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无处不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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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已经传回莱特星，但命令没下来，顾放和杨觅语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想了几天，决定先找外援，以免在等待过程出现意外。杨觅语和顾放找了个资源补给的由头，一大早就离开了希兰城，前往赫特称地球互助会总部找拉迪米尔.
“拉迪米尔会长。”杨觅语微微俯身向拉迪米尔行礼，顾放跟着她微微欠身。
“不必多礼。”拉迪米尔连连摆手，示意他们坐下，他的办公室很简陋，只有那套办公桌椅像样些，顾放和杨觅语在一旁两张生锈的椅子上坐下，金属还不堪重负，发出备受折磨的“嘎吱”声。
“地球互助会经费紧张，钱要花在刀刃上，还请见谅，”拉迪米尔略带歉意解释道，“两位一大早就从希兰城赶过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杨觅语并不兜圈子：“实不相瞒，我们确实遇到了困难。”
拉迪米尔看杨觅语神情严肃，心中有了猜测，“看来这麻烦还不小，你尽管说，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
杨觅语向拉迪米尔解释了希兰城中目前的状况，包括那批U区幸存者目前所面临的困境，她隐去了进化会的部分，只说这批幸存者可能在希兰城政府开展的实验中被改造，身体出现变化，现在又被卷入莱特星内部的纷争，有心之人可能想利用这些被改造的人类大做文章，这套说辞是昨夜她与顾放商讨一夜的结果，她简单陈述了其中利弊，希望能说服拉迪米尔出手相助。
“目前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您应该知道，我身后是季从风议长，我来到地球，也是因为这场病毒危机严重阻碍了议长重启人类迁徙计划，如果不尽快解决希兰城的问题，只怕我们双方都会陷入困境，所以希望地球互助会能够施以援手。”
拉迪米尔面色冷峻，他早料到重启计划不会如此顺利，却没料到这阻碍竟是以无数生命为代价，他忽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荒谬可笑，在这个一个破烂不堪的星球上，没有人知道明天能不能顺利到来，而为数不多的人类却还在自相残杀，他努力放下仇恨，想要伸出那求助的手，却又被自己的同胞死死踩在脚下践踏。
拉迪米尔强压下心中翻涌的血气，“要配合你们可以，你们目前想到办法了吗？”
杨觅语看了顾放一眼，示意他接着说下去，顾放接过话头，“我知道地球互助会一直在培养医疗人才，只是不知道规模和实力。”
拉迪米尔淡淡一笑，“顾上尉消息灵通，你不妨直说，你需要用我的医疗队做些什么。”
“我们不需要你们研发特效药或是疫苗，仅仅是针对希兰病毒的特性，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应对方案，尽可能的减少病毒扩散，这样能做到吗？”
拉迪米尔拧了拧眉，“实不相瞒，我们已经尝试过在这方面努力，但是我们缺少病毒样本，医疗设备也有限，仅凭那为数不多的公开资料，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资料和病毒样本数据我们带过来了，”杨觅语突然从自己衣服里掏出一个优盘，“这是我趁莱斯半夜起床蹲大号，从他房间里偷出来的。”
拉迪米尔眼睛微微瞪大几分：“……杨队长果然不一般。”
杨觅语随意摆摆手，“小事，麻烦您尽快安排。”
拉迪米尔：“我听说你们送出来的那个孩子，是从U区救出来的，他并没有被感染，他也是实验体吗？”
杨觅语：“并不是，那孩子是地面上的流浪者，阴差阳错进入U区的，我们也奇怪为什么他没有被感染，他的身体检查报告没有异常吗？”
