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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却说这碎玉在江湖上立足伊始,名义上全听宁熙灼和庄玹吩咐,教得众人敬称一声大公子和二爷。可实际还有个和尚净渊隐在身后,宁庄二人都是他带出来的,更不论后来这些不知前尘的新人。

      起初他们并不知晓自己奉命于何人,因着公子收留,赏了口饭吃,又有高僧教与他们活命的本事,哪怕之后干的多是些沾血的买卖,也只当碎玉是个单纯的杀手组织;

      后来,碎玉的规模逐渐扩大,行医制毒、密探刺杀,甚至住店摆摊都各有渗透……叫人根本分辨不出医馆抓药的青年男子、酒楼掌勺的憨厚厨师,是不是普通人。

      他们这才慢慢了解到,原来碎玉背后的主人,远在那宫墙内,是个金尊玉贵的殿下。至于和这位殿下搭上线的,到底是净渊还是宁熙灼,便不得而知了。

      因此,碎玉凭借这层身份和过人的手腕,在这偌大的江湖中站稳了脚跟,也不同那些所谓名门世家交往过密,自成了一派。

      再久了,碎玉内部也有了些不一样的声音——

      一些人显然只认可宁熙灼,命都是他救的,哪天要是让他们把命还回去也毫无怨言;

      而另一些人,自觉每天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宁熙灼又是个喜怒无情的主儿,也许哪日没有死在任务中,倒叫他一把毒针夺了命去。

      宁熙灼没有位居庙堂的念头,架不住有人渴望更多的权力。尚武的王朝,凭他们的本事,混出了名堂,死后也当名垂青史,何苦活得这般畏首畏尾?

      这大公子还偏是个病秧子,即便再狠毒,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他不管,自有庄玹替他管,是以许多人暗里都想撺掇庄玹,恨不得他哪天“幡然醒悟”,不甘屈居宁熙灼之下,再策反了净渊,只待他带着众人奔往光明坦途。

      这些闲话传久了,自然也传到了二人耳中——

      庄玹听了无动于衷,依旧对宁熙灼唯命是从,让人实在不解他到底是在等一个时机,还是干脆就没这想法,眼里只有宁熙灼;

      宁熙灼听了,亦当没听见。不服他的人多了去,却没人真能除得了他。曾经动过念想,并且跳到他面前来的都死了,如今只是背地里流传,便随他们去。

      他也不信庄玹没有二心。

      可见庄玹对他的所有命令都无条件执行,又一门心思对他好,便只认为庄玹是想帮他了了心愿后,求个善终。待到那时,再无牵无挂地换个身份活着,他当然可以理解。

      只是宁熙灼本人结局又当如何,他自不去奢望。

      饶是如此,众人私下琢磨是一回事,可搬到台面上来,还被宁熙灼听见,就是另一回事了。

      “前程?哼,也得有命挣。”宁熙灼冷冷开口。

      这些人平日都在算计什么,他清楚得很。世人皆有贪嗔痴欲,追名逐利、求财念情,人嘛,都是自私的。

      可清楚不代表他能容忍。他还没死,碎玉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只不过眼下尚有许多事未完成,他不欲再在这些事上多费口舌罢了。

      底下的人早已将头埋得更低,心里估计都恨不得把那多嘴的人千刀万剐,只求千万别把自个儿给连累上。

      宁熙灼心烦,不愿再看他们,丢下几句话便要离开:“继续盯着,求上门的自管去做,该拿的报酬一个也别少。”

      “是。”

      庄玹跟在后面就要和宁熙灼一起出门,被最开始回话的人拦了下来。

      宁熙灼侧身看他,那人许是有什么事要同庄玹汇报,毕竟很多细节庄玹确实比他知道得多。可他又疑心这两人背着他说话,是还不死心,还有些什么谋划。

      他想得头痛,更加烦闷地一甩袖子,瞬间就不见踪影,留下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心道,不愧是公子,这一身鬼魅身法,当世怕是无人能敌了……

      那拦下庄玹的人讪笑道:“哈……哈哈,公子的轻功真是修炼得越发厉害了……”

