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朋友》鸠游

59、聊天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来，照亮桌子的一角。晏舒拿着笔在书上标注题目，裴秋目光一直落在晏舒身上，他看着晏舒在书上落笔，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眼里变慢。他清楚看到晏舒手腕上青黛色的血管，手指抓着笔身，上面的金属笔夹在阳光里顺着动作一闪一闪，裴秋被光刺得眯起眼。

　　“晏晏。”

　　“嗯？”晏舒抄着题目，头也不抬反问，“又只想叫叫我？”

　　被戳穿心中所想，裴秋面不改色，他靠着后面的桌子，侧头看着晏舒低头写写画画，窗帘只有他们这里拉着，教室内光线很好，晏舒处于光线交界处，他这个角度看去，晏舒发尾黑得发青，他目光落到他后脑扎着的啾啾，眯起眼坦然说：“难不成还不让喊吗？”

　　“当然可以。”晏舒叹口气，今天这节课是体育课，一班同学都跑去上课了，他脚虽然已经恢复很多，但还是不能跑，就向钱然请假留在了教室，而裴秋以同桌不能没能照顾的原因，也申请留在了教室。

　　这个理由，晏舒以为钱然是不会批准的，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钱然不仅批假很快，还特意叮嘱裴秋一定要好好照顾晏舒。

　　好像他非常脆弱，就很离谱。

　　他看着裴秋，大概是因为无聊，裴秋拿着摊开的杂志盖在脸上，看上去就很懒散颓废。他忍不住开口：“你最近怎么喜欢喊我？”虽然是疑问句，但晏舒是用陈述的语气说的。

　　最近裴秋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喜欢喊他名字。有时候是在吃饭的时候，他听着吴昊他们聊天，就听到裴秋喊他；有时候是宿舍，临睡前他会听到裴秋躺在床上喊他；有时候也会像现在，他写着题目，身旁的裴秋会突然开口。

　　短短四天，他竟然已经习惯了裴秋时不时喊他一下，有时候晏舒不喊，他才会觉得奇怪。

　　裴秋没回答，晏舒也没指望他回答，他将手下的习题册收好，又重新拿出一本，裴秋看着习题册：“这是第几本了？”

　　“第十本了。”晏舒甩甩酸痛的手腕，他最近看书比较快，一本习题册很快就能看完。对于他这次考试成绩，班级里大多都没什么惊讶，用吴昊的话来说就是，晏哥，你长得就像成绩好的。

　　所有人都当这只是学霸的一次小叛逆。

　　晏舒听着年级议论纷纷，话题从晏舒本来就考试好，到他因为数字衬衫突然开窍，现在二中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一班随意定下的班服，现在竟然大规模批量出现在校园，各种各样的数字在风眼前乱窜，他看着就觉得自己眼睛疼。

　　裴秋算算时间，从拿到书到现在，也不过才短短两周多一点，他说：“你看书很快。”

　　“主要是怕后面没时间看。”晏舒活动着肩颈，这个动作然他颈侧线条显露出来，连带着后颈的一个红点。晏舒是招蚊体质，这是刚被蚊子咬的新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包消得格外慢，裴秋已经看到三天了，哪怕是抹药膏，效果还是很差。他看着晏舒后颈，突然想起上次给晏舒贴的创口贴，他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点发酸。

　　我喜欢晏舒，这是他花了几天想明白的事情。裴秋看着红点，想到吴昊说的那个女孩，假如以后，在这个地方，留下的不是红点，而是吻痕，我会怎么样？他心口有点堵，教室内现在很安静，只有空调声和晏舒的写字声，他手翻过杂志，发出哗啦一声，他假装不经意说：“你有对象？”

　　心跳得很厉害，像是要跳出胸膛，他要很用力屏住呼吸，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平常心，不要酸要淡定，哥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男人。如果真有对象，作为男人，他要大方要祝福……祝福个锤子，他带着酸意想，要我祝福，绝对不可能，顶多嗯一声。

　　“嗯？”

　　晏舒抬头蹙眉：“谁告诉你的，我怎么不知道。”

　　“没有对象？”心脏砰砰跳，他压抑着语调，力求平静。一念天堂不过如此，我不用当小三了，他想。

　　“没有，你从哪听的？”琥珀色的眼睛安静注视着裴秋，有那么一瞬间，裴秋屏住呼吸，他害怕自己呼吸声太大，暴露自己的情绪。

　　裴秋面不改色，他背靠着后桌，放松身体，像往常一样笑着，面不改色出卖吴昊：“耗子说的，听说你之前和一个女孩走得近。”

　　“哦，南辞。”

　　“南辞？”裴秋重复了一遍，这个姓氏很少见，而辞这个名字，听上去就不是什么好寓意。

　　“她是六班的，之前考试一直都是年级第一。”晏舒轻声说。裴秋注意到他说的是之前，而没说现在。

　　“现在呢？”裴秋忍不住问，平日里他不会这么刨根究底问下去，他和人说话，常常会注重他人的隐私。只是这次，他没忍住。现在他知道了，为什么恋爱后，情侣们向对方总想问个清楚。

