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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丽江】花开孤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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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2012.8.8,丽江。流光尽处,陌路相逢。你是我的不期而遇}
选择来丽江,不过是为了一偿多年前未竟的夙愿。此时,彼年说着要陪自己来的那个人,早已不知散落在何方。虽说丽江一向被称为艳遇天堂,苏忆却未曾想到,自己真的会在这里遭逢一场早有预谋的艳遇。是的,早有预谋。
这几个月来,她辞了出版社总编的工作,捧着一张中国地图,一路踏遍想去而未曾去的地方。似乎在以这种方式,与过去的自己作一场郑重的告别。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然虚掷了太多的年华,忽视了太多的美好。为了适应生存而没有使自己活得丰盛,这本身就是一种罪过吧。得失之间,寸心自知。
到达丽江时,已是黄昏。将行李放在客栈之后,苏忆便在四方街随处走着。她一袭橙色真丝长裙,裙摆参差,迎风舒扬似天边流霞,与身后落日余晖融为一体。站在古朴的石桥之上,遍览风光。而她在用手头的相机印刻眼前风景之时,丝毫不知自己会成为别人的风景。当然,与其是说看的是她,不如说看上的是一个独身女子的势单力薄。
直到,猝不及防地被过往的一个男人一撞,肩头忽地一轻,她才猛然回过神来。而肩上的Coach真皮单肩包已被刚刚那个面目模糊的男人给顺手牵羊扒走了。她一边踩着高跟拼命在后面追,伴随着“抓小偷”的高利嗓音,一边牢骚满腹: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在丽江除了艳遇,还会遭逢小偷?
也许是这种事大家早已司空见惯,并没有人对此表现出过多的兴趣。眼看着小偷拐入一个小巷,不见踪影,苏忆也累趴在一棵古树之下。她无力地坐在树下,用手抚着胸口平顺呼吸,然后想着,幸好,重要东西都在客栈,只是钱包……
“小姐,这包是你的吗?”苏忆恍惚以为自己幻听了。等她慢慢转头,看清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时,她终于觉得,上帝在关键时刻总算没有打瞌睡。莫非自己枯死多年的桃花要重新开了吗?
眼前男子并不算年轻,眉目间却有种落拓和潇洒。简单的蓝色格子衬衫穿在他身上,别有一番魅力。以他的外形猜测,应该是个常年的背包客。看着他额上沁出的细密汗珠,苏忆有些过意不去。接过皮包,她快速说道:“请你喝酒,作为答谢,不许拒绝。”
男子好看的眉眼舒展开来,声音清朗道:“当然,美女相邀,何乐不为?不过,你不先看一下有没有少东西吗?”
“我相信上帝不会那么无聊耍我玩的,既然找回,足以证明我今天足够幸运。走吧。”苏忆水色的薄唇勾起一抹好看的浅笑,连眼波也漾动着迷人的神采。
于是,苏忆就这样与许书言以一种还算惊心动魄的方式相识了。从相顾陌路到把酒言欢,所需也不过一天。当然,这个顺序反过来也没错。一如她与严慕风。不过,在一个有发展空间的男人面前想起前任,是不明智,于是苏忆生生掐断了自己游离的思绪。
这家酒吧名为“日光倾城”。苏忆点了杯玛格丽特,而许书言点了悬浮式威士忌。古朴中而略带后现代的装潢风格,迷离璀璨的浮光摇曳,充斥耳边的夸张音乐。喧闹而暧昧的氛围,很适合初初相识的男女。
“那么,你呢?孤身旅游,又是为什么?”向苏忆介绍自己是个摄影师,此行是出来采风之后,许书言反问她。
苏忆虚握着酒杯,酒的光泽照在眼中,眼波流转,神情迷离。那一刻,浮光打在她的半边脸,隐约落寞。随即她望了许书言一眼,轻笑:“我可以告诉你,孤身旅游,就是为了找到一个人让自己以后不孤独吗?”
