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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22.

      北纬28°35′28.31″、西经80°39′03.48″。

      ——肯尼迪航天中心。

      这里是全美距离赤道最近的一个地方。

      正是在此,1998年6月2日美国东部时间18时6分,阿尔法磁谱仪搭载“发现号”航天飞机,人类第一次进入了神秘未知的太空宇宙领域。

      没有哪个工程人不为此心驰神往,入江正一一路上也兴致高涨。

      此行距离目的地足足有近两千公里,坐飞机都要三小时打底,白正二人自驾,不眠不休地开也要近二十几个小时。

      但这是悠闲的寒假,他们完全不必如此匆忙。

      于是这一路上他们七拐八弯,沿着洲际高速,既欣赏到了迈阿密的礁岛群,在七英里大桥上感受这两侧壮阔的水上风光;又经过大沼泽地国家公园,穿过红树林隧道,在草地水域栖息的鳄鱼的血盆大口下飙车逃生......

      佛州果真不愧“阳光州”的美誉,自驾一路,白正二人都饱受日光的垂爱。

      “嘶——”

      “乖乖别动喔......”

      略带凉感的指腹在细嫩的脸颊上缓缓揉搓,防晒水乳打圈式地被白兰悉心地涂抹在恋人身上。

      遥想十几天前,入江正一也是头可断、血可流,男子气概不能丢的一条硬汉(雾)。

      在看到白·意大利·精致男孩·兰,往脸上一层一层地涂抹瓶瓶罐罐的时候,他还很不屑,但现在就遭到了现世报。

      白兰小心地控制着力度,但已经轻度晒伤的肌肤敏感无比,入江正一还是忍不住低声哈气。

      “轻、轻点!”

      白兰眯了眯他深紫色的眼瞳,“只是擦到而已,这已经是最轻了哦。都怪小正之前太犟了,死活都不肯抹防晒。”

      “我也没想到佛州冬天了,太阳还这么毒辣啊!”入江正一找补。

      手下的皮肤被晒得发红,可即使这样副驾驶上的某人还是没有被晒黑多少,眼见恋人毫无防备地仰着头,任君采撷的样子,白兰只觉得口干舌燥了起来。

      但他只能按捺住冲动,用一本正经的解释转移注意力:“小正之前太宅,皮肤经不起暴晒的。”

      或许是天公听到了这俩人的抱怨,在连着十几天大晴天后,终于有了要落雨的迹象。

      仰头的入江正一发现了乌云的踪影,喜出望外地建议道,“要下雨了,我们今天就开到这里吧。正好前面有家酒馆可以歇脚。”

      顺着他的视线,在不远处就有一家营业的酒馆。

      酒馆做了分层设计,既有酒场舞池,又有临时住宿地。

      白兰同意了提案,两人下了高速,驶向了地下车库。

      地下车库昏暗,难闻的汽油味与酒味混杂在一起,臭气熏天。

      捏着鼻子的入江正一却闻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熟悉腥臭气味。

      “这是......?”

      ——如不出意外,应该是为爱鼓掌时候出来的不明液体。

      他与白兰对视了一眼,便明白这股味道不是他俩的鼻子出了错觉。

      入江正一一个成长轨迹基本属于模范小孩的家伙,自然是没有机会对这种气味如此敏感的,他之所以现在能第一时间辨认出,全靠了梦里十四岁自己误入声色场所的经验。

      被果体西装黑丝男贴身wave的黑历史果然很难忘怀......

      入江正一打了个哆嗦,赶紧盯着白兰洗洗眼睛。

      但越是自我催眠,那滑腻腻的贴身感就在脑中萦绕不去,此刻,入江正一强行压下的顾虑又再度浮现

      ——虽然现在算是和白兰交往了,但......

      ——他真的能克服直男的生理弱点,和白兰像这车库里的俩人那般深入交流吗?

