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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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之前外围实习那一个月的死气沉沉恍如隔世。
第二天洗漱完毕，白正二人推门而出，迎面而来的就是几位同期生爽朗的笑容。
“早啊，二位！”
“早......”
入江正一条件反射地“早”了回去，随后才后知后觉地向身旁的白兰投去求证的目光。
〖那家伙、没吃错药吧？还是说我也出现幻觉了？！〗
〖没哟——我也听到那清爽到诡异的问候了。〗
“早、早、早......”
“你早啊！哈哈我也早！”
……
相似的问候在走廊间一再上演。
白正二人眉来眼去地吐槽了没多久，就实在无力吐槽了。
入江正一缩在墙角，不解地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俩这么受欢迎的吗？最关键的是——这群人的精神面貌和昨天相比是不是差得太大了？！”
白兰无比认可地点了点头，“何止啊，简直是判若两人啊。”
明明昨天生活在最外围的他们还是随时都在发疯的边缘，一个个胡子拉碴眼眶充血。
可在这第一层才刚刚睡了一晚上，这些人就一个个好像吃了回春丹一般，容光焕发到可以重回高中毕业舞会竞争年度人物了。
“可能、这就是生活有了盼头？”
入江正一抱臂打了个哆嗦，“那我还是比较喜欢他们对我们爱答不理的样子。”
那样子对社恐人士比较友好！
在白正二人享用过比外围生活选择性更多样的科学早餐后，他们转正后的第一项工作也伴随着“嘀嘀”响起的消息提示音，一并传送到了他们的通讯机上。
入江正一掀开被自己吐槽“长得像块砖”的笨重通讯机盖，莹莹白光上显示着一串冰冷的指令。
〖请在10：00 A.M.于A508室集合，即将开始第一次作业与其说明会，会议重要，请按时到场。〗
见此消息，散落在第一层各地的30位同期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终于来了！
虽然不为名不为利，但入江正一也不禁跃跃欲试了起来，不枉他洒扫庭除了整整一个月，终于有正经的工作要干了！
几乎是掐着秒，白正二人找了半天才终于在这有如迷宫般庞大的白色基地中寻到所谓的“A508”室。
二人小跑挤进28人的队伍，但可悲的是就连优等生的“入江正一”都在陪白兰满学院蹭课的那段时间里对踩点到脱敏了。
如今他也能力扛众人的注视，脸不红心不跳地混进队伍了。
只能说，白兰带坏人有一手的。
“咳咳......”最前方的会议主持人清了清嗓子。
混入队伍后，入江正一踮起脚，这才在挤挤挨挨的人头缝隙中看清了说话人的长相。
——竟然是“斯帕纳”！
斯帕纳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迟来的二人组，但今时不同昨日，他身后还站着项目组的几位白发苍苍的技术大拿，他身为资历最浅的家伙，在众目睽睽之下可再不能像昨日那般随便了。
自然，斯帕纳也只得公事公办地解释起来这群“实验操作员”的工作。
“总的来说，就像大家知道的那样——三四年前的那场巨型流星雨为学界带来了不可估量的重大变数。而我们南美的【潘多拉】基地选址在此，就是为了能够方便对流星残骸之一的【天堂门】进行勘察。”
“但是很遗憾，虽然【天堂门】附近发生了不得了的异变，可以说从空气、水分、植物、动物等几乎所有事物都发生了地球上未被记录的【异变】。然而，我们活人在【门】附近很难保持生命活动，因此如果想要进一步勘察，必须通过机械采集记录【门】附近的情报。”
斯帕纳的说明终于从泛泛而谈的大背景，转移到了在场的三十位“实验操作员”身上，“大家作为实验操作员，肩负着远程操控我们特制的机械人深入【门】附近勘察的艰巨使命，希望大家能够如实地将自己在【门】附近的见闻与发现告诉组织。”
一旁久未发声的东亚秃头研究人员冷冷地补充道，“不止......所见所闻，你们最好把自己的所思所感也都一块儿全说出来。这些都是研究用的珍贵材料。”
所思所感！？
那样会不会过于涉及隐私？这研究会不会管得太严了点？
一群研究员说完便侧步让出了身后的实验机械，而这让台下本就一头雾水的三十位实验操作员更是面面相觑。
他们作为敢向【潘多拉】投递简历的天之骄子，平日里在研究室里也曾操纵过几千万几百万美元的仪器，见识也算不俗。
但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他们未来即将远程操控的“机械”，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异类。
涂抹着军绿色迷彩的未知金属，脚下还有类似一战二战淘汰的机动履带，头上绑着一个疑似相机的圆球——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出现在这等科研圣所的尖端产品。
入江正一敏锐地捕捉到人群中窸窸窣窣的质疑声。
“是不是搞错了，这东西像是什么也不懂的门外汉拼出来的垃圾啊......”