      庄玹急着去追人,面色也冷了下来,不耐烦地截断了他的马屁:“有事说事,没事快滚。”

      众人皆知二爷只对大公子言听计从,也只对他辞色温和。可纵使庄玹本人确实生性温文,对他们却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好脸色,比如当下。

      “二爷,您看公子今日也未……未曾发难,不如您替咱兄弟几个求求情,自当放我们离去?公子向来在意您,若是您的话,想必他也能听进几分……”

      这人当真是胆大包天。

      庄玹收起那点不耐烦,恢复了惯常的神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老魏,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没人提醒你,你是不是快要忘了,你的上一任是怎么死的?”

      老魏身子一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一样,嘴巴张得极大,却一点声儿也发不出。他朝庄玹俯身一拜,急匆匆地消失在眼前,再不敢多提一个字。

      再晚一步,只怕自己立刻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待到他和手下几人回到住所,心惊胆战地洗漱完准备歇息时,才发现其中一位兄弟,已悄无声响在屋里咽了气,颈间赫然三枚极小的红点。

      正是当晚口不择言的那人。

      老魏迟钝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在那跳动的血脉下,也摸到了泛着寒气的银针,心中一惊,他如针扎般迅速缩了手。

      他庆幸又后怕——
      庆幸死的不是自己,后怕迟早还会被盯上。

      就算动手之人非宁熙灼,光是庄玹,也能让他有一百种死法。

      是了,他怎么能忘记,宁熙灼最恨的就是遭人背叛。

      他这负责制毒的分支,前一任管事就曾因为想要对宁熙灼取而代之,最后被人发现时,死状奇惨。

      那人大言不惭,认为小儿狂妄,不过使得一手不上台面的毒针,和只当逃命用的轻功。连剑都提不起来的短命鬼,有什么资格骑在他们头上?不就是用毒,他还能让宁熙灼躲了过去?

      他盯了宁熙灼五六天,却始终没找到机会下手。反倒是他独自一人时,总疑神疑鬼有人跟着他,但压根看不到半个人影。

      之后的几天,他发现自己所食之物、所饮之水和碰过的东西,都越发的不对劲。等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些悄然浸入他身体里的毒,便统统爆发了出来,全身溃烂流脓,就这样活活熬死了。

      这还没完,人死了,尸体还被辗转来回了许多地方,都是只有碎玉的人才知晓的各大据点。一次曝光就是一次鞭尸,本就面目全非的人变得更加不堪。

      至于尸体最终是怎么被人处理的,根本没人敢去打探。

      再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碎玉上下连呼吸都怕惹了宁熙灼不痛快,也就没人敢再当他的面,表露出任何“出走”或是“背弃”的意愿。

      又过了许久,有些人死灰复燃,依然打着庄玹的主意,但几乎再也没有成功过。

      收拾好房间和尸体的老魏,提心吊胆地决定下回复命时,告假躲一躲。公子若见他这般瑟缩,想必不会再认为他有不臣之心了吧?

      *

      “下次有人再找你回话,你避着我点儿。”

      宁熙灼刚要关上房门,庄玹就趁机贴着门缝溜了进来。一看到他,宁熙灼就想起了前两天他和手下人背着自己说话的样子,连带着对他也就脾气差了些。

      庄玹却只是笑着回他:“那是他们不长眼,大公子在场,怎么还能找我。”

      “还大公子呢,我看他们现在是只认你了。”

      宁熙灼下意识刺了回去,自己都没明白为何这么介意,明明是他主动把权力放出去的。可瞧见庄玹堵了两天终于进了他的门,他又不好意思把人赶出去,心里别扭得不行,悄没生息的,又赌起了气。

      庄玹凑得他近了些,稍稍低下头就能贴上他的脸颊。他看向宁熙灼眼底,说得很是忠诚郑重:“他们认我是他们的事,我只认大公子。”

      屋里的药香淡到快没了踪迹,宁熙灼却闻到另外一股极淡的香味,好像是从庄玹身上传来的。只不过他从不用任何香料,这味道又是哪儿沾来的?

