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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宁波】悲伤过境,回忆穿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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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很多年后,我戒掉了那些痛入骨髓的哀伤文字,戒掉了任何与你有关的习惯,唯独戒不掉,对你的记忆。}
2011年的冬天,漫长而延绵。冷锋过境挟带而来的寒潮,猝不及防地侵袭了我的心房,我长久筑起的心墙,在顷刻间土崩瓦解。只因,人海隔绝,我还是遇见了你。
我无法形容那一刻我的仓皇失措。原来,久别重逢,我依旧做不到云淡风轻。就如同前不久看《我愿意》这部电影,无坚不摧的唐微微,再次看到王洋的那刻,依旧泣不成声。我想,若对你的爱是一场浩劫,我终究免不了应劫。
二月的情人节,宁波下了一场倾城大雪。而我,在满街的流光溢彩、人影成双时,还在冒着风雪做情人节特别采访。这实在是一件残忍的事。别人的幸福,我终究只能以局外人的身份,青眼旁观。不是不向往,只是因你而变得空洞的那颗心,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够将其弥合。于是,我只能辗转荒年,自生自灭。
却没想到,转身的那刻,你毫无预兆地闯入了我的镜头。你依旧清俊挺拔,眉目疏朗,身旁伴有如花美眷。我忽然便丧失了任何行动的力气。沐尘,我设想过关于我们的无数个结局,唯独没有想过此刻,我隔绝在你世界之外,成了无关痛痒的看客。
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我定定地立在风雪中,氤氲的水汽模糊了我的眼。仿佛天地静止,而我独殇。你并没有看到我,而是在我们相隔最近时,与我擦肩而过。你的眉间淡漠如初,顷刻冰冻了我的心。下一秒,失去你的痛楚将我紧紧束缚,手上失了力气,我的最新体验款佳能EOS 5D Mark III摔落在地,于是我的世界天旋地转,破碎支离。我再也忍不住,蹲在原地哭得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风刮在脸上,一阵阵刺痛。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直到一个人影投射在我身边的雪地上,高大、模糊,逆光而生。我才微微仰起头。你低沉的声音飘散在风雪中,缥缈得近乎虚无。“凉堇,真的是你。”
我慌乱地将头低下,不愿你看到我此刻的狼狈。下意识的,我只想落荒而逃。你却拉住了我的手,温暖宽厚的手心,传递着你的温度,回望你漆黑如墨的眼眸,我刹那失神。可是,你只是将捡起的相机还给我,神色平静,宛若我们不曾相识。接过相机的那刻,我的手略微颤抖,眼泪却落得更凶。
“你怎么了?”你问得随意,一如我们中间没有隔着漫长的别离。一如我们之间没有令人神伤的过去。
我伴着哭腔的声音略微沙哑,语带嘟哝:“相机摔坏了,赔不起。”其实,这也是事实。这款相机,是从报社的一个相机发烧友那里借来的。原本三月才上市的新款佳能,也不知他从何处弄来的。够我好几个月的工资了。说不心疼是假的。只是,此刻我这样说,未免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你的脸上似掠过一丝笑意,那么淡,一闪即逝,让我恍惚以为是我的幻觉。“这样,我帮你拿去修吧,一个星期后给你。把你的电话给我。”
我愣愣地望着你。一别七年,你依旧如此,一切都理所当然,让人无从拒绝。记不得是如何与你告别,只是看着你与那个她相偕而去的身影,我的心依然冷得毫无防备。打了个电话给苏忆,我便找了个西餐厅等她。
二、{时过境迁,我终究变成了一个胆小鬼,在你的世界之外徘徊不前}
果然是人满为患的日子。鲜花美酒,情人笑谈。好不容易才找到个靠窗的位置。我看着窗外的雪景,任由记忆逆袭而来,流淌无边。
也是在一个雪天,我曾跟在你身后,亦步亦趋地踩着你的步子,将我的脚印刻在你的脚印之上。仿佛如此,便能永不分离。你却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走着。自始至终,你的脚步就不曾为我而停留。而我漫长的青春,却只因你而转动。执迷不悔,甘之如饴。而今,命运安排我们重逢,又是何种不怀好意的试探?
