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朋友》鸠游

56、受着

　　晏舒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因为睡得太久，他头还有点疼。他踩着拖鞋，刚从楼梯上下来，打算去厨房找点吃的，他刚下楼梯几步，就见晏津言坐在客厅里。他没有坐在沙发上，反而正好坐在正对楼梯对面的沙发上，他时不时抬手看看手表，手边还拿着手机处理邮件。

　　像是听到楼梯间的动静，晏津言抬头正好与晏舒的对视。

　　站在楼梯上的晏舒没动，见他起身，晏津言说：“厨房有饭菜。”

　　晏舒嗯了一声，还没等他开口，坐在沙发上的晏津言就站起身，晏舒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着西装，看着就像是要出门。

　　“如果要上学，可以叫司机送。”晏津言整理着袖口，他边说边把西装最上面一个纽扣扣好。西服上轻微的褶皱被磨平，他搭上宝石袖扣。他看上去很忙，一身装扮都是为了出门做准备，待在这里就好像是只是为了确定晏舒的情况再走。

　　晏舒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后。

　　.

　　二中，一班正在上数学课。

　　数学课大多时间都在讲题目，作为一个枯燥的学科，要把它讲得有趣是件很困难的事，但莫先作为班主任，执教多年的他，很会把持课堂节奏，能将枯燥的知识点慢慢拆给学生听。

　　平日里课堂秩序良好的一班，今天课堂略有点躁动。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窃窃私语的声音，时不时还有人转头。

　　莫先转身，他看着众人，面对在他转身后突然背脊挺直的众人，他刚想要说点什么，但目光落到最后，他还是软了神色。怪我，他叹口气，装做没发现的样子，开始写板书。见他开始写板书，众人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互相开始疯狂使眼色。

　　季黎眼睛还看着前面的黑板，但身子已经往周晓面前探，他压低声：“今天三三怎么带闺女过来了。”

　　周晓消息非常灵通，他手上装模装样拿着只笔，像是在写作业，他故作神秘：“中年老男人的无聊的胜负欲。”

　　“啊？”

　　“三三他闺女最近喜欢上邻居家的小孩儿，还说要结婚，然后三三就把她带过来了，让他远离那个男孩儿。”周晓说着的时候，还有点不敢相信莫先竟然会这么幼稚，他语气非常自信，“小孩儿嘛，喜欢就喜欢，讨厌也是讨厌。”

　　陈珂若有所思点头。

　　裴秋身后原本空无一人的办公桌，多了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姑娘。她看上去只有五岁，莫先怕她感冒，还在她腿上盖着自己的西服外套。随着小姑娘两条腿晃来晃去，身后桌子传来轻微的推背感。

　　注意到身后的动静，裴秋干脆直接转头，莫岚扎着两个可爱的小啾啾，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裴秋能感受到讲台上莫先锐利的目光，他没有在意，像是在老虎头上拔毛，他像是变魔术一样掏出口袋里的糖果，彩色的糖纸在室内闪闪发光，非常夺目。

　　莫岚眼睛亮了。

　　糖纸剥开的声音不小，最起码在教师内还是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声，莫先写着板书，他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他作为班主任，是知道学生们平日里的习惯。特别是刚转过来的裴秋，就连他坐在办公室内，还能在桌子上收到裴秋给他的糖果。

　　糖果大户。

　　他想起糖果的甜味，一瞬间口水分泌。但现在是在上课，他只能维持住老父亲的威严，他转身，原本听到糖纸剥开声音的同学们都开始装聋作哑，莫先看着坐在最后腮帮子鼓鼓的闺女一脸严肃：“这题我们……”

　　裴秋听着身后的声音，有点想笑，脑海里幻视一个腮帮子鼓鼓的仓鼠。

　　数学课就这样奇怪地上了下去。

　　裴秋低头认真做着记录，莫先现在在讲一个很偏的题目，考试出的很少，这种题型他做得不多，打算回头写下来，再拿给同桌看。同桌……裴秋看向身旁的座位，那里正安静躺着一桶红烧牛肉面面。

　　想着晏舒收到面的表情，裴秋有点想笑，但很快，他就发现，班级似乎安静得过了头，呼吸可闻，不知道是谁的笔掉到地上，发出啪嗒声响。

　　讲台上的莫先脸色非常难看，他脸色铁青目光死死盯着窗外，全班的目光几乎都落在窗外，裴秋顺着看去，就见刚刚还在吃着糖果的小姑娘，现在已经站在走廊的围墙上了。

　　今天的风很大，没有空调都很凉快。学生们就没关后门，下课时有同学搬出一个椅子坐在外面吹风，上课后那个椅子就留在了外面，只是没想到，那个靠墙的凳子，会变成墨岚爬上去的工具。

