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朋友》鸠游

61、金鱼

　　太阳西落，视野范围里的一切都变得昏黄暗淡，像是老旧照片里的留声机，带着不知名的韵味。晏舒看着远处昏黄的街道，夕阳将人行道上的树影拉得很长，他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影发呆，就听到耳边传来询问：“在看什么？”

　　“人。”晏舒接过裴秋递给他的奶茶。他原本想自己付钱，但是捱不过裴秋，两人折中了一下，决定猜拳三局两胜，最终晏同学以连跪三局的优异成绩，看着裴秋兴冲冲跑去买奶茶。

　　“人有什么好看的？”裴秋插上吸管，他看着远处。不夸张的说，二中周围的店铺，几乎90％都是靠二中的学生生存的。今天正是周日，街上人很多，学生们三五成群出落在各大餐饮店，二中学生放假几乎就是店铺的旺季，他刚刚只是排队买奶茶，就看到店员捣柠檬的手快要冒烟了。晏舒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前他长时间都呆在外公的实验室，和那些冰凉的实验器皿做伴，那时候他以为自己不喜欢热闹，会觉得人群吵闹。但现在再看，或许是心境变了，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所谓的人间烟火气。

　　“热闹。”他说。

　　他们两人都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一合计不如早点回宿舍吹空调，他们走在回去的路上，街上人都很少，只是一个拐弯，行人突然多起来。晏舒抬眼，碰巧对上吴昊惊喜的目光，吴昊热情冲他们招手：“晏哥裴神，你们快来看。”

　　这里的人都聚成一团，晏舒走进才发现陈珂邱瑞宇也在他身旁。吴昊正和陈珂对着肩膀使劲，两人像是角牛，都想将对方给挤出去，邱瑞宇无奈看着他们玩闹，他见晏舒裴秋来了，学着晏舒叫了他们一声。

　　晏舒嗯了一声，他们现在处于人群的最外围，他扫视了一圈，里面不知道在干什么，只能听到人群偶尔传来的遗憾叹气声。哪怕他很高，也只能看到一个个乌黑的头顶，看不清里面在干什么。晏舒正想着什么事情这么热闹，就感觉自己的腰间被人搂住。

　　“同桌。”裴秋听到现在，已经知道里面在干什么了，他搂着晏舒的手臂收紧，声音带着跃跃欲试，“我们去钓鱼去。”

　　晏舒：“？”

　　.

　　五分钟后，晏舒坐在人群中间，还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他手上稀里糊涂拿着一个纸糊的捞网，来到中间，他才反应过来裴秋说的钓鱼是指老金鱼。他低头看着手里轻飘飘的纸网，实在无法理解纸糊的捞网去捞鱼，真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他木着脸，还没回神，面前就溅起一阵水花。

　　“哇——”人群惊叹一声。

　　晏舒听取哇声一片，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裴秋弯腰屏息，转瞬，一尾金鱼就越到他手里的纸杯。站在旁边的大叔戴着棒球帽，看着裴秋行云流水的动作呵了一声，他双手环胸，一开口口音就很魔性：“可以啊老弟，咋练的。”

　　哪怕鱼捞上来了，裴秋的纸网依旧完好无损。晏舒看着自己面前空荡荡的纸杯，再看裴秋杯里游着的三条鱼，陷入沉思。裴秋见晏舒坐着低头不说话，他眨着眼若有所思，他听着大叔说话，笑着回道：“一直想钓鱼，在脑子里模拟，就成功了——哥，你东北的吧？”

　　大叔抓着头：“你咋知道？我寻思我也妹有口音啊。”

　　围观的吴昊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他不好打消大叔的积极性，便向旁边的陈珂吐槽：“这叔还怪逗的。”

　　他们靠着晏舒裴秋，成功站到人群中间，离晏舒他们不过两步，离得很近，陈珂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邱瑞宇低声提醒：“小点声。”

　　晏舒见裴秋很快就捞上一条，学着裴秋的动作，尝试着将纸网放下去，只是还没想明白如何动作，就见旁边的胖金鱼突然一个甩尾，眼前溅起水花，他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水面就飘起纸网的碎片。

　　晏同学第一次尝试，中道崩殂。他看着破掉的纸网没说话，大叔热情帮他换网。

　　只是还没坚持三秒，就又破了。

　　吴昊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我晏哥竟然会败在今天。”

　　“你别说的晏哥多惨。”陈珂受不了他的夸张语气，立马开始反驳。

　　“可晏哥现在一条鱼都没有……”

　　“那不一定。”邱瑞宇看着晏舒，他打了个哈欠，他最近一直都跟在班主任后面忙着竞赛的事，最近睡眠不足有点困，他看着裴秋：“说不定裴神会分鱼给晏哥。”

　　他这句话出来，吴昊他们思考片刻，裴秋和晏舒相处，他们平日里都看在眼里，凭他们平时对裴秋的了解，邱瑞宇说的这件事情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而在围观学生们一声又一声的牛逼声中，裴秋很快就迷失了自我，下手一个比一个准，不一会儿就收获了满满一杯金鱼。随着盆里的金鱼渐渐消失，看到结果的围观人群渐渐消散，大叔将裴秋捞上来的金鱼扎好。

　　透明的塑料袋内，小金鱼们拖着长长的尾巴，在袋子里安静的游来游去，在夕阳的照射下，像是遗落晚霞在游动。

　　可怜的晏同学没有钓鱼保护期，第一次钓鱼就拿到空军的成就。晏舒拍着膝盖站起来，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已经快到二中返校时间。他拎起一旁放在地上的奶茶，刚想和裴秋说话，迎头就对上一大袋金鱼。