      入江正一顿时有点不自信了起来。

      柏拉图了一路的白兰就这么看着身侧的恋人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但他不会读心术,不知道自己可能被迫吃素的未来,心大的白兰只当单纯的恋人是被他人为爱鼓掌的现场给吓呆了。

      “滋啦滋啦”,地下停车场不妙的水声不断。

      他们二人顾及人情世故,不好直接冲出去,只得猫着身子躲在车上。

      窸窸窣窣,车盖上零落的衣物被一件件地穿起。

      “咚咚咚”的踩地声在空旷的场所无限回响。

      那个原先躺在车盖上□□的金发大波浪生理女性,就这么踩着高跟鞋,没事人似地扬长而去了。

      躲着的两人终于能出来了。

      入江正一幽怨地瞥了一眼白兰,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和白兰在一起总会遇到这种不适合闪人的尴尬情况。

      不是父女吵架现场,就是地下车库为爱鼓掌的现场。

      白兰,和他,总有一个是吸引奇妙事件的体质。

      入江正一刻意忽略了我“两者都是”的选项。

      就在二人双双呼了一口气,以为能就此脱身的时候。

      ——头上的闪光灯全开。

      伴随着能够将人震聋的尖叫声,警车赶到了现场。

      “不许动!”

      白正二人举起双手,乖乖呆在了原地。

      他们二人这才看清,那位传说中“为爱鼓掌”的男主角,已经七窍流血地倒在了地上。

      入江正一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景,他之前只在梦中见过一个“小白兰”死在他怀里,但那也是以一种极其静美的姿态悦纳死亡。

      眼下这位,死得显然并不那么心甘情愿。

      五根并拢的手指挡住了入江正一的视线。

      “别看!”

      白兰语气稍显冷硬,但作为一名同样长在校园象牙塔里的新晋男友,他已经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在自己尚且惊魂未定的情况下安慰着自己的恋人。

      察觉白兰微微颤动的手掌,本来惊愕的入江正一却奇妙地镇静了下来。

      他不抖了。

      心脏一声一声,以一种比平日更缓慢镇定的方式在胸腔中跳动着。

      缓缓将白兰浮空的手撇下,入江正一握住了身边人颤抖的手。

      “没事了,白兰,我在呢。”

      所以,别害怕。

      区区一个陌生人的死亡,在经历过挚友挡弹的BE结局的入江正一面前,此时竟然变得如此微不足道。

      毕竟是面对“人机之恋”的问题,都能从无比理性的角度回答出“未来人都可能不再是纯种人,人机混种与机器人相恋是否符合‘人机之恋’的范畴”的家伙。

      连入江正一自己都诧异,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是个如此硬心肠的人。

      与脑回路直来直去的入江正一相比,白兰简直是个在工学院走感性路线的奇葩。

      也因此,他们二者之间,白兰才是感情敏感到容易受伤的那个。

      此时,白兰目睹杀人现场后止不住的颤抖也证实了这点。

      觉察到恋人柔软的内在,他用力握紧了白兰的手,难得主动地与白兰十指相扣。

      身边人温暖的体温从相连的手掌传递到全身,白兰也终于镇定了下来。

      “小正、谢谢。”

      ......

      于是当二人被随之而来的警官用木仓口对着的时候,二人以合握的姿势,将双手高举过头。

      两人被拷走,被分开到了不同的审讯室.

      “年龄?

      “十七。”

      “性别?”

      入江正一难解地眨了眨眼,“生理男性。这有什么问的必要吗?”

      陪审记录的女警官顺口答道,“我们是很严谨很包容的,尊重一切性别。”

      说着,入江正一就听对面高速吟唱了一遍“lgbtqiapkd......”的上百个代称。

      简直目瞪口呆!

      问话还在继续——“与另一位嫌疑人的关系是?”

      入江正一先沉默了几秒,随之以一种无比坚定的语气答道:“是恋人。”

      他的目光灼灼,毫无闪躲。

      陪审的女警官反应平平,而戴着警帽的主审警官却因此更加敌视了。

      皮肤黝黑的警官看了看手上资料的“X大学”,眉头深深皱起。

      这种程度的高材生,不可能不知道“囚徒困境”的经典学说。

      这也就意味着,简单的离间计对这群死基佬来说毫无作用。

      面对警官一再重复的问询,二人都是矢口否认。

      “我说了,不可能是我们俩!”

      “我们是利用寒假进行自驾游的大学生,和那位受害者根本不认识!”