“哦?”许书言也笑。“那么找到了吗?”
苏忆无所谓地摊摊手,用好笑的神情看着他。言外之意是,若是找到,就不会被偷,也不会和你坐在这里了。
“这样的话,结伴同行怎么样?”许书言摸着下巴提议。神情认真,不像开玩笑。
苏忆放下酒杯,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好啊,要是你不介意当个苦力的话。”两个人并肩,好过一个人寂寞。况且,他应该算是一个不错的同行者。
“既然如此,我们走吧。出来一趟,干嘛要在酒吧消磨时光呢?”许书言似有无穷的活力,好看的眉眼沾染了笑意,轻而易举地感染了苏忆。等她回过神来,已被许书言牵着跑出了酒吧。
“喂,我们还没付钱呢。”苏忆一边跟着他跑一边叫道。
“所以才要跑啊。”许书言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两人奔跑在夜风轻拂的古道上,一种惊险刺激的感觉油然而生,苏忆似乎很久没有觉得这么畅快淋漓了。两旁通红的灯笼在古旧的木门背景上后移,仿佛旧时光里回放的老电影,惹得此后的记忆里一片红光弥漫。
最后他们躲进一条小巷。看着各自狼狈出汗的模样,都禁不住相视大笑。
“哎,像逃单这种事,你经常做?”苏忆靠在墙壁上,只觉得幽蓝夜空下的那一弯下弦月格外明亮。空气中仿佛都带有经年的木香,醉了一夕繁梦。
“我说是第一次,你信不信?”许书言对上她隐然带笑的目光,也笑得别有意味。其实他早就偷偷结好账了,不过是想逗逗苏忆。
那晚他们同游丽江,拍下了不少照片。等到回去的时候,才发现住的居然是在同一间客栈。苏忆只记得那晚他们各自回房前,许书言倚在门边,意味不明地含笑说了句:“你看,苏忆,一切刚刚好。”
苏忆还来不及回味这句话的深意,便看到他关上了门。空气中似有什么游离开来,未及捕捉便已消散。
很久以后,她才明白,一切,真的敌不过,一个恰好。
二.{2012.8.15,三亚。天涯有信,海角无边,你我把臂同游}
苏忆与许书言同游的第一站,就是海南三亚。只因,这里有个名字很好听的景点,叫做天涯海角。带着一种宿命感的哀伤,太对苏忆这个文艺女流氓的胃口了。
他们租住在一个临海的小木屋里,一大早许书言来喊她吃早餐,却见她一直在包里翻着什么。许书言闲闲地问:“是丢了什么吗?早就让你查看一下的。”
苏忆赌气似的把包丢一旁,戴上田园风的帽子,搭配她的雪纺紧身连衣裙,刚刚好。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她才说道:“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也好。我们今天去冲浪吧。”
“瞧你这个样子,不会是前男友送的吧?”许书言挑眉猜道。
“许先生,要不要这么八卦啊?咱们顶多就是驴友。你现在虽在海边,也不必管那么宽吧?”苏忆发现,虽然和他认识不深,吵嘴抬杠这事倒是轻车熟路了。
许书言无趣地摸了摸鼻子,然后无辜道:“我不过随便说说。走吧。今天都听你的。”
苏忆笑眯眯地挽了他的胳膊,说道:“这才乖嘛。”许书言任由她挽着,无奈地笑了笑。难得看到她这么孩子气的时候。似乎越是与她接触得深入,越是觉得看不透她。
于是一整个上午他们都在海上冲浪,下午跑去天涯海角一边和石头留念,一边听苏忆抱怨传言的坑爹。所谓的天涯海角,还以为多浪漫呢,原来就一堆破石头。晚上他们一起吃了顿海鲜大餐,于是问题来了。
苏忆的肠胃一向不是很好,加上海鲜的辣,和啤酒的冰,综合刺激了一下,半夜开始肚子疼得打滚。许书言就住在她的隔壁,听到动静急急赶过来。透过窗前投射而来的月光,看清了她苍白的唇,以及额头的汗,骂道:“苏忆你个笨蛋,自己不能吃海鲜,干嘛还拉我去?”