“认真的吗？就这东西还有人工操作的必要吗？”
同样不解的入江正一按捺住心中相似的疑惑，但他想，既然斯帕纳愿意留在这里工作，那【潘多拉】的工程技术能力必然高绝。
按照刚刚的解说......
如此复杂多变的极端环境、再配上如此简陋原始的机械。
此中、必然有深意啊！
入江正一如此催眠着，但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啊啊啊啊！
他要发疯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陋笨重的勘察机器人啊！
入江正一溢出的机械工程设计审美在尖叫，在细细打量了这个“丑东西”后，他的精神状况就受到了污染，他都想上手直接拆了这玩意，从零件开始回炉重造了！
“小正？”白兰见恋人的脸黑得吓人，担忧地轻轻挠了挠入江正一的手心。
被手心的扣挠拉回神，入江正一嘴唇颤抖着吐出了一句“没事”。
没事，他能忍。入江正一握拳。
而在含糊不清的说明后，他们这群实验操作员就被赶鸭子上架地躺到了操作椅上。
是、的！
这“丑东西”虽然看上去像是一个世纪前被淘汰的货色，但是操作手段却是非人的先进，竟然使用了市面上尚未投入民用的脑电波操控！
入江正一和白兰选了两个相邻的位置，一左一右地被人往头上套上了疑似头盔的玩意。
太阳穴上被贴着电极片，此外还有七零八落的一堆数据线从脖子处链接“头盔”。
戴上“头盔”后还未通电，入江正一的眼前是黑蒙蒙的一片。
视线里一片漆黑，失去了熟悉恋人的身影，让白正二人都不由心下一紧。
已经熟悉了一睁眼是那个人、一闭眼也是那个人。
现在这种处境在一个月前体检的时候也有过，入江正一感到无比的熟悉，同时也慢慢开始紧张。
糟了......他的肚子！
腹部的肌肉还是痉挛，但入江正一咬牙坚持住了。
“第一次操作，开始！”
随着研究员的一声令下，“头盔”与“丑东西”相继开始通电。
酥酥麻麻的电流从太阳穴旁传来。
就当入江正一快要忍不住想要张嘴投诉设备“漏电”的时候，眼前突然有了光亮。
能看见了！
映入眼帘的是霭霭雾气。
与人在雾中，永远只有远处是白茫茫一片，眼前一直清晰可见不同。
他们被困在那钢铁之身中，脑电波寄宿于“丑东西”里，没有体温的机械之眼不管走到哪里都是雾气缭绕。
入江正一先是新奇，但很快就开始泄气。
这地方全是雾！什么也看不清嘛！
“0029，请报告你的发现。”
瞥到视线左下角那“0029”的数字编号，入江正一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喊自己。
他有些不习惯被人以机械编号相称，因为这样仿佛抹煞了他的人性。
但没办法，他签了卖身契，这是工作，更何况他还得在这潜伏着，寻找道林失踪的线索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报告报告，周遭全是白雾，视线受阻。”
“麻烦向前勘察，注意脚下。”
“好的。”
入江正一听从指令，满脑子想着“向前、向前”，在他的念咒下，竟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怎么操纵“丑家伙”活动。
笨重的履带一卡一卡地向前，入江正一的视线也一寸一寸地向前延伸。
但“丑家伙”的稳定性真的很不好，连个防抖的云台都没装上，才走不到半个钟头，入江正一“头盔”底下的小脸就煞白，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汗涔涔的。
头晕眼花、想吐......
入江正一晕“机”了，但任务还在继续着。
在全神贯注的操控下，“丑东西”终于有了第一个收获。
“报告，发现一朵紫色未知花卉。”
“带回来！用尽一切手段带回来！”
失真的通讯也难掩研究员激动的心情。
入江正一压着恶心，想象着伸出双臂连根拔起的动作，“丑东西”也一一照做。
试了几次，这才终于把那根开在【天堂门】附近，艳丽荼蘼到不似人间之花的奇珍异草带了回来。
“0029，作为第一次任务，你的表现非常好！”
即使收到了如此高的评价，入江正一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头上的“头盔”与七零八落的数据线被收走，他整张脸像缺氧那般苍白。
更别提额间细细密密的汗珠。
同期的家伙也大都卸下了仪器，但从他们神采奕奕的表情来看，少有像他这般精神不济的。
入江正一没工夫继续观察众人各异的表情，他望向身侧，那里躺着一位脖颈修长，就算遮着脖子以上部位，也难掩其如雕塑般俊美模范的家伙。
白兰、还在勘察中吗......