苏忆来到我身旁时,我并没有察觉。直到闻到她身上馥郁的雅顿红门香水的味道,我才将思绪收回,转而望向她。优雅干练的黑色范思哲套装,一如她的个性,强势,凌厉,雷厉风行。认识她近十年,先是网友,终成莫逆。很多事情,说与她听,总能排遣几分心中郁结。
“怎么今天想到找我了?莫非想重出江湖?”她把大衣给服务员,顺道点了杯美式黑咖。自从毕业后,她便在一家不错的出版社工作。目前已经做到总编的位置了。我曾经在她手下写过几本销量还算不错的书,所以每次见面她都会开玩笑似的邀请我再战江湖。每每我都只是一笑带过。
听到她点黑咖,我皱了皱眉道:“你经常失眠,晚上就别喝咖啡了。”
她无所谓地笑道:“没办法,手头有几个重要的选题,最近都在加班加点地工作。”
“有必要这么拼命吗?三十岁的女人了,也不知道好好保养自己。看你怎么嫁得出去。”和她说话,我一向是肆无忌惮。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在没找到合适的男人之前,女人都得像个爷们一样活着。不努力工作,怎么养得活自己呀?”轻抿了一口咖啡,她淡淡说道。眉间飞扬的傲气,全然没有一丝落寞和自怜。这也是我所欣赏她的地方。
沉默了一会,我开口道:“姐,我遇见他了,就在刚刚。”
苏忆搅动勺子的手微顿,精致的妆容,却掩饰不了她目光中的沧桑。“那很好啊,如果他没结婚,你可以继续死缠烂打,把他追回。结婚了,你也正好可以死心。”
“可是他身边已经有别人了。而我们,时光已经不可避免地在我们之间划开了七年的漫长阻隔。我再也没有力气那么义无反顾地追逐一段看不到未来的感情了。”
“这年头,结婚了的还能离呢。你还没问清,就弃械投降,也太没出息了吧。”她微微一笑,却在唇角勾起的那刻,消弭成一抹萎顿的苦笑。“况且,要多么不容易,才能动心一次。凉堇,在能够爱的时候,就用力去爱吧。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真的没有任何想法。”她双手交叉,撑在下巴下面,目光散漫而迷离。
我笑骂道:“姐,你也不过比我大两岁而已,说得七老八十似的。”我知道我触及了她的心事,便想缓和一下气氛。
她亦回以淡然一笑,我们便都不再说话。各怀心事,沉默蔓延。
三、{阔别这座城市,已经七年。别人告诉我,七年的时间,人身体内所有的细胞都会更新换代一次,仿若重生。可是,对你的思念,就如同歌里所唱,是会呼吸的痛,活在我身体的每个角落。}
到底还是要碰面的,避无可避,也无须逃避。
一周后,果然接到你的电话。你一向都是如此,认真,精准,容不得一丝差错,所以也无法坦然接受意料之外闯入你生命中的我。可是,哪怕是你一个轻微的举动,都足以挑动我沉寂已久的心。苏忆说得没错,我就是很没出息。
一顿饭,吃得局促且尴尬。毕竟多年未见,加上往事纠葛,只得小心翼翼地避及那些可能触动回忆的话题。
见面的地点是一家颇有情调的咖啡厅。我坐在你的对面,看朦胧的灯光打在你清俊瘦削的侧脸上,微微愣神。大学那会,我最喜欢在上自习的时候,坐在你旁边,盯着你雕塑般俊朗的侧脸暗自欣赏。然后久久看不进一个字。被我盯得久了,你便会不自在地用书把自己的脸挡着。想到这,我的嘴角不觉逸出一抹悠远的淡笑。只是还未绽开,便被我隐于无形。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只能是无话找话。
“过年前几天。”你的身上,已褪下了当年的青涩,浑身散发的是专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行动间的优雅与从容,都与我记忆里孤僻固执的少年相去甚远。唯独没变的,是那份疏离与淡漠。
“哦。”借着低头吃东西,来掩饰我兵荒马乱的内心。
“你呢?这几年都留在这里吗?”你骨节分明的手指,虚握着骨瓷咖啡杯。凉薄的唇碰触杯沿的那刻,我忽然便想起多年前我们之间仅有的一次亲吻。其实,也不能算亲吻,不过是你的唇,无意间碰到我的嘴角。却让我的心,繁花开遍,一片柔软。
“没呢。毕业之后南下,在南方报业集团干了几年。到底是不喜欢,刚巧也是过年那会回来的。”我的勺子无意识地杯中画圈圈,一如多年前赖在你身边喝奶茶时,也喜欢用吸管打着圈圈。呵,今天是怎么了?很多拼命想忘却的事,都在重见你的那时起,嘲笑着我的徒劳与无能。
