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朋友》鸠游

46、背他

　　学生在自己课上出现问题，作为课堂上的老师肯定是有责任的。作为一个纯爷们，钱然当然不会推脱自己的那份责任。只是关于李健想要撞伤卫青的事……钱然脸色很难看，他之前有一个学生因为避让一个闯进跑道的学生，这辈子再也没能跑进之前的最高分。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一个遗憾，而对于体育生的卫青……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卫青之后还有跑步比赛。

　　晏舒试探着站起来，右脚钻心的疼痛，裴秋脸色很难看，他扶着晏舒，哪怕站着不蹲下来，裴秋透过没遮掩的裤腿，都能看到晏舒脚上一片红肿。他见晏舒还想试探着走几步，他面色一沉：“别动。”听上去还挺唬人。

　　“二十四小时内冷敷，二十四小时外热敷。”钱然冷着脸，他低声嘱咐，作为体育老师，执教十几年，他对于外伤处理，自然非常熟悉。

　　“卫哥。”有人聚到卫青面前，他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卫青，犹豫着开口。卫青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笑意，他知道，刚刚两人跑步并不是并排，如果晏舒不上前的话，他的旁边就是铲干净的草坪，平滑的水泥地板……那么受伤的毫无疑问就是自己。他黑沉的眼睛直直望着裴秋，目光落到他指缝里沾着的血，李健几乎用了全身力气，裴秋无疑摔得很重。

　　“能接受。”晏舒低声说，他手上的血已经不流了，但看着非常瘆人，“没伤到骨头，应该是筋扭到了。”

　　他语气很轻松，就好像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小到不需要过多重视。裴秋当然知道是谁的问题，他眼睛直直盯着李健，现在两个班级的学生，脸上都不好看，虽然李健作为六班的人，但因为他嘴上把不住门，得罪很多人。

　　现在一班二班以钱然为中心，一左一右分开站立，而李健就在两个班中间，目光冰冷射向李健身上，心底的愤怒像被扎破的气球，咻得没影，现在面对两个班的审视，他才知道怕了。

　　有几人已经想冲上来，那是被连累到几个人，他们没有晏舒摔得那么惨，但凭白被绊一个跟头，心里还是不舒服。

　　邱瑞宇站在钱然身边，作为班长，他低声向钱然表达对李健的不满，希望钱然能帮忙给一个解释。陈珂吴昊一脸紧张看着晏哥，生怕晏舒出什么事。

　　这次跑步终究还是草草收场。

　　下课后，李健就被钱然带到办公室。晏舒看着两人远去，他依靠着裴秋，试图找出一个能走路的姿势。卫青站在人群中没动，他走到晏舒旁边，吴昊一脸紧张，是怕这哥想落井下石。

　　“这回谢谢。”他点头，不再多说，带着自己身后的朋友一起走了。

　　吴昊看着卫青远去的背影，嘀咕：“这人还挺爷们儿。”

　　“嗯。”陈珂随意点头，他蹲下观察晏舒的脚腕，他家里是从医的，一些简单的病，他也能看一点。

　　“是扭伤了。”他很快就得出结论。

　　“嗯。刚刚那人，打水房那个？”

　　“对。”裴秋已经认出那个男生，正是茶水间的那个男生。他眯着眼睛，早知道直接打一顿……

　　晏舒点头，脚扭伤，这和自己想得差不多。只是——他抬头看向远处的教学楼。现在他上课，需要从操场走上教学楼，原本不算什么，但现在……

　　他难得有点头疼。

　　吴昊第一次见晏哥这个样子，他忍不住说：“其实可以不帮那姓卫的……”

　　晏舒用眼神制止他接下来的话，他语气很平静：“可他是体育生。”

　　受伤是要命的。

　　吴昊不说话了。

　　他低头估算自己要花多久时间，才能到教学楼。而裴秋见他不说话干脆说：“我带同桌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你们帮忙和老师说一声。”

　　吴昊见裴秋开口，他点头：“行。”

　　晏舒正想说让他去上课，自己会走去医务室。就见裴秋干脆在他面前蹲下，态度自然：“同桌，你上来，我背你过去。”

　　裴秋是标志的体态修长，肩宽腿长，虽然还有点青涩，但宽阔的肩膀依旧给人一种安全感。但晏舒不想动，甚至想后退一步。他是知道综合楼有多远，而他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显然不是非常轻松。

　　“我走过去就好。”

　　“同桌，别害羞。”难得吴昊脸上都没有笑意的情况下，裴秋语气带着笑意。而这句话，直接缓和紧张的气氛。吴昊难得掺入两位大佬之间谈话，他看着晏哥的脚腕催促：“晏哥，就是。你看裴神那肩膀，背你肯定没问题。”

　　“对。晏哥，你试试。”陈珂跟着附和。

　　晏舒看着面前几人，知道拒绝是无效了。他无声叹口气：“行。背不动我就让我下来，别勉强。”