“我这不玩得太高兴,一时给忘了吗?”说话间,已十分无力。
许书言把她的被子掀了,皱着眉严肃地命令道:“起来,我带你去看医生。”
“这么晚了,而且这里这么偏僻,哪里会有医院啊?我不去。”苏忆继续拉过被子蜷缩成一团,可是越来越白得透明的脸却出卖了她的逞强。
这次许书言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将她连人带被子抱起,往屋外快步走去。苏忆惊得大叫,然后被许书言威胁道:“再叫就把你丢到海里。”海滩上坑坑洼洼,一路走得极为颠簸。幽冷的月光洒在海滩上,闪着一片银色的淡光。海浪在耳边吟咏着诗篇,与风声纠缠不息。苏忆窝在他的胸膛之上,似乎连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许书言抱着她走了许久,才找到一个勉强称得上医院的地方。简单地输了液,苏忆就沉沉地睡了过去。他用被子裹着她,一夜未眠。
后来苏忆醒来,许书言望着她的眼睛,无比平静地说:“苏忆,你是要故意折磨自己的吧?”
苏忆错愕地望着他,无言以对。
“你晚上喝酒的样子,还有睡着时喊的名字,都泄露了你的秘密。”许书言沉着脸,淡淡地说。
“对不起。”苏忆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许书言把衣服盖在她身上,转身就往外走。苏忆想说什么,起得太急,腿一软就摔在了地上。
许书言叹了口气,回过身去把她拉起。“苏忆,我只是希望你,不管如何,都不要伤害你自己。”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他。想着想着就难过了。这么多年来,一开始,我是不想去爱。渐渐地,觉得自己不再需要爱。后来,就真的不会爱了。这让我觉得无比难过,你知道吗?”苏忆依旧维持着摔在地上的姿势,抬着头望着对她伸手的许书言。眼角隐约有泪光。
许书言没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将她拥入怀中。无声地用体温去温暖她的心。
三.{2012.9.13上海,日出海上,繁华尽处,埋葬谁的暗伤 }
一切看似风平浪静的表象,碎于上海这座纸醉金迷的繁华城市。
苏忆没有想到,时隔八年,还能再遇见严慕风。而严慕风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得她所有的伪装都无所遁形,只得丢盔卸甲。
黄浦江畔,夜色正稠。放眼望去,整座城市流光溢彩。苏忆和许书言沿着江边散步,却显得极为沉默。许书言举着相机给她拍照,可苏忆却始终未展露一丝笑意。最后她说:“这样吧,一直都是你在拍,这次换下,你负责笑,我负责照。”许书言当然是欣然同意。
就在许书言抱着栏杆摆出一个恶搞十足的POSS,等待她按下快门的时,却见她僵立着一动不动,手中的相机也好似定格,只是目光放空地盯着某处。循着她的目光,许书言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指点江山,谈笑风生。
而对方不经意地抬头,也正好看到苏忆,手中的动作一僵,笑意凝固在嘴角。他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就径直走向苏忆。“好久不见。”两人对面而立,却客套而疏离。果然是时光破茧,而他们早已蜕变。
苏忆微笑着握住他伸出的手,镇定自若地说:“好久不见。”似乎只四个字,就足以概括漫长的两两不见的时光。精致的妆容下,似乎连笑也带上了几分伪装。其实,怎么能不在乎呢?年少的爱恋,最是铭心刻骨。即便最终散场,谁又能真正做到全身而退呢?