“凉堇,当年……”你蓦地提及这个话题,让我一片心惊,却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我不知该是感激,还是遗憾。你对我说了声抱歉,然后走到一边接电话。你站在窗边的身影,高大,清瘦,也许,还带着几分绝尘的寂寞,让我着迷,却也无法触及。
“女朋友?”你回来落座后,我似是不经意地问。杯中颤抖的细纹,恰似我难平的心绪。
“回国后家里催得紧,双方家里也是世交,就交往着看看。”你低头淡淡地说。
“我从来不知道,你对于感情可以如此将就。也对,若不是将就,也不会放任我当年缠着你。”不知怎么,我脱口而出。话刚出口,便一阵懊恼。
“对不起。”说完我拿起包便想夺路而逃。你却叫住了我。我不得不对上你漆黑幽深的眸,却看不透其中的深意。你将相机递给我,似欲言又止。我道了谢转身离开。
不欢而散。在深深地痛恨了自己几百遍之后,我终于接受了,我的不淡定,纯粹是因为不甘心。不甘心我赔上了所有的自尊和感情,却赢不了你的心。而她,却可以轻而易举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
其实,我最最痛恨的,只是一个当年。记得看电视时,里面的人物吹嘘或炫耀时,总喜欢特豪迈地说一句想当年。我曾想过,若是以后我垂垂老矣,儿孙满堂,一定要跟孙辈们说:“你们的奶奶我,想当年,做过的最勇敢的一件事,就是死皮赖脸地追过一个少年,整整三年。”
是啊,那时的我,固执而决绝,有着一腔孤勇和毫不妥协的傻劲。现在想想,都很佩服当时的自己。许沐尘,你以为你只是我一时的迷恋。你却不知,最初的萌动,可能花去一生的力气。以后再爱,也不会那么刻骨铭心了。
四、{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只是未曾想到,你轻轻的一句话,却让我的心,翻了天}
略去心中繁杂的思绪,我赶往报社。苏忆曾说过,失恋失身失婚都不可怕,只要别失去工作。因为哪怕失去所有,起码工作能让你继续活下去。把相机还给同事,我径直走进总编办公室。
总编一见我便笑容可掬地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堇你来得正好。明天有个任务你去跑一下吧。这可是个肥差啊。”
我点头,问清了时间和地址,存在手机里。
临走前,他还不忘对我私下“交待”道:“明天到场的,可都是社会精英。你可要看准时机,钓个金龟婿回来。”
我一笑,心中阴霾散去几分。对总编不是不感激的,许是看中了我在南都工作时的能力,虽然我来这不到一个月,但他对我很是器重。私下里,他更像一个可爱的老头子。这也是我喜欢留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第二天要去采访的,是本城最大的楼盘盛世茗居的开盘盛典。以前每次采访前我都会做足准备,可昨晚实在太累,然后想着不过是一个开盘典礼,便没太在意。谁知因为失眠,早上睡过头了。于是赶紧起床梳洗,急匆匆地赶往现场。
形象,自然是惨不忍睹。化妆和挑选衣服的流程直接免了。最简单的职业套装,外加一个利落的马尾,就这么出现在这个衣香鬓影、精英层出的场合。不知总编知道该如何扼腕叹息。也罢,难道还真是要钓金龟婿不成。我自嘲般笑笑。
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刚刚抵达盛典现场,就听到主持人浑厚的声音透过音响和扩音器,飘荡在空气中。“下面有请盛世茗居总设计师,西班牙归留学来的知名建筑设计师许沐尘先生讲话。”那一刻,我疑似幻听。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可避免。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让我,措手不及。
站在台上的你,一身BOSS黑色西装,剪裁得体,光芒万丈。你拿着麦克风,侃侃而谈。言谈间,自信十足。我的少年,终究长成了成熟伟岸的男子。只是多可惜,陪你成长的,却不是我。
最后你说:“这个楼盘我最喜欢的,是58平米的小户型套间。适合经济一般的男女。之所以有这个想法,是因为一个朋友曾经说过,她所需要的家,不需要太大,只需住着一个他。”
你的发言,惹得掌声如潮。我却在那一刻,湿了眼眶。许沐尘,没想到你还记得!可是,为什么你还记得?