　　他们的教室是在五楼，这个高度摔下去，绝对会没命。莫岚踩着围墙，她右侧就是没有阻拦的的半空，风从地面吹向半空，莫岚没有在意，她低头张开手臂，像只柔弱的小雀，她把这个墙当作独木桥，开始慢慢行走。

　　一班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都害怕，害怕自己一点声音，就将孩子吓了掉下去。一阵风吹来，莫岚吹得眼睛有点疼，她走路有点晃，身体开始摇摇欲坠，裴秋看着瞳孔一缩，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谁都没反应过来，就在他站起身，准备去抱莫岚时，一个人影从莫岚青身后出现。

　　他伸出手，掐着莫岚的腋下把她抱在怀里。

　　莫岚原本走得还很开心，突然的腾空让她有点懵，她蹬着双腿，想要下来。“别动。”晏舒抱着她，他转头，就对上热泪盈眶，下一秒就要哭的莫先。

　　晏舒蹙眉，他将孩子抱到教室里，还没等他问什么情况，教授内就响起掌声。

　　“晏哥你是我的神。”

　　“来的时间太好了。”

　　“牛！”

　　莫先抱着莫岚不敢撒手，他脸色实在是难看，喘气很粗，有贴心的同学已经把他放在讲桌上搪瓷杯拿过来，让他喝点水，莫先谢过那个同学。

　　莫岚一脸奇怪，她看着爸爸，也看着周围盯着她的哥哥姐姐，她莫名有点害羞，她小声说：“不是上课吗？”幼儿园的圆圆老师说过，上课要认真听讲，不要做小动作。现在哥哥姐姐是在上课，都没有做小动作，可是爸爸不讲课了。她板着小脸，一脸认真：“爸爸要上课啦。”

　　“是是。”莫先死死抱着她，过一会儿才放手。他家里装了防盗窗，莫岚长这么大，他给莫岚科普过很多安全知识，只是高空被他下意识忽略，人对高空大多数会产生一种恐惧心理，而他也理所当然认为，莫岚是会怕的。是他想当然了。

　　数学课在莫岚的催促声中继续，莫岚晃着腿，晏舒回到教室继续开始自己的习题研究，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不一样的是，教室的后门被关得死死的，还被搭上锁。

　　下课后，莫先脸色凝重，他抱着莫岚，临走前还很认真向裴秋道谢。莫岚看着两个坐在她前面的大哥哥挥手，算是打招呼过了。

　　“晏哥，身体怎么样。”一下课，吴昊就凑到晏舒身边，关切地问。还有一些人凑到吴昊旁边，他们都搭着肩，原本裴秋旁边空旷的桌面顿时热闹起来。

　　晏舒想起早上吃的鸡丝粥和晏津言远去的背影，他认真回答：“挺好的，不发烧了。”他看着莫岚被抱走，很好玩的小姑娘，临走前还向他比心，“那个孩子是三三的？”

　　“对。叫莫岚，山月那个岚。”

　　“贼好玩，老子以后也要生一个这样的。”

　　“听说还喜欢上隔壁的小男孩儿。”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裴秋给晏舒展示自己口袋里的糖，语气带着遗憾：“可惜没多抓点给她。”

　　晏舒看着裴秋，有那么一瞬间，裴秋眼皮突然一跳，左眼跳财，像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他想到这，心里说自己封建迷信。他看着晏舒，晏舒和往常相比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周身隔着一层玻璃带点冷意，他对视上琥珀色的眸子，刚想说话，就见裴秋收回目光。

　　嗯？下一秒，晏舒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巧克力。对于好吃的，一班向来秉持着见者有份，更何况此时分糖的还是晏舒，众人更是激动。几十双手伸过来。

　　“晏哥，饿饿，糖糖，要要。”不知是谁先开了头，接下来好像是什么魔法咒语，开始流传开来。

　　“晏哥，饿饿，糖糖，要要。”

　　“晏哥……”

　　晏舒带来的糖不少，临走时他看着餐桌上的巧克力，在放冰箱不动还是带走之间，他没有犹豫就选择了后者。而现在，面对同学们热情的呼唤，他才没有因为巧克力不够引发什么争斗。

　　谁给过，谁没给过，晏舒记性很好，拿到巧克力的人心满意足离开，分到最后，晏舒手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作为离他最近裴秋，却什么都没有。裴秋看着人群拖长声调：“晏晏，饿饿……”

　　他没说完，就见晏舒掏口袋，最后的两个巧克力躺在他手掌上。面对裴秋睁大的双眼，晏舒垂着眼：“猜到你了。”

　　晏舒带来的是黑巧克力，很苦。但是在下午很提神，裴秋打开包装，捏着包装袋将巧克力递到晏舒嘴边：“一起吃。”

　　晏舒原本想拒绝，但看着裴秋眼底的认真，他嘴唇一动，含下那块巧克力。

　　“有点哭。”他说。

　　“那也是你带的。”裴秋将最后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