“苏忆,你还是这样。”严慕风淡淡地说了句,辨不出情绪。“可是我用了八年的时间,来将你遗忘,结果是慢慢把自己变成了你想要的模样。”苏忆的心一颤,被风吹得乱了节奏。是的啊,当年是自己怪他不够成熟稳重,是自己一意孤行要奔赴梦想,在那场梦想与爱情的博弈中,她早就输了他,却一直骗着自己。而现在,命运也终于来嘲笑她的虚妄与无能吗?
“你好,许书言。”见他们僵持着不动,许书言走向前来,微笑着伸手介绍自己。严慕风死死望着苏忆,希望从她脸上找出点什么。可是,没有。自始至终,他就从未看透过她。他握着许书言的手,说道:“严慕风。”手掌紧握的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嗅出了剑拔弩张的火药味。男性好斗,对敌人有天生敏锐的嗅觉。无需多言,心照不宣。
“苏忆,把你的电话给我。我现在还有点事,要先走了。”严慕风和许书言握手之后,望向苏忆。苏忆想起,刚刚他应该是与那群人在谈生意。也好,反正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于是给了他号码,便与他告别。她始终忘不了,他临走前,复杂难言的幽深目光。似千言万语,却无从诉说。
于是和许书言的旅程,更是显得兴趣缺缺。苏忆不得不告诉许书言,来上海,她是有私心的。她想再次看看,这座成为她和严慕风分手的导火索的城市。当年严慕风要她一起来上海,可是,她拒绝了。她依旧记得当时的自己,一脸倔强地对严慕风说:“我不想在一座永远无法接纳自己的城市,蝇营狗苟地过着庸碌无为的生活。慕风,这个世界何其冷漠。我输不起,所以只能拼命去追逐那些看似渺远的梦。我已经决定去宁波了。”
严慕风看着她的眼神,糅合着悲痛与哀伤。“所以,如果你发现我与你的梦想冲突了,首先被放弃的,只能是我,对吗?”苏忆无言以对。那时的她还不懂,得不到的,总觉得是最好的。可是,失去的,又怎知不是最好的呢?身前风光,转身寂寞。是得还是失,谁又说得清呢?
看到苏忆郁郁寡欢的模样,加之刚刚严慕风的出现,许书言心里有些泛酸。望着苏忆忧伤的侧脸,他突然说道:“苏忆,你真的以为,那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苏忆明显不在状态,连反应也慢半拍。许久她才回过神,双目茫然道:“嗯?”
他拿出相机,里面一张张照片,都是她沿途而过的印记。游凤凰时,她坐在船上,将脚泡在水中,笑得像个孩子。苏州城的桥上,她的侧影落寞,在夕阳的余晖下美好得不真实。
最后一张,是她穿着礼服脱了鞋坐在阳台边上远望夜空的场景。虽然只是个背影,她却隐隐有种炸毛的冲动。这么糗的时刻,怎么能被记录下来呢?
这时她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温柔地说:“在丽江那天,距离我们初次相见,正好一百天。”
四.{2012.5.1,杭州。谁成了谁的风景,谁做了谁的过客}
这一天,杭城烟雨,乱了浮生。苏忆的闺蜜舒凉堇在这天嫁给了初恋男友许沐尘,一场跨越七年的久别重逢,终究有了一个完美的句点。而苏忆作为伴娘参加了他们的婚礼。不是不失落的,他们兜兜转转,终究还是遇见了彼此,从此山长水阔,携手同游。而她自己,自从与严慕风分手之后,就再未遇见他,也再未遇见爱。寂寂荒年,孑然一身。就这样,蹉跎了本该放肆幸福的大好年华。然而更多的,还是对好友的祝福。
那日她一袭范思哲裸色抹胸礼服,白色镶钻高跟,黑色卷发半松半挽,有种随性凌乱的美。跟在笑靥明媚的新娘后面,也毫不逊色。那时的她当然不会知道,她不经意流露出的美与哀愁,已经被另一个人尽收眼底。
当时许书言刚刚结束一次采风,从西北风尘仆仆地赶回。见到自小亲厚的堂弟,立刻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他问许沐尘:“弟妹呢?”循着许沐尘温柔深情的目光,他看到了明艳照人的舒凉堇,以及她身后,优雅却落寞的,苏忆。
很难想象,那样明媚柔软的微笑深处,却有那么哀伤寂寥的眼神。是的,他是一名摄影师,所以能够捕捉到一些细致入微的东西。隔着如潮的人群,他却只看到她的眼神,毫无焦距地散落在四处。她手中虚握着酒杯,杯中液体摇曳,然后看也不看地饮尽了一杯杯的酒。