　　晏舒：“？”

　　什么东西？

　　“你拿这个干什么？”

　　“送你啊。”裴秋理所当然，吴昊他们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可……”

　　裴秋没等他说完，就将金鱼塞进晏舒的手里，他刚想说话，又停顿了一下，心说同桌没钓到，不能太嘚瑟，他努力克制自己雀跃的心情，压着声音：“别客气。”他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简直酷毙了。

　　“可我不会养。”晏舒蹙眉看着袋子里游来游去的金鱼，他长这么大，还没养过什么小动物。唯一接触的还是科林农场里的羊驼，只是羊驼们都是散养，他眉间一动，话说金鱼能散养吗？

　　裴秋像是瘪了的气球，虽然没有蔫了，但是能看出他心情还是低落，如何养，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但很快裴秋就想起什么，他低头在晏舒耳边说了什么。

　　吴昊向来对于这种悄悄话没有抵抗力，按陈珂的话来说，就是被他妹妹给洗脑了，吴昊支起耳朵，想听什么，但很快就想起这不是自己的妹妹。

　　他突然提起兴趣，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邱瑞宇：“班长，你说晏哥他们在想什么。”

　　邱瑞宇眨眨眼，眼前突然闪过细沙鹅卵石，还有翠绿的水草的鱼缸，他若有所思：“也许是知道怎么处理这些金鱼了。”

　　.

　　综合楼办公室。

　　于钰老师夹着自己的公文包，和路过的老师打招呼。

　　“老于，今天来这么早？”

　　“你这话说的，我哪回不早？”于钰哈哈大笑，同事听着他说话点头，打趣：“知道，是舍不得你那些鱼吧。”

　　于钰作为高中老师，教学成绩优异，为人认真负责，是二中出名的好老师。只是他有个小毛病就是喜欢养鱼。或许是和爸妈起的名字有关，他对于养鱼有着异于常人的热爱，哪怕在办公室，还是得到上面批准，养了一缸观赏鱼。

　　他像往常一样，打开办公室的大门。他刚走进自己的位置放下公文包，正想着把之前改完的试卷给学生送去，就发现自己椅子角落多出什么。那是他的杂物柜，只是现在他能看到那里有什么红色的在动。

　　他挑眉，拿起那个袋子。透明的塑料袋内，在水中游曳生姿的金鱼像是才注意到他这个两脚兽，啵地吐了个圈。

　　于钰先是一愣，然后扶着额头笑。

　　.

　　一班。

　　晏舒他们刚回班不久，莫先就走进教室宣布期末考试定在下周二。

　　晏舒算着时间：“考完试放假吗？”

　　裴秋点头：“不过暑假很短，应该只有一周。”

　　莫先宣布完考试期限就匆匆离开，他还要赶去开会，裴秋嘴里含着一块糖，他见莫先离开，便拉开外套口袋，将口袋里五颜六色的糖果展示给晏舒看：“吃糖吗？”

　　晏舒没客气，他看了看花里胡哨的颜色，捡了个红色的。他剥开糖纸，浓郁的西瓜味从舌尖流淌划过，他眼前一亮：“这个味道好吃。”

　　“那多吃点。”裴秋低头，将里面所有的红色糖果都捡出来，送到晏舒手里。晏舒将糖果放进口袋，他突然想起裴秋曾说过的低血糖，他问：“你怎么会低血糖？”

　　糖在嘴里转一圈，裴秋口齿不清：“这个啊。”他牙齿用力，糖果被嚼碎吞进肚子。裴秋想了想说，“我曾经一段时间痴迷于学习，不吃饭，后来就有这个毛病了。”

　　“痴迷？”

　　“对。”裴秋看着晏舒，没在意他的疑惑。事实上很多人都有这个疑惑，他们想不明白，脑子灵活过目不忘的裴秋，也会有为什么东西拼命的时候。而裴秋自己也很奇怪，怎么会为了儿时朋友一句玩笑话，就为之奋斗很多年。

　　他看着晏舒，想起突然约定的花园，矢车菊香气的阳光里，他们拉钩上吊：“我不会让你孤单，我会和你站在一起。”

　　思绪回笼，他突然笑起来，兜兜转转那么多年过去，他突然觉得自己转校这个选择非常棒。

　　他们现在坐在一起，低头分享口袋里的糖果。

　　裴秋眉眼带着促狭，他冲晏舒挤眼：“话说同桌，我一直等你掏我口袋。”

　　“掏口袋？”

　　“小时候我口袋里经常装着我妈让我带给你的礼物，那时候你经常一见面就扒我口袋。”裴秋眼里带着浓重的笑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想着你会不会掏我口袋。”

　　这是晏舒已经遗忘的，过去的自己，现在儿时的所作所为放到现在被裴秋以怀念的口吻讲出来，晏舒没有觉得尴尬，反而带着一种时光倒流的惆怅。

　　原来我曾经是这样一个人，他想，他看着裴秋充满怀念的眼神，突然有一点遗憾，好像他们之间，他将裴秋落在童年的角落里，自己独自跑开了。

　　裴秋一直注意着晏舒，见晏舒低下头，猜到他的想法，他不喜欢同桌情绪低落，他手托着下巴，突然转移话题：“同桌，你是不是要生日了？”

　　晏舒点头：“对，这周三吧。”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