸟，正在煽动翅膀，“他人你认识，他叫晏舒，是我同桌，也是我现在想结婚的人。”

　　结婚这件事，裴秋思考很久，他以为对裴秋是喜欢，可是喜欢这次，太浅薄了，他想要以后都陪在晏舒身边，想看着他，和他在一起，哪怕坐在一起聊天，他都很快乐。

　　裴母只是送个蛋糕，就听到裴秋公然出柜，她一时愣住，但看着儿子垂下的眼，知道他不如想象中的淡定，她突然开口说了个故事：“我曾经在芭蕾舞团的时候，有两个笑容很明媚的姑娘……”

　　她们总是形影不离，做什么都在一起，她们那时候，隐隐约约也猜到她们的关系。那时候训练都很苦，她们常常看到两人背对背坐在一起聊天，哪怕什么都不说，都十分美好。只是有一天，几个男人女人闯进来……

　　简雅目光落到远处，哪怕这么多年，她都记得那声哀嚎，绝望无助：“她们原本是一起从家乡跑走的。但那时候她们的父母找来了，拿着棍子，将她们的腿打断了，硬生生将她们扯开带了回去。”

　　这一幕很长时间都是她心里的一块疤，舞团里那时候有姑娘阻止，都被她们的亲戚拦住，他们挥舞着拳头唾沫翻飞，站在道德的最高点上，指责她们：“恶心，不要脸。”

　　可事实真是这样吗？她不知道，后来传来消息，说是两人被回家后，都被父母要求嫁人，两人其中一个在路上跳进奔腾的河里，还有一个知道消息后去了海边，被浪花卷走，再没有消息。

　　“做你喜欢的就好。”她说，“我们不兴什么强制爱那套，只要你们两人互相喜欢，我和你爸爸，都会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