“书言,要不要过去认识一下?”许沐尘的出声让他蓦地回神。
“不了,我先去见见叔叔婶婶,还有其他客人。”说不清是怎样一种心情,他选择了逃离。所以,也让这场既定的相遇,迟了三个月。
酒宴开始之后,苏忆逮了个机会,逃开了喧哗与热闹。这样的繁华终归是不属于她的。她倒宁愿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静静地喝一杯酒,想一些尘封多年的往事。原本陪客人喝酒的许书言,无意中看到她离席,也找了个借口离开。
许书言承认,当他找到苏忆的时候,实在忍不住想笑。她不顾身上名贵的礼服,就那样大咧咧地坐在阳台边的地上,旁边是她脱下的高跟,她的腿悬在半空中,一边晃着脚一边悠闲地喝酒。酒店是在十楼,从她的位置,可以尽揽夜色笼罩的城市繁华。奇怪的是,他却丝毫不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任何违和的地方,仿佛这本该就是她的模样。洒脱,恣意,随性。他为自己对她有这样的认知而心惊。而他们,甚至还未正式打过照面。
就在他打算走向苏忆的时候,他看到舒凉堇往这个方向走来。想了想,他终究是回去了。舒凉堇看到这个样子的苏忆,故作痛心疾首道:“姐啊,你不会是看到我结婚,被刺激得想自杀吧?虽然你是大龄剩女,可是你没听过剩者为王吗?赶明儿去相亲网站挂着,肯定行情大好。”
苏忆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凉飕飕地道:“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欠扁了?改天我得和许沐尘说说,让他好好调教调教你。别忘了姐才是你们的大媒人。”
舒凉堇和她一来一往地斗嘴了几个回合,忽然收敛起玩笑的神色,正色道:“姐,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苏忆望着天边寥落的星辰,淡淡道:“明天吧。也许有很长的时间不会回来了。”
舒凉堇蹲下来,紧紧地抱着她,哽咽道:“一路顺风。如果你不幸福给我看,我会让你好看的!”苏忆舒心一笑,回道:“你真凶,刚刚嫁人,就想成为河东狮吼么?小心许沐尘不要你了。”
“他敢!”舒凉堇狠狠道。蛮狠的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幸福和甜蜜。
“好啦好啦,你先回去吧。不然待会大家要到处找新娘了。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就回去。”苏忆秀眉微敛,不想深谈,便开始下逐客令。
舒凉堇点了点头,回到席间。而苏忆收拾了一下自己,也若无其事地回到人群之中。依旧优雅得宜,仿佛刚才一切并未发生。许书言望着她的背影,不禁轻笑,果然是个奇怪的女人。然而,也正是从这刻起,他们有了交集。尽管,这一切的发生,悄无声息。
五.{2012.9.15,厦门。海风呼啸着悲伤,回忆遣词着虚妄}
在上海那晚,苏忆看了许书言偷拍的那些照片后,以手作刀状,对着他做了个砍头的动作,咬牙切齿道:“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我真想把你灭口了!你丫个偷拍狂!”
“你应该庆幸,成了我眼中的风景,要知道,我对于所拍的事物,可是有着偏执的要求的。”两相对望,眼神里都多了点意味不明的情绪。苏忆偏过头,恶狠狠地说:“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跟着你的,因为想拍一组图片,可是当时也没有既定的目标,所以想,跟着你走,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许书言一脸无辜。
“等等,那个小偷不会是你安排吧?”苏忆忽然想到什么,几分狐疑地对他说。
许书言丢给她一记白眼:“我哪有那么无聊啊。你当演电影啊?”
