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山女神》天河水

3、第 3 章

　　茅屋里气氛紧张，族长和长老们都狠狠瞪着盘坐在门边的燕，她刚才的发言令在场几乎所有人火冒三丈。

　　“这是胡说八道！”一位长老怒斥。

　　“践踏粮食会招来灾难！”另一位发言。

　　“荒唐！一个孩子懂什么？”第三位又愤怒又轻蔑。

　　族长是其中最冷静的一个，但她的声音也带上怒意：“燕，你知道这么干会让村子闹饥荒吗？”

　　燕从容地反问道：“村子哪年不闹饥荒？只有这样做才能避免饥荒。”

　　“你为什么认为拔掉禾苗能避免饥荒？”族长等着她解释。

　　“去年田边长出了又大又好的谷子，那是苗最稀的地方。”燕说。

　　这引起了长老们的议论，有的人确实看到了那些饱满的谷子：“我记得是耀割回来的。”大家说着都看向神巫，她一直一言未发。

　　族长瞥了神巫一眼，继而目光转回燕脸上，眼神变得严厉：“你说的办法是耀想出来的吧？”

　　燕没有隐瞒：“是他想的，但要求是我向你们提出的——我来承担后果。”

　　“果然是他！”族长咬牙再次看向神巫，后者目光沉稳，神情中有一丝了然。

　　“现在是我在向您请求，”燕微微低头，却无示弱的意思，“我请您让我试一次，秋收时所有族人都会吃得饱饱的。”

　　族长沉下脸：“燕，你虽然还是孩子，但如果闯了大祸也要处死的！”

　　“如果失败了，我会接受应有的惩罚，母亲。”燕坚定不移。

　　族长有些无奈：“我们要商议。”

　　燕退出茅屋，耀在外面等着她：“燕，族长他们同意了吗？”

　　燕摇摇头：“还不知道。”

　　“应该我去说的。”耀十分担忧。

　　“我是族长的女儿，我说话比你有用。”燕说。

　　耀咬了咬下唇：“如果我们失败了，我带你逃走。”

　　“我不会逃走。”燕看了看渐渐西斜的太阳。

　　天边只剩红云，会议终于结束。族长走出来对燕和耀宣布：他们被允许使用西边的一半田地进行试验。

　　燕默默向族长行礼，她从未对母亲这么躬敬过。虽然只获得一半田地来实践耀的种植方法，但她知道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一定是族长为他们争取的。

　　“如果失败，你们都要被处死。”族长说，“只要收获与东边一样多的粮食就算你们成功。”这是她对女儿最后的保护。

　　第二天天不亮耀和燕就下地了，族长分配给他们一些帮手，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手脚麻利，干活又快又好。大家在耀的指导下有序插秧，羸弱的柔嫩很快布满了田地。燕抬头望向另一边，那头的苗明显比他们的多而密，她心里有些不安，他们能以一半数量的幼苗收获同样多的庄稼吗？燕回头看向耀，耀正顶着日头劳作，他的皮肤在阳光下变得粉红。燕一直对耀的肤色很好奇，无论怎么晒太阳，耀始终保持着较浅的肤色，而她自己和其他族人都会晒得黝黑。

　　耀感觉到燕的注视，他直起身子，向她微微一笑：“燕，别担心。”

　　燕抹了把汗，继续卖力地劳动，她的判断不会错，耀一定能为部族解决饥荒。

　　对于族长把一半田地给两个孩子使用这件事，族人们中掀起轩然大波，很多人激烈地抗议，认为这会毁了整个部落，会让大家都饿死。也有一部分人支持族长的决定，这些是平时跟耀关系好的伙伴，虽然他们也无法理解耀的主意和燕的要求，但他们多次见识过耀的睿智，相信耀这样做是有道理的。无论如何，族长的命令是不能改变的，人们怀着不同的心情紧张观望。有些多管闲事的人悄悄挤占耀他们的土地，试图多种些庄稼，但当耀发现时便毫不留情地把多出来的苗拔掉，燕更是直接斥骂破坏他们田地的人，虽然引来人们的不满，但也有效阻止了其他人的干扰。

　　整整一季，耀和燕花了极大的心血伺弄庄稼，当那些幼苗渐渐长成挺拔的植株时，燕越来越有信心，她从耀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他也一直在提心吊胆吧？他们的努力初见成效，这片试验田的作物明显比另一半田地上的茁壮，一开始反对他们的人也不得不动摇了，人们都在议论耀的新种殖方法，有些胆大的还悄悄跟着学起来。

　　秋天，他们的辛苦付出终于得到回报，耀和燕种的庄稼全都结了饱满的谷粒，沉甸甸的压弯了腰。收获的那天，所有人都兴奋不已，试验田的收成远远多余另一半田地，让村子得到了大量粮食。

　　“这个冬天我们不会挨饿了。”神巫带着欣慰说。

　　“他们还真成功了！”族长心中的石头落地了，同时为她的女儿感到骄傲。

　　在秋收的庆典上，满10岁的燕和耀获得了玉猪龙，谁也不知道耀的准确年纪，只能猜测他和燕一般大。他们开始梳起盘发髻，宣告着他们即将成年，也将正式成为部族的一员。

　　人们围着篝火狂歌劲舞，挥舞麦穗表达丰收的喜悦，有些女人还用谷物空壳装饰头发，仿佛丰收的化身。

　　耀看着燕，温暖的火光中，女孩的脸那么美。

　　“我们成功了啊！”燕的眼中闪着光，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其实当初我也没把握。”耀坦白。

　　“无所谓了，现在真开心！”燕对部族的未来充满希望。

　　耀依然后怕，他从不想让燕冒生命危险，他知道，整件事中只有燕一个人承担了风险，而他不会受到伤害。

　　第二年的春天，全部土地都采用耀的耕作方法，耀还把自己新研制的农具分发给大家，大大提高工作效率。人们喜气洋洋，虽然刚刚过去的冬天依然严酷，但由于秋天储备的粮食较多，冬季狩猎的收获也尚可，所以他们在春天没有经历饥荒。

　　“大家还是不能吃饱，这样是不行的。”耀对现状不满意。

　　“只是吃不饱，但还不至于挨饿，差不多每天都能吃一顿饭。”燕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

　　“还不够，”耀语气坚决，“一定要让大家每天都能吃两顿，我们要想办法得到更多食物。”

　　“我从来没见过每天都能吃两顿的人。”燕从记事时起就知道吃饭有多不容易，每天两顿饭是很奢侈的，只有在食物最充足的时节才能吃到。

　　“会的，总有一天会的，”耀说，“我要做的就是让这一天早点来。”

　　“那得是女神才做得到呢！”燕嘴上这么说，却也憧憬起来，“你就是女神吧？你让地里长出更多庄稼，这是我们向女神乞求的事啊！”

　　耀淡然一笑：“我不是女神，也许你才是。”

　　燕哈哈大笑：“如果我是女神，我就让田地里长出甜果，长出青葵，这样我们就不用去外面采了！”

　　燕的笑声像春天一样爽朗怡人，耀不禁为之动容：“燕，你该改个名字呢！”

　　“哦？燕这名字不好吗？”燕歪着头看耀。

　　“春燕这名字更好。”耀说。

　　“我是很喜欢春天呢，”燕抬头看到北归的候鸟，“那我就改叫春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