　　因为不安，因为喜欢。

　　“转学了。”裴秋没注意到他心里的小九九，说话语气很平静，还带着遗憾，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她爸爸不想要她念书，他们之间发生了一次争吵，她在那天就离家出走了。”

　　那天下了一场小雨，他被一只皮毛亮丽的狸花猫吸引，走进老巷。他随着那只猫来到一个混乱破败的巷子，那里堆满了废弃杂物，还有一辆掉了链子的坏自行车。青石砖的小道上长着青绿色的苔藓，那里环境很差，还有时不时的恶臭，那时候他正准备回头，就听到一阵小声的呜咽。

　　呜咽很轻，却满是绝望。

　　南辞穿着白色睡裙，衣服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乌黑的长发散乱披在肩头，她抬头看着晏舒，她的五官很秀美，像是枝头颤巍巍的春花，只是一双桃花眼充满委屈和无助。

　　“……我带她去了倩姨那。”晏舒补充，当时他脱下外套，让南辞披着去了倩姨的花店。凑巧的是那天，有几个学生走了那条蜿蜒曲折的小巷子，看到他们两人。而这，就是走得近全部的起因了。

　　裴秋沉默点头，女孩读书没用，哪怕在当下，都还会有小部分人那么想，女孩读书是没有用的，在他们心里，女孩迟早是要嫁人，嫁人意味着帮别人养媳妇。哪怕至今，裴秋对这种说法，都是嗤之以鼻的态度。

　　只是，没想到，这个例子离他们这么近。

　　他突然想到什么说：“那只狸花猫……”

　　“对，是我们见的那只。”

　　夹子猫时常在老巷晃荡，它曾经从妈妈那里学来捕鼠的本领，从那天起，它就暗暗发誓，不会让任何一只老鼠活着离开老巷。那天它正在昂首挺胸巡视领地，就看到一个两脚受蹲在巷子叫。

　　幼崽是脆弱的，它想，要找监护人，它贴着墙根，踱出巷子口，就见一个两脚兽站在雨幕，它对上黑伞下的两脚兽，喉咙里发出呼噜声，嘿嘿，监护人。

　　下课铃响起，晏舒裴秋同时看着教室内的广播。

　　“吴昊他们快回来了。”晏舒闭眼揉着太阳穴，长时间用眼，他头有点疼，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总感觉裴秋怪怪的，他睁眼瞥了裴秋一眼，只是一眼，他就怔住了。

　　裴秋接过他桌上的本子，正在抄他在书上标注的题目，他做事向来带点漫不经心，也不知道是气质使然，还是脸自带的。晏舒见他低头抄的很认真，下笔很快，字体从他笔下飞落，两人笔迹处于同页，看着竟然有点融洽。

　　晏舒看着心突然一跳，他慢半拍眨眼，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还没等他想明白，同学们就浩浩荡荡走了进来。

　　原本安静的教室突然热闹起来。天气热，很多人身上都出了汗，吴昊手上提着刚买的冰水，一个箭步就窜到晏舒面前。

　　吴昊兴奋地手舞足蹈：“晏哥，你知不知道，六班那个卫青想找你，我说你不在，你不知道他的脸色有多难看。”

　　“嗯。”晏舒不着痕迹后退，想避开他挥舞的手。

　　吴昊讪讪笑了一下，他将手里提着的矿泉水递给晏舒裴秋：“对了，我差点忘了。这是然然请的，他说天气太热，就请我们喝水了。”

　　瓶装的矿泉水还带着凉意，瓶身满是水珠，看样子钱然是临近下课才将水搬过来，晏舒接过水没有喝，他把水放在桌上。

　　吴昊仰头将冰水全部喝掉，他一抹嘴，见晏舒没动：“晏哥，你怎么不喝？”

　　“晏晏胃不好。”裴秋挑眉，这是他后来才注意到的，那天他记得很清楚，窗外暴雨如注，风雨都被窗户阻隔，他和晏舒躺在一起睡觉。他听着耳边的呼吸声，正准备睡着，就看到身旁人下意识捂住腹部。

　　那时候晏舒很难受，面色苍白，裴秋尝试叫醒他，但是没有用，他手足无看着他，突然想起白天递给晏舒的那听冰可乐。睡梦中晏舒还是很难受，他眉头蹙起，膝盖不自觉弯曲，腿开始往他这边伸，想要从他身上汲取温度。他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轻抚晏舒的背，像是在给小猫顺毛，一下又一下，直到后半夜，晏舒才安稳睡去。

　　“卫青怎么要找我？”晏舒问。自从他腿受伤后，就再也没见过卫青，他知道卫青和他不对付，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感觉挑事的”吴昊大胆猜测，“他一脸黑气，感觉下一秒拎着我衣领就把我给掀翻。”

　　“耗子你这样的他一拳一个。”陈珂笑得贱嗖嗖，吴昊没忍住，下一秒两人就打在一起。

　　邱瑞宇看着两人叹口气：“又开始了。”

　　晏舒看着众人玩闹，将卫青的事抛在脑后不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