拉迪米尔：“没有，除了营养不良，其他都很正常，我听宁君说你们怀疑他是病毒免疫者？”
顾放：“你们有没有给他做基因分析？”
拉迪米尔遗憾摇头：“基因分析的设备总部暂时没有，所以这一项检查被搁置了。”
杨觅语：“我们好像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U区的这批实验体绝大部分是生存在地面上的流浪者，斯瑞也是流浪者，他没有经历过实验，为什么也没有被感染？”
顾放：“……”
拉迪米尔：“看来事情没这么简单。”
杨觅语：“你们还缺什么设备？我来想办法。”
拉迪米尔：“稍后我让宁君带你去找负责人，给你列个清单。”
杨觅语：“好。”
“那孩子在吗？我想去看看他。”顾放突然开口问道。
“当然，我叫人带你们过去。”
——
他们到达时，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孩正蹲在房间里搭积木，杨觅语站在门口朝里歪出半边身子，“斯瑞，还记得我吗？”
小斯瑞闻声回头，眼睛一亮，“当然记得，是上次救我的帅气姐姐！”
杨觅语笑着进门，摸摸他脑袋上棕色的绒毛，可能是最近伙食有些改善，摸起来顺手了些。
顾放也从门外走了进来，斯瑞一见他更加兴奋，小跑着迎上去，“顾放哥哥！”
顾放一把抱起斯瑞，用胳膊掂了两下，“不错，长胖了些。”
斯瑞确实是胖些白净些了，看来地球互助会的人的确是用心照料。
斯瑞小手揽着顾放的脖子，一脸期待地问：“你们怎么过来了？是找到哥哥了吗？”
顾放和杨觅语对视一眼，然后点头：“确实找到万尔了，只是暂时还没有办法让他过来跟你见面，你可以再等等吗？”
斯瑞的表情瞬间沮丧起来，趴在了顾放肩上，半晌才瓮声瓮气说：“好吧，那他安全吗？有没有受伤？”
“暂时是安全的，他没有受伤，他还让我告诉你，他很想你，让你一定要乖。”
发现斯瑞没有回应，顾放轻轻撇过头，发现自己的作战服湿了一小块，“斯瑞？”
杨觅语掏出纸巾想给斯瑞擦眼泪，他却偏头躲过，“我很乖，我按时吃饭，不给小清哥哥添麻烦，但是我想哥哥。”
他的眼泪更汹涌地落下来，顾放见状把他放回地上，从杨觅语手里接过纸巾，给斯瑞擦脸，“斯瑞，就算哥哥不在也要坚强，而且我答应过你，会把万尔平安带回来的，”顾放捧起斯瑞的脸，“你信我吗？”
斯瑞因为情绪激动涨得脸通红，嘴唇因为哭泣不住颤抖，口齿不清却还是倔强地回答：“我信，顾放哥哥，我信你。”
“好孩子。”
顾放再次揽过斯瑞，给了他一个拥抱，杨觅语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有些纳闷，歪头瞅着顾放说：“我觉得这不是我的错觉，他就是更喜欢你对吧？”
顾放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你才发现吗？”
“我这不是不好意思说吗？”杨觅语没好气道，“我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谁说的？”顾放装作一脸严肃，“我去告诉田研，让他帮你出气。”
杨觅语伸出拳头，恶狠狠道：“要出气还用得着他？”
斯瑞终于被逗笑，在顾放肩笑出一个鼻涕泡，他不好意思地拿袖子蹭着顾放的衣服，小声说：“姐姐很漂亮，我也喜欢姐姐。”
“也？”杨觅语被气笑，“你这水端的，真是让姐姐无比欣慰。”
“不过我确实想问问，”顾放看着斯瑞，“为什么你第一次见我就愿意相信我？”
杨觅语：“对呀，我们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不搭理我。”
“因为这个。”斯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眼熟的包装袋，装营养剂的，已经吃完了，被洗干净之后整整齐齐叠起，放在口袋里。
“这个？”杨觅语一头雾水，“营养剂有那么好吃吗？”
斯瑞捏着袋子：“我之前吃过这个的。”
顾放看着那个包装袋，这是莱特星生产的补给，专门供给莱特星的军队，仅供内部使用，地球上是不可能出现的，“什么时候？怎么拿到的？”