与同期相比，入江正一虽然狼狈，但也已经是最深入【天堂门】的一位。
他甚至是本次行动中，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成功从【门】附近带了东西回来的人。
虽然仅仅是一株花草，但也已经算是收获不小了。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摘下“头盔”，算来，白兰竟然成了最后一位实验中的勘察者。
操作台的前方是一片巨大的光幕，上面有不多不少，正好30个窗口。
绝大多数的窗口已经息屏，唯有右下角的“30”号窗口还在传输着画面。
与在场是其他人一样，入江正一也不禁将好奇的目光投向第30号窗口。
窗口莹莹闪烁，忠实地将勘察者所见的画面投影过来。
众人目不转睛地努力辨认着时不时扭曲成波浪的画面。
入江正一仰头，见到了熟悉的茫茫白雾，但是与他那挥之不散的白雾不同，白兰所见的白雾似乎格外欺软怕硬，人一迎上来就散了。
视线渐渐开阔。
入江正一听见在那不断记录的研究员的赞叹，“......不可思议，他的画面是迄今为止最清晰的。雾气在逐渐消散……”
闻言，入江正一诧异。
相同的实验设备，相同的勘察地点，按理来说，实验所见的结果不应该出现如此大的差异。
如果按照控制变量的要求，他们这一组30人中，实验条件也唯有操纵者的不同罢了。
这群研究员、到底在用什么当变量？
摇了摇头，入江正一把这些胡思乱想的阴谋论都甩开，心思重新回到画面之上。
白兰驾驶的“丑东西”已经开始逐渐深入，一路上那变异的六角麋鹿、食肉花与脚下渗血的砖红色的大地都引人注目。
“暂停！快暂停！回倒五秒！”
“快看，那是什么！”
操控台上的工作人员听令，手忙脚乱地开始回放五秒前的影像。
“停！快给我停下蠢货！”
“一帧一帧地放懂吗？”
“是！”
研究人员的不淡定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他们伸长脖子等待着画面里出现新奇的东西。
入江正一也是其中一员。
“那......是什么？！”
在漫长的逐帧回放中，被消磨殆尽的耐心终于在那个残影出现后重新回归。
所有人倒吸一口灵气，不敢置信地捂嘴。
“怎么可能......在【门】的附近，竟然还会有......”
入江正一帮目瞪口呆的研究人员补完了没说完了话。
——〖在活人到达不了的绝境中，竟然有【人】影。〗
画面中断。
在众人的围观中，白兰的“头盔”被摘下。
“怎么了诸位，都张大了嘴巴看着我？莫非被我迷住了？”
白兰此时竟然还有余力开玩笑，他虽然同样嘴唇泛白欲裂，但还是没事人似地竖起了根手指在唇边，“这可不行，我已经有愿意共度余生的爱人了。”
入江正一又惊又臊。
虽然很丢人，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冲向了恋人身旁，关怀备至地检查着白兰的身体。
“你可吓死我了！”
“我没事......”说着，白兰想要撑起身子，但最终还是差点摔了回去。
白兰终归是低估了勘察对于精力的损耗。
入江正一紧张兮兮地搀着白兰，在请示报告过后，两个状态都不太好的家伙慢吞吞地挪回了他们新的宿舍。
新宿舍的门外一样被装了监视器。
但是与最外围相比，第一层中的监控已经没有那么无孔不入了。
起码宿舍内部是安全的。
入江正一把摊在他身上的白兰缓缓放置于床上，自己也力竭地倒在床榻一旁。
尽管眼皮在打架，但入江正一还是探知欲大起地歪着头，直视着白兰深邃而又神秘的双瞳，屏住呼吸期待着他对那神秘的勘察之旅进行说明。
白兰拗不过恋人那苍翠碧绿的眼瞳，只要那双眼睛一扫过来，他就像在碧湖春水中荡漾，一圈一圈地醉溺沉沦下去。
“说吧，你都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入江正一乐了，“你说说那个【人】影吧，实验室里的同步影像太差了，时不时就断线波动，我们也只是一闪而过地看了个模糊。”
“哎，那小正可能就要失望了。其实和我刚刚报告上去的一样，如果不是你们拍到了，我自己都没意识到那里有一个【人】。简直像恐怖片一样，今晚我都要做噩梦了。”
白兰煞有其事地抖了一下，随后就伸出贼手，大胆地将恋人拥入怀中。
入江正一的脑袋装撞入那人的胸膛，他还对白兰的一无所察而万分惋惜，对于自己被另一个人锁在怀中无法动弹的困境迟钝到了极点。
“啊——你真的什么都没发现？好遗憾！”
白兰偷偷把入江正一翻了个面，一只脚悄无声息地挤入其中，而罪恶的手掌也在腰间游走。
腰窝、腿根、微微凸起的脊椎骨......