我用了七年,去遗忘与你在一起的三年。当然,用“在一起”这三个字,我不知道是否准确。因为从来都是我跟在你身后,你却从未回应。我一厢情愿地把自己当成是你的女朋友,然后沉浸在自以为是的幸福里。你拒绝过,却终究拗不过我的执著,于是默许了我的死缠烂打。
我以为你从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可是,为何你偏偏却说出了这句话?只此一句,便将我的心搅得天翻地覆。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我再一次的自以为是?
五、{对你的爱,就像一出由我自编自导的独角戏。我费尽心神的卖力演出,都换不回你的一次回顾。}
记得当时,我最喜欢的事,就是在你的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们的未来。却未曾想,你的未来是不是有我。我说,毕业后我就嫁给你好不好?我说,到时我们生一对可爱的孩子。我说,我们一起周游世界吧。你总喜欢皱着眉回我,你脑子里每天想什么?先看书。或者是,以后再说。你的敷衍和不耐烦,通通被我屏蔽。我依旧乐此不疲。
有一次听说晚上有流星雨,我硬是把你从一堆设计稿纸中扯出,要你陪我到教学楼的楼顶等流星。在楼的最高处,望着万家灯火,我笑嘻嘻地对你说:“以后我想要的家,不需要太大,只需住着一个他。”说这话时,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你,以至于错过了天边一闪即逝的流星。我想它当时一定没有听到我心底的许愿。不然,为什么,我还是丢了你?
直到现在,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晚,你的眼睛灿如星辰,月光温柔如水,你薄凉的唇,轻轻地划过我的嘴角。那一刻,你尴尬,我窃喜。一切的一切,定格在那个美好的夏夜。成为我念念不忘的致命回忆。
可是,有那么多的事情,你都不知道。譬如我曾经为你写了上百万的文字,祭奠我无望而兀自腐朽的爱情。至今它们都还如死尸一般静静躺在我电脑的回收站里。譬如我也曾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言情小说家,却在功名利禄触手可及之时,悄然隐退,销声匿迹。自此,再也没有写过除新闻稿以外的文字。譬如在漫长的分离里,我一次次地为你辗转心伤,才能变得如此看似无坚不摧。当然,仅仅是看似。
你发言完毕,走下台,却是径直来到我的身边。“你来了。”语气淡淡,眉目飞扬。
我一惊,脱口道:“你知道我会来?”