斯瑞：“有点记不清了，好像是前几个月，我和哥哥被坏人抓走了，有一个大哥哥救了我们，还说要送我们回家，还给我们吃了这个。”斯瑞突然停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杨觅语：“然后呢？”
斯瑞低下头，眼神回避，“大哥哥救了我们，但是……哥哥抢走了大哥哥的布袋，拉着我逃跑了。”
顾放觉得这个故事有些不对，“抢走了？”
斯瑞知道万尔做错了事，着急地替他解释：“哥哥不是故意的！他是害怕遇到坏人，而且当时我和哥哥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哥哥看见布袋里面有食物，所以才会抢走的。后来哥哥告诉我这是不对的，他也很后悔，他说那个大哥哥不但没有追我们，他还用自己的衣服换钱来救我们，他是个好人。”
杨觅语：“所以你看见顾放拿着一直一样的营养剂，你就觉得他和那个大哥哥一样是好人？”
斯瑞点点头。
顾放：“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斯瑞歪着头想了想，“大哥哥很帅，但是不爱笑。”
顾放默默拿起斯瑞手中的包装袋，想起数月前他因为意外来到地球，季从风那不知所踪的衣服和他闭口不谈的“意外”。
原来是这样。
顾放嘴角忍不住上翘了一下，季从风在数月前施以的善意，数月后在他身上收获了回报，他忽然就萌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季从风无处不在的错觉。
意识到自己的笑容后，他忽然冷下脸，“拿着营养剂的也不一定是好人，这种判断方式并不可靠，以后不可以再轻易相信别人了。”
斯瑞认真点点头。
“咚咚——”
门板被敲响，林清站在门口，“杨队长，宁助理让我来通知你们过去。”
“好，”杨觅语拍拍斯瑞的脑袋，从地上站起，“斯瑞要乖哦，我们下次再来看你。”
斯瑞有些不舍，但还是很乖巧的跟两人挥手道别，“哥哥姐姐再见！”
“好好照顾他。”杨觅语对林清说。
林清微微一笑：“斯瑞很可爱，大家都很喜欢他，您放心吧。”
两人离开后，林清的肩膀微微向下塌了几分，他这才敢将视线放在顾放的背影上，刚才他极其努力地控制自己别去看顾放。
如果已经被抛弃，那至少可以表现得体面些。
——
顾放没有跟杨觅语一起去见宁君，而是回到车上，上车前还特意敲了敲车窗玻璃。
“看见她了吗？”
刘得生窝在后座，望着地球互助会大门口，人潮来来去去，他一动不动，半晌轻轻摇了摇头。今天早上他拦下杨觅语和顾放的车，死乞白赖地非要两人把他一起带出来，说太久没出去望风闷得慌。自从知道莫妮卡在地球互助会之后，他虽然震惊，却还是想着能看她一眼，哪怕只是远远地望一眼。
隐姓埋名之后，他偶尔会溜进赫特城黑市，在最混乱的时间藏在人群中混进地狱，只为偷偷看莫妮卡一眼，那是他改名换姓后唯一不舍抛下的过去。
“你要继续守着吗？我们差不多要离开了。”
“不，”刘得生忽然坐起身，用外套上的帽子兜住大半边头脸，“我走了。”
他推门下车，顾放在他身后追了一句：“你去哪！”
刘得生是跟着两人出来的，希兰城管控严格，他自己一个人根本回不去。
“我自有我的去处，”他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放心吧，有事我会找你。”
——莱特星。
季从风完一如既往地认真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一如既往地和安迪对接完了明天的行程安排，一如既往地坐上了下班回家的车，最后到达了目的地——余迟的家。
余迟略微有些紧张：“都安排好了吗？没人发现吧？”
“放心，我半路上和赵行换了车，不会有人发现的。”
两个人下到余迟的实验室，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孩正在里面进行最后的调试。
“议长好！”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孩，脸上挂着单纯简单的笑，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余迟拉过男孩站到季从风面前：“你们是第一次见吧？来我介绍一下，这是卫硕，专业上很不错的一个技术员，上次你让我破译干扰通讯重建仪式的未知信号，他可帮了大忙。”