只是上海之行终究不怎么开心,于是第二天他们就订了机票来到厦门鼓浪屿。当然,与其说是不喜欢景,倒不如说是为了逃避某个人。时过境迁,她依旧做不到云淡风轻。然而,就在她与许书言在海边过着泼水节,没心没肺地大笑时,接到了严慕风的电话。他冷静地问她在哪,可当听到她已经离开上海时,他的冰冷和镇定都开始有了裂痕。他说了一句和当年分开时一样的话:“苏忆,你真冷血。”冷血么?苏忆拿着手机苦笑。这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保护自己的方式罢了。耳边的海浪咆哮,像夜风的呜咽。
却没想到,这天的下午,严慕风居然跟来了厦门。世界这么大,他们还是免不了相见。听到严慕风的到来,许书言老大的不高兴。他不停地叫囔着:“完了完了,这回连备胎都当不了。苏忆,你要立场坚定,千万别吃回头草。”苏忆听着觉得好笑,故意打趣道:“其实也不错啊,人家事业有成,又有感情基础,连培养感情的时间都省了。”
豪华的旋转餐厅,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毕竟都在对方的生活里缺席了这么多年,很多改变是无法视而不见的。譬如当年可以一起挤在路边摊,吃得津津有味。如今却要坐在一起对着一桌大餐拿腔作势。终究是物是人非啊!只有相爱时,才可以毫无顾忌地在对方面前仪态全无吧。
吃过晚餐,严慕风提议一块去海边散步。正是初秋,夜风微凉,严慕风脱了外衣披在苏忆身上,苏忆仰起头对他微笑。许是这一笑让他晃了神,他一把将苏忆拥入怀中。苏忆挣扎了几下,却被他抱得更紧。炽烈的吻落在她的嘴角,仿佛海浪席卷了她的全身。严慕风吻得动情,直到脸颊边沾染到冰凉的液体,才意犹未尽地放开苏忆。
“苏忆,回到我身边好吗?”他心疼地擦着苏忆眼角的泪,柔声道。
苏忆的泪光,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就在刚刚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些年自己都在等你。可是当你吻我的时候,我却再也找不到相爱和心动的感觉了。也许,我们怀念的,仅仅不过是,爱情当初的模样吧。”她忽然想起不久前,也曾有一个人,在海边抱着她走了大半个晚上。也许,从那时起,一切就变了吧。
“可是苏忆,我还爱着你,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苏忆看着此时严慕风急切而颓然的模样,一片悲伤漫过心房。这是她曾经爱过的少年呀,他曾经横亘了她整个青春岁月,给过她最真切的快乐和悲伤。她又怎么舍得让他难过?