你笑了,连眉目都变得生动。“这次盛世请了全城的媒体。我记得,你一直是做媒体工作吧。”
可是,你怎么能确定来的一定是我?我没有问。“阿尘,你……”我下意识地喊出了这个称呼,然后蓦地一愣,暗自垂下头。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也许我已经没有资格这样喊你吧。
你没有看出我的窘迫,而是疑惑地等待我的下文。我尽量平稳呼吸,然后抬起头,却看到不远处款款走来的优雅女人。裸色镶钻的Dior礼服,白色狐皮坎肩,香奈儿的新款高跟,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与魅力。我记得她,情人节那天与你并肩而行的女人。
她很自然地挽着你的手臂,柔声道:“沐尘,那边请我们过去。”仿佛这时才注意到局促不安的我,她打量的眼波投注到我身上,问道:“这位是……”
你从容不迫地为我们介绍着彼此。我才知,她叫杜昕,是N城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业务出色,气质出众,与你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我忙道:“沐尘,你先忙吧,不必管我了。我也正好要去采访。”
你点头,然后叮嘱我:“我晚点打电话给你。你先别走。”
我微笑,勉强而吃力。看着你们离去的背影,我的灵魂像从身体里抽离。杜昕回过头望了我一眼,意味深长。
六、{置之死地,峰回路转,天空的秘密在哪端}
我自然是没有等你。采访之后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时隔多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终究变成了一个胆小鬼。生怕靠近你之后,再一次遍体鳞伤。
之后我大病了几天,只好向报社请假。我没日没夜地躺在家里,脑中混沌一片。就如同我刚失去你的时候。手机关机,冰箱里的东西也渐渐减少。无边无际的梦境铺延在我的脑海,让我分不清今夕何夕。
苏忆来看我时,差点没把我屋子给掀了。她骂道:“你丫手机也不接,医院也不去,躺在这里给我装死尸呀?”
我看了看她,绵软无力道:“姐,你真像个泼妇。怪不得嫁不出去。”
她把我扯起,非要送我去医院。我说道:“姐,我现在一闭上眼就会梦见他。梦里全都是以前的回忆。不够美好,却让我放不起。我再也不会像这样去爱一个人了。”说到后面,已经泣不成声了。
苏忆抱着我,轻声叹息:“七年前,你也是这般要死不活的。在大病了一场之后,执意要离开这座城市。我以为这足够你忘记他,重新爱上一个人。只是,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怎么能要求你做到呢?”
“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我想,这些天,流尽了我隐忍了七年的泪水。
“不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苏忆安慰着我,然后帮我掖好被子。我哭累了,再次沉沉地睡去。梦里我对你说:“阿尘阿尘,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你的微笑融化在阳光下,逆光的高大身影罩着我瘦长的身体,点头道:“好。”在梦里,我笑出了泪。
直到在家躺了一周,拉开窗帘的时候,第一缕阳光投射进屋,飘忽若羽的光芒打在我脸上,我想起SHE的那首《天亮了》,忽然便让我有了种重生般的感觉。一如我当年为了不再耽溺于悲伤,而放弃写字一样。所谓置之死地,不过如此。收拾好屋子和自己,我重新开始上班。
在报社收到同事和总编的关心,让我很是汗颜了一下。不过是失恋综合征复发了,我却搞得像世界末日了似的。还好,我活过来了。只要不去想他,我的生活还算美好。
只是没想到,几天后,我会接到杜昕的电话。我很意外,却没拒绝她的邀约。既然要断,就断得干脆,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舒小姐,你猜我来找你的目的是什么?”兴许是职业病的原因,和她聊天,总觉得像在法庭接受拷问。气场十足,自信满满。
“莫非你是怀疑我与沐尘纠缠不清,然后来逼退我?”我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过错,也构不成她的任何威胁。
“呵呵。”她轻笑,眉目舒展开来,很是好看。“舒小姐怕是小说写多了吧?莫非还真以为我是恶毒女配了?”
“你怎么知道我写过小说?”我惊诧道。
她笑而不语,只是打开包,将三本设计和装帧都十分精美的书一字排开放在桌上。《回忆穿城而过,悲伤逆流成河》,《你是我爱情的模样》,《你的婚姻,我的爱情》,每一本,都如同我记忆凝结而成的琥珀,滴泪成殇,落字苍凉。“前几天我去他家,无意中在他床头发现这个。你觉得,以他的个性,会喜欢看这种言情小说?”