“没有没有，还要跟余老师多学习。”男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好。”
季从风伸手，男孩有些受宠若惊，有些慌乱地看了看余迟，在后者的鼓励下才握住向他伸来的手。
“好好干，加油。”
“好！我一定会努力的！”
余迟递给季从风一个背包，“呐，给你准备的东西，救急的药品，简易食品，防身武器，还有一件大棉袄，听说北半球的冬天特别冷，你到地方了再打开。”
“谢了。”季从风接过背包，脸上挂着浅笑。
信号灯闪烁，舱门开启，卫硕跟季从风大概讲了一些注意事项。
“议长，‘尘埃’虽然测试过多次，但是要到达地球我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您察觉到有危险，可以按下这个按钮，”卫硕指着边缘一个金属质感的按键，“这个按钮按下后会自动给余老师发送强信号，我们会根据信号定位想办法搜救。”
“知道了，”季从风点点头，毫不犹豫地以那个尴尬的姿势坐进了“宇宙尘埃”，舱门关闭前，他看向余迟，“后面的事情就靠你了。”
余迟皱着眉，满面愁容，他真的不放心，却也知道没人能改变季从风的决定，他就着季从风尴尬的姿势，蹲下来用力地拥抱了他，“放心，一定要平安回来。”
舱门缓缓关闭，余迟指尖翻飞，输入地球赫特城驻地部队的空间传送仪信号进行对接，数秒后，季从风消失在了实验室里。
杨觅语和顾放当日没有返回希兰城，而是回了莱特星驻地部队指挥部，杨觅语筹集地球互助会所需的医疗设备需要时间，而且两人希望能等到季从风发来的指令。
在希兰城待着的这段时间，两人每天都裹着厚重的防护服，身上充斥着消毒水的味，好不容易出来了，终于能洗个舒服热水澡，杨觅语早早敷上面膜躺在床上睡美容觉，顾放没什么困意，从自己房间里翻出以前囤的酒，拎着酒瓶爬上了天台。
快十二月了，北半球早已进入冬季，他里面穿着衬衫，又裹了一件军大衣，坐在天台边，酒瓶盖被他一把在墙沿上磕开，瓶盖顺势飞了出去，像被抛弃了一般磕磕绊绊落进废墟里，成为破烂的一部分。
他就着冷风，闷了一大口，两条腿在墙壁上胡乱点着，忽然就想起来一句诗——
酒入愁肠，化作……
什么鬼。
天上没有看不见月亮，但能看见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月光，在厚重尘埃扩散开来，“江月年年望相似”竟也成了一句空话，地球上的人已经不知多久没见过月亮。
不过他们望着地下城头顶的虚拟屏，只要愿意，那上面能变出各种款式各种形状的月亮，八大行星轮番上阵都不是问题，就这样他们也能麻木地过下去。
顾放又猛灌了两大口，忽然想到海伦星，他打开终端，看了眼莱特星瑞博城此刻的时间，季从风大概已经起床准备上班了吧，窗外的海伦星此刻应该是蓝绿色，带着一圈荧荧辉光。
顾放感觉酒劲有点上头。
很好，这就是他想要的状态。
顾放把见底的酒瓶仰头一口闷完，撑着栏杆站了起来，忽然感觉眼前一花，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他眯了眯眼睛，原地愣了一会，感觉自己是看错了，举起空酒瓶，朝着远处用力一抛，同时向后一跳，破碎的玻璃和他的双脚同时落地，后背却撞上了什么东西。
顾放一脚没站稳，一只胳膊被一个有力的手掌抓住。
“一个人喝酒？”
顾放听见熟悉的声音，瞬间脑中一片空白，他揉揉眼睛，往栏杆走去。
应该是喝醉了，今天醉得有点快。
可抓着他的手没有松开，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上哪去？”
顾放看着眼前衣衫单薄的季从风，有点迷糊脱口而出道：“你怎么无处不在的。”
“是吗？”季从风一把拉开顾放厚实的大衣，搂住了顾放的腰，把头埋他颈侧，沐浴露的清香被顾放身上的暖意熏开，扑了季从风个满怀，他像是跋涉了许久的旅人终于到达他的彼岸，发出一声隐忍又满足的喟叹，手臂又箍紧几分。
“挺冷的，给我暖暖。”
作者有话说第65章 无处不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