“对不起,我的心已经走失了。若不是再遇见你,我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她把话说得绝情,却惟有如此才能让他清醒过来。置之死地,而后生。
“所以我再也给不了你相似的快乐了,是吗?所以我出局了,是吗?”他涩声道。
“慕风,忘了我,不值得。”苏忆望着他的眼睛,一步一步往后退。风吹乱了她的发,海浪打湿了她的心。严慕风久久立在原处,仿佛一尊风化的雕塑。
当天晚上,苏忆回到旅馆,发现许书言已经离开,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在桌上整齐地放着一叠照片。是她这一路的印记。照片上压着的,是那枚原本以为丢失了的,水晶钥匙扣。上面清晰地刻着一个“风”字。原来那次在丽江遭窃,果然是丢了东西的。可是许书言,你却不知道,我丢在你那里的,到底是什么。翻看着一张张照片,苏忆忽然掉了泪。
六.{2012.12.20,拉萨。谨以握于手中的日光,丈量幸福的距离}
作为自己旅游的最后一站,苏忆去了西藏。半年多的时间,她走遍大江南北,写下了一路见闻,尝试着以另一种心境去感悟周遭的一切,渐渐体味出不同的意境。
依旧是一个人的旅途。有人说,寂寞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从你爱上一个人开始。而有些东西,原来真的只有在失去后才发现,自己曾拥有。在那么多的城市匆匆而过,她终究只是个过客。只是她没想到,与许书言也终免不了陌路,成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这三个月,他们都没有试图联系彼此。可是一个人走在陌生的街头之时,脑中却不停地浮现他的身影。对于严慕风,其实那场相见,不过是给了她释怀的理由。而许书言,却给了她思念的力量。
走在拉萨八廓街的街头,卡其色长款风衣裹身,围着厚厚一层围巾,依旧有丝丝寒意。
在这个至纯的白与蓝交织的圣地,会觉得个人的快乐与悲伤何其渺小。而悲哀的是世人总喜欢陷在自己的情绪而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放空了自己,才能拥抱世界。
走过一个转角,仿佛是福至心灵般抬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男人,被围巾包得只剩下半张脸。他露出的眼睛里,泛着狡黠的笑意。他说:“这次,我是真的没有跟着你。”
苏忆莞尔:“已经不重要了。”
真的是不重要了。注定相遇的人,即便失散天涯,仍旧会相遇。
他们走进玛吉阿米酒吧,这个和传说中的情僧仓央嘉措有着莫大关联的地方,点上两杯酒,和在丽江那次一般,把酒言欢。其实不过也就几个月,却仿佛过去了很多年。苏忆有些愿意相信那个传说了。传说,在八廓街的转角,会遇见命定的那个人。传说固然虚无缥缈,却不妨碍善男信女奉为圭臬。起码,有信仰的人生,会比较快乐。
“所以,那次你不会是跟踪了我们,然后正好看到他吻我吧?”酒足饭饱,苏忆开始秋后算账。
许书言大囧,却依旧嘴硬道:“我这不是怕你革命立场不坚定,投入敌营嘛。”
“哦?我看最后临阵脱逃的,可是你啊。”苏忆承认,看到他吃鳖的样子,心情大好。
许书言难得正色,然后握住苏忆的手认真道:“那天离开,我只是想给自己一点时间去考虑,我对你的感觉,还有我们的关系。对你的感情来得太汹涌了,让我一时辨不清,那到底是冲动所致,还是真爱来袭。苏忆,我必须对自己的心负责,然后才能对你负责。”
苏忆一时怔住。面前的男人,简单,率性,时不时会让自己生气。可是,却是能再度打动她心的人。她承认,这一刻,她沦陷在他认真的眼眸里。
从酒吧出来,他们走在高海拔的街头,呼吸着最纯净的空气。“如果明天不是世界末日,我们就去结婚吧。”苏忆侧头,望向牵着自己手的男人。
“哦?你这是向我求婚吗?”许书言笑道,手上却加重了力道,将苏忆更加拉近自己。
苏忆捏了捏他的脸,笑得没心没肺:“是啊是啊,我都三十岁了,等不及要嫁你了。你还不赶紧下聘,三书六礼地把我娶了回去。”
许书言将苏忆拥入怀中,在她耳边喃喃道:“遵命,老婆大人。”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遥远的宁波,舒凉堇正躺在老公的怀里,问他:“哎,你说,你堂哥这次会找到我姐吗?”许沐尘对她宠溺地笑了笑,点着她鼻尖道:“你都这么费心地把苏忆的消息透露给他了,他能找不到吗?等着叫苏忆大嫂吧。”舒凉堇往他怀里窝了窝,嘟哝了句:“还好。”还好,我重遇了你。还好,她遇到了他。许沐尘听得明白,也是心头感慨万千,最终也只是沉默着抱紧了她。
当最后一束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上,夜的羽翼已开始悄悄覆上大地。此时此刻,苏忆和许书言站在离天更近的距离,十指紧握,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