“你笔下的每一个男主,都叫苏慕辰。苏阑堇爱慕许沐尘。我想,以我一个专业律师的推断力,你的笔名,就是苏阑堇吧。”她继续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我几乎语不成调。
“你消失的这些天,他一直在找你。上次情人节,他忽然说看到一个人很像你,立刻丢下我去寻你了。”对上我疑惑不解的眼神,她淡笑道:“你别惊讶。我和他,要是来电,早八百年就该来了。不过是迫于双方家庭压力。所以我们约定,给他一年的时间,去寻找他口中的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实在不行,一年后,我跟他就凑合着过得了。我想,他指的人,应该就是你吧?”
她所说的一切,都让我难以消化。我从未想过,事实的另一面,会是这样。当务之急,我只想快点联系上你。一时之间,我呐呐不能言。
“呵呵,舒小姐,你现在的表情可爱死了,怪不得他会喜欢你。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你的总编大人,是我的老爸。”她调侃的声音听在我耳中,让我蓦地脸红。而这一系列的狗血剧情,于我而言无异于平地惊雷。直到她走远,我还没平复如潮翻滚的心绪。
七、{遇到你,我在劫难逃。从此中了爱情的蛊,无可救赎}
下意识地,我就想打电话给你。可是总也打不通。而我甚至不知道去哪里找你。正在这时,我接到总编的电话。一个紧急采访任务,出差北京。时间,就是今天晚上。机票也已经订好了。我打了个电话给苏忆,让她帮我收拾行李,自己则去报社拿东西。
直到提着简单的行李等候在机场,我还是有些不甘。苏忆给我送完行李,人就不见了。在候机的时候,我回想与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竟觉得仿佛是我虚构而出的一场梦境。
遇见你的时候,尚是大一。18岁的年纪,热烈执著,不识愁滋味。当时只听说建筑系有个才子,虽是大二,却拿了不少设计奖项。当时并没在意。直到,我遇到了你。
他们有说你才华横溢,有说你孤高自诩,惟独没有人告诉我,你长得这么好看。那天下雨,我在路上埋头狂奔,不期然撞上一堵厚实的胸墙。抬头的时候,你闯入我的眼帘,自此,我失了心。
于是我开始了漫长的倒追之路。每天一封情书,外加爱心便当。你却不屑一顾。所有人都说我疯了。我想,我是疯了。我中了爱情的蛊毒,无可救赎。
在最初的排斥和拒绝之后,你开始默许我出现在你的生活中。虽然你从未承认过我,我还是很自得其乐。甚至那些说我疯了的人,都渐渐接受我们是在一起的事实。
三年中,也有过争吵。有时我也会委屈,埋怨你从未主动联系过我。我曾经哭着对你喊:“许沐尘,你究竟有没有心?石头也该被捂热,为什么你却能如此置之度外?”你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早说过,我不值得你爱。我从不相信爱情。”
是的,你不相信爱情,你一直这样对我说。你的人生中,有更多的东西。梦想,前途,学习。而我,不在你规划之内。爱情的独角戏,演得久了,也会累的。所以那段时间我爱上写字,在文字的城堡里,写尽苍凉和无奈。而你,成为我笔下独一无二的男主角。却没想到,在当时作为责编的苏忆的包装下,会一炮而红。
后来你毅然决然地选择去西班牙留学。我知道那是你的梦,我无法阻止,也不想阻止。我只是说:“阿尘,给我一个承诺,我愿意等。多久都愿意。”
我以为自己已经低到尘埃里了。可是你的话,毫不留情地摧毁了我所有的期待。“你不必等我了。我不需要。”爱情是被你需要,而你,从来就不需要我。
自此,心田荒芜,再无人可以填补。并非没遇上其他男子,只是,他们都不是你。不是你,就给不了我想要的爱情。
可是,如今杜昕却告诉我另一个版本,她说,你是喜欢我的。那么,我该相信吗?