　　晏舒小心趴在裴秋背上，他没有被人背过的经验，现在趴在裴秋背上，他难得有点无措，手脚不知道从哪放。

　　上半身贴在裴秋身上，晏舒甚至能听到裴秋的心跳声。两人穿得都单薄，体温顺着薄薄的衣物传递过来，晏舒有点不自在，他记忆里没有被人背过的经历，他外公主要喜欢培养他的独立性。而现在他被裴秋背起来，一时间感觉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

　　裴秋注意到他紧绷的姿势，他托着晏舒的大腿向上颠颠，想让同桌舒服点：“很轻。裴舒别紧张。”

　　裴舒称号重出江湖，晏舒知道这个姿势，并不会让裴秋觉得轻松多少，他放松身体，带着点自暴自弃，将头直接靠在裴秋肩膀上。

　　而裴秋还在说话：“这就对了……”

　　“快点走吧。”晏舒呼吸的热气打在裴秋耳朵上，裴秋觉得耳朵有点痒，晏舒的这句话，几乎响在他耳边，他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背上轻飘飘的，脚底像是踩了棉花，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到综合楼了。

　　他背着晏舒走到医务室的床上，便退了出去。他听着里面，护士传来的询问声，背靠着墙壁，头无意识向后点。

　　我刚刚怎么回事？最近睡眠不足？现在正是夏天，医务室内的冷气顺着门缝露出来，裴秋站在门旁边，头点墙很轻微的声响。冷气爬上小腿，裴秋没有在意，他正思索着要不要请假回去补个觉，就听里面护士小姐喊：“可以了。”

　　他一个激灵，刚打开门，就见晏舒脱掉鞋袜，宽松的裤腿挽到膝盖，露出修长笔直的小腿，医务室拉着一半窗帘，他坐在微暗的那边，皮肤带着点失真的白，仿佛有一条不知名的线，将他与世界隔开。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充满距离感。护士小姐没注意到裴秋的失神，她认真叮嘱：“膏药记得贴，不要超过七天……”

　　裴秋点头，他听得很仔细：“好。”

　　晏舒放回裤脚，他活动着手臂，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他边活动边抬头问：“好了？”

　　“好了。”

　　裴秋看着他坐到半边阳光下，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隔着距离感的边界别人敲碎，一下、两下……裴秋突然想到生命力这个词汇。

　　晏舒当然不知道裴秋在想什么，他的脚已经肿起来，哪怕已经冰敷过，但肿胀的脚腕已经套不上鞋子。晏舒拿着袜子，不知道还穿不穿它。他看着一旁的鞋子，现在肯定是穿不了了。

　　“要回家吗？”

　　晏舒摇头，他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影响晏父，他将袜子放进口袋：“明天不是要考试了吗？”

　　裴秋睁大眼睛，他听到晏舒说：“我明天要考试。”

　　考试，这就是会认真的意思了。裴秋知道他的小朋友，很厉害也很聪明，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考试是交的白卷。但现在看来，他是真正走出来了。

　　“好。我背你回去。”

　　晏舒：“……不。”

　　在晏舒的强烈反对下，最后两人还是折中，裴秋背晏舒到教学楼，到楼梯口将晏舒放下，让晏舒自己进去。

　　他们进一班的时候，已经下课了。吴昊见晏舒手里还拿着鞋子，连忙迎上来：“晏哥，脚怎么样？”

　　“扭了，要贴几天膏药。”

　　晏舒不在意开口，裴秋扶着他的腰，小心扶着他坐下，光看他的架势，晏舒还以为受伤的是他。

　　“对了晏哥。刚刚有人来了，六班的，说李健已经被通知回家了。”陈珂走过来说，晏舒点头表示知道，就见陈珂表情突然古怪起来，“还有人问你喜欢什么，我直接打发走了。”

　　喜欢什么？这个问题太笼统，晏舒一愣，他想起卫青临走时说的谢谢：“卫青？”

　　陈珂摇头：“不是，是我认识的一个六班的人。”

　　“他问这个做什么？”

　　“不知道。”

　　晏舒索性放下这个问题，开始翻书。

　　.

　　六班。

　　卫青坐在窗口，他看着角落的空位置，眸色冷淡。

　　“卫哥，他被家长接走了。”

　　“嗯。”卫青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和一班说了。”

　　“说了。”

　　那男生看着卫青不说话，陷入沉默。他忍不了开口：“不过这回真的好险，要不是那晏舒冲上来……”

　　卫青眼里闪过一丝凌厉，他不是好脾气，而李健这事，完全是踩在他头顶跳舞，他想起什么突然开口：“他成年了对吧。”

　　“对。”

　　“行。”卫青心里想着怎么把事情闹大，就见另一个人凑过来，面色古怪：“卫哥，我问了一下一班认识的人，他说晏舒吃糖？”

　　卫青蹙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人明显比他还吃惊：“你没叫我问吗？”

　　卫青：“……”

　　好吧，一个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