      许是他自带的吧。
      宁熙灼这样想着,想得又有些恍惚。

      “你、你还有别的事吗?”庄玹离得太近,那番忠心又表达得太过正式,纵然宁熙灼态度再不好,这会儿语气也已经平和下来,磕磕绊绊回道。

      “有啊,轻荷说你房间里的香快用完了,她赶不回来,让我给你换上。”庄玹自顾走去香炉边,熟练倒掉香灰,又点上了新的,手上不停嘴里也没停,“大公子若是睡不好觉,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一口一句大公子,前面还能算他在表忠心,可这会儿听在宁熙灼耳中,便怎么听怎么像在调笑他,听得他耳根子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红了,只想赶紧把人轰走。

      “……行了,庄二爷,夜深了您快回屋睡觉吧。”

      砰的一声,庄玹的轻笑被利落挡在门外。飘飘忽忽,散没了迹。

      *

      轻荷又搜集了好些近日的消息,打算一并回给宁熙灼。
      刚一踏进院门,她就看见宁熙灼捧着本书,坐在院中的石椅上晒太阳。

      日光和煦,清风拂面,公子端方。

      只不过这无双公子怎么瞧都不像在认真钻研的样子。

      没什么大事的时候,宁熙灼总习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亦或者说,在他看来,除了对付白氏一门,都不叫大事。

      反正平日里他接收或下达的指令,多通过密信传递,庄玹和轻荷自会告诉他结果。就连景王殿下闲暇之余的召见,他也是能推则推,理所当然地指了庄玹去代他回话。

      所幸景王似乎从来不觉得他这般行为有多么不得体,也由得他去,还时不时让庄玹捎带些新鲜玩意儿回来,譬如时兴甜点,譬如古籍字画。

      体恤病人体恤到了这种程度,已经不光是仁了,宁熙灼有段时间总在怀疑病的不是他,而是这位殿下。

      但既然殿下都不介意,他更理所当然地待在家,哪儿也不想去,比如此刻安稳地翻些杂书,享受他认为的好时光。只是没看一会儿他又困了,半阖着眼,手撑着脑袋一点一点,肩上的披风快要落地了都不曾察觉。

      在白净的布料即将沾上灰尘的瞬间,有个人飞奔而至,一把将可怜的披风捞了起来,抖了一抖,重新搭上他的肩,自然也惊醒了他的瞌睡。

      “我的小祖宗,您困了就不能回屋去睡吗?”宁熙灼眼神尚未恢复清明,略显迟缓地看着轻荷,叫她哭笑不得。

      “嗯?不是你们说的,让我别老闷在房间里,要出来多透透气。”他慢慢摇摇头,似是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话语无奈,又有些慵懒,“你和庄玹真是一个塞一个的婆妈。”

      轻荷听在耳里,当他又在嫌弃他们管得太多。但没办法,这人又不爱吃饭又不爱吃药,成天空闲了就这么睡着,睡多了担心他睡出毛病,可要真这么让他睡在外面着了凉,又怕他身体受不了。

      她耐着性子哄了人道:“那也没见公子和我们一同出门转转啊,净渊师父都说了,您可以经常出去走走,对您也是有好处的。”

      却见宁熙灼摇头摇得更厉害,嘴上又开始不饶人:“我就喜欢在家待着,庄玹还能绑了我出门不成?”

      开口庄玹闭口庄玹,和尚是遭了哪门子罪,不得你半分记挂?
      轻荷小声嘀咕,没让他听了去。

      她不止一次认为,以碎玉之主示人的宁熙灼,和面前这个嘴硬的简直判若两人。

      作为他的随身侍女,她必然晓得宁熙灼是如何踏着尸山血海,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可她也一直认为,宁熙灼只有在吃饭睡觉这种小事上,都要和他们四处作对的时候,才是他最应该有的样子。

      轻荷不再和宁熙灼纠结休养生息这个问题,自顾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又卸下腰间挂着的香囊,从中掏出些折得四四方方的笺纸,递到他面前。

      “这是近日来各分支上报的消息,没什么很重要的,公子可要再过目一番?”
      “还有,净渊师父来信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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