八、{地理上说,冷锋过境后,气温下降,气压上升,天气转晴。那么,悲伤过境之后,是不是,也是幸福所在?}
抱着最后一试的心态,我拨了你的号码。手机接通,我松了一口气,却不知从何说起。你的声音真切地传来:“凉堇,不要走!”是的,真切,不是通过电磁信号传来。我握着手机回头,看到不远处同样握着手机的你。
“凉堇,不要再离开我。我们已经错过太久了,我不想再错过。”你来到我身边,将我拥入怀中。那么紧那么紧,让我幸福到几乎窒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疑惑不解。要有多强大的心脏,才能慨然接受这接二连三的意外惊喜。
“中午我在邻城参加了一场研讨会。后来苏忆打电话告诉我你要离开这里了。我才赶回。还好,赶上了。”你很少会说这么多话。可是我却看出了你的紧张和庆幸。莫非这个世界真的要末日了?我一直以为爱而不得的许沐尘,竟然也是爱我的?
我把他推开,赌气道:“你不是说过你不需要我吗?你不是从来都不相信爱情吗?”我心里恨恨地想,看我不噎死你!
你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然后摸着我的脸温柔地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我偏偏纵容了你的死缠烂打?为何不是其他人?又或者说,你怎知,我不是乐在其中?是啊,连我自己当时都不知道。”你微微苦笑,眉目微皱。的确,当初追你的女孩不在少数。而我,却是最特别的,能被你默许的。
“这些年我按照你曾经规划的路线,周游世界。走过很多的路,看过无数的建筑,才发现,原来,没有你在身边,所有的建筑不过是个空壳。我承认,我败给了爱情,更败给了你,舒凉堇。”
“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在你的心里,建一所专属于我的房子。你愿意吗?”你拿出钻戒,单膝跪在我的面前。
我双手掩唇,惊得大呼。其他无聊地候机的人群,也纷纷围观,在旁边起哄。“嫁给他!嫁给他!”
我笑骂道:“哪有你这样的,还没恋爱,就直接求婚。你懂不懂规矩呀?”
“你忘了,在很多年前,我们已经谈过恋爱了。”甚至你没经过我的允许,将戒指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就在这时,广播中传来登机的催促。
我窃喜地看着戒指,把你轰走:“快走快走,我要登机了,没时间了。”
“你戴了我的戒指,怎么还要走?”你的表情很受伤,不像假装的。
“我要去出差啊,很快就回来。”我疑惑地看着你,然后瞬间了然。一定是苏忆在里面搞的鬼。我踮着脚在你的嘴角轻轻一吻:“阿尘,我爱你。”你拉住我,将吻加深,语焉不详道:“我也爱你……”
出差回来之后,我第一时间约见在这件事中间起关键作用的苏忆。
“作为一个无孔不入的书商,我不过是顺道向他推销了几本由我包装出来的得意之作而已。别的我可什么都没做。”在我的逼问下,苏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却笑得别有意味。
“哦?”我挑眉,不信地望着她。
“好啦好啦。还顺便告诉了他你要去北京的事。我说的都是事实呀,只不过稍稍误导了他一下,让他以为你不会回来而已。”苏忆继续无谓地笑道。
“姐,谢谢你。”千言万语,也不过化作这句话。
“傻瓜。”她抱着我,温言软语。“自己的幸福,一定要抓住。不要像我一样,放弃了触手可及的幸福,换来这半世浮名。最后也不过落得个形只影单。”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打算复出写书了。到底还是自己喜欢的事,舍不得放弃。”我轻松地说道。
“你丫的不早说!”她推开我,数落道:“姐刚辞职,现在悔得我肝都疼了。你可是棵摇钱树呀。你退出江湖这么多年,江湖还流传着你的传说。姐容易吗?”
“辞职?为什么?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我诧异看着她说道。
“我打算去旅游,然后邂逅我的缘分。年纪大了,不想成为社会的公害。”苏忆的脸上依旧是欠扁的笑,我却恍惚觉得恬淡但且哀伤。
“姐,你一定会幸福的。”我由衷地说。是的,我一直相信,她值得这个世上最好的男子和最好的幸福。至于她的路途,我想,该是另一个传奇吧。
2012年的5月1日,春期已尽,花事未央。我成了我最爱的许沐尘的新娘。属于我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