鼻息渐渐灼人而沉重。
白兰他迟早会比这具身体的主人更加熟悉各个部位。
而在床榻上问着问着，入江正一的声音就渐渐弱了下去——他在揉搓按摩中入睡了。
白兰又好笑又懊恼，但毕竟今日也进行了高强度的脑力消耗，于是他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垂下眼帘，着急忙慌地催着自己入睡，赶着在梦中与恋人相会去了。
……
梦里，白兰又再度回到了那个白蒙蒙的雾境中。
但与刚刚驾驶着“丑家伙”那低矮的视线不同。
这一回，他视线开阔，隐隐能看见【天堂门】附近人为修筑的墙壁。
白兰五指来回捏拢放开，重新适应了下他在梦中的躯壳。
他是个清醒到不常做梦的人，如今一朝做梦，更是有梦中人的自觉。
〖我在梦中〗，他心想。
〖既然是梦，倒是希望出来点更加香、艳、刺、激的画面啊！〗
他属实没有想到，整日被这白花花的【潘多拉】PUA着，他现在做梦都是给【潘多拉】卖命工作，连一点阴私的个人欲、望都没有了！
白兰苦闷地想着，他已经被迫成为“纯爱战士”太久了。
要知道清粥小菜虽好，但也不能顿顿如此！
再过几日便是小正的十八岁生日，他已经筹谋良久，必要将这块“入江正一”肉吃下！
似乎是回应他心中所想，眼前的白雾竟然渐渐化虚成实，拟成了一个人影。
“小......正！？”
白兰惊呼，眼都不眨地上下打量着那团雾做的人。
从眉眼到脚踝，从发丝到身姿，竟没有一处是不像的！
白兰刚刚还抱着真人入睡，对于这具青涩鲜活的躯体可谓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虽然不至于达到人眼X光的程度，但是白兰也能打包票地说，眼前之“人”就是“入江正一”。
充其量只是——成熟了一点的入江正一。
白兰精神莫名恍惚，他想着，〖莫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整天想着和成年后的小正上本垒，所以才会梦见长大了的小正？〗。
于是，他愣愣地伸出手，想要去握住那具日思夜想的人的手。
【入江正一】的双眼逐渐有了焦点，待看清那只手臂的主人是谁后，居然向后退了几步来闪避。
“小正......？”
白兰不明白，这不是在他的梦中吗？
——为什么、在梦中他的恋人会避着自己？
白兰伸出的手微微颤抖，但很快他又再度重整旗鼓地想要去够【入江正一】。
“啪！”
【入江正一】这一回直接伸手打落了白兰的手。
措不及仿的二度拒绝，而且还是如此明确的抗拒，令白兰的心不由颤了颤。
“讨厌啦，小正。又在和我玩你追我逃的游戏吗？”
面对日常的玩笑，【入江正一】没有像往日那般露出“拿你没辙”的微笑，相反，他的目光如炬，如匕首，如利剑，冰冷而尖锐地剜向白兰的心。
“白兰......！你说得对，我的挣扎可能在你眼里就像游戏那样可笑吧。但是你也不能轻易地抓到我。”
“小正，你在说......”什么？
白兰还没问出来，【入江正一】就举起木仓，对着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果断到、唯一的目击者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霎时间、大朵大朵的血花喷涌而出。
“小正！！！”
白兰心中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
因为臂弯里枕着青涩温暖的恋人，他一颗惊魂未定的心也渐渐得到平复。
小正还活着……太好了！
但是，这一回白兰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一夜无眠。
他的脑海中那自尽的【入江正一】与实验室里短短几帧的【人】影渐渐重叠。
白兰就这么睁着眼睛，盯着怀里入江正一的发旋过了一夜。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第 3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