      但审讯的警官却无比的笃定——这两人十有八九就是作案人。

      他的脑回路简单却也直接,现场有录像,根本没有其他人在场。

      事发之后,也没有外人出入,所以只可能是这两人作案。

      但问题是——正如入江正一所坚持的,他们没有证据、也没有动机。

      暴脾气的警官狠狠地将档案拍在桌上,恐吓道:“你最好尽早认识到问题的严肃性,雁过留痕,要知道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

      入江正一说得嘴都要干裂了,对面警官明显带有偏见,于是他也学聪明了,没有继续辩解。

      没有直接证据也没有动机,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在被关了一两天后,二人就在主审警官的怒视下重获自由了。

      这场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他们的旅程。

      他们依旧在路上。

      不、应该说没有影响到入江正一。

      白兰显然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一路上话都变少了。

      “那是什么?”

      入江正一指着身侧晃晃悠悠的大巴提问。

      那是一辆在洲际高速上很少见到的大巴,行驶速度低于规定的最低速度,有三层高。

      从玻璃窗来看,里面坐满了不同肤色的人。

      白正二人受不了这龟速的拦路车,就在刚刚小小违规地超车了一下。

      而握着方向盘的某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没有回话。

      入江正一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白兰又开始想东想西了。

      他戳了戳白兰柔软的脸颊,“回神啦!”

      白兰这才如梦初醒般拍了拍胸口,“小正是在问刚刚被我们超过去的大巴吗?”

      入江正一一瞥,就晓得对方完全是在靠脑子推测上下文。

      但他也不予追究,包容地“嗯”了一声。

      白兰慢悠悠地解释——“是遣送车哦。”

      “遣送车?”

      充当司机的白兰点头,继续解释,“之前在马塞诸塞州见得少,来到最南端的佛罗里达这种事就变多了起来。”

      “又是政令矛盾啦!里面都是偷空格渡而来的难民,现在这个州的州长不要他们,就把他们打包送到攻讦他们‘不人道’的敌方大本营去了。”

      入江正一不免疑惑,“据我所知,从南美偷空格渡难度很大吧,那边不是有配备木仓支的巡卫队专门严防死守吗?”

      白兰引导入江正一的视线往大巴左上角的某个窗户看去,“看到那个抱着婴儿哺乳的妇人了吗?”

      入江正一缓缓点了点头。

      “这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白兰单手持方向盘,他用空闲的那只手做了一个托举的动作。

      “假如说偷空格渡客举着孩子往围墙上爬呢?巡卫队的人能顶着射杀婴儿的压力扣下扳机吗?要知道在这个国家,有些地方连打空格胎都算杀人哦?”

      “再或者,垂垂老矣的老妪、饿得皮包骨头的青少年......这些人在偷空格渡而来的河里就要溺死了呢?这时候巡卫队的人是见死不救呢,还是救他们上岸成为偷空格渡
      的帮凶?”

      白兰感叹道:“小正有时候太守规矩啦!这样有时候意外地会很残酷呢。”

      “要是遇上‘电车难题’,小正是虽然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牺牲不守规则的大多数的那派吧?”

      白兰说得笃定,似乎吃死了“入江正一”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正!突击考题——要是我和世上所有人在你即将轧上的两条轨道上,你会救谁?”

      这是著名的“电车难题”,杀伤力不下于“我和你妈同时落入水中,你救哪个”。

      “我......”入江正一哑口无言。

      “哈哈哈,开玩笑的。我知道小正肯定会选另一边的。”

      “这也没办法呢,谁让世间公认的道德法度在小正心里像富士山一样不可动摇呢。”

      不是、这样的!

      他不可能牺牲白兰!

      沉默中的入江正一终于意识到了,白兰口中的自己与真实的自己的矛盾。

      就像他之前在地下车库面对陌生人的尸体无动于衷那般。

      他其实,是个远比白兰想象的更加自私、更加冷硬的人。

      白兰在干笑之后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车上两人一言不发,各有所思。

      入江正一却隐隐有些明白了白兰心情不佳的理由

      ——“是看到了刚刚的遣送车吗?”

      他听到自己打破砂锅的问话。

      “还是瞒不过小正啊。”白兰扯出一抹苦笑。

      连着梦境在一起,朝夕相处半年的入江正一比谁都明白

      ——与花花公子、世人都认为是“胜者组”的外在不同,白兰·杰索,内里是个同情弱者,多愁善感,甚至可以说拥有着“悲天悯人”这种神性内核的家伙。

      这也是白兰心中难以言说的隐痛的来源。

      他是个适合活在乌托邦世界里的人物,充斥着不公、丑恶、浑浊的人世间与他格格不入。

      或许八兆三千亿的平行世界里,见识过这位暴君玩弄人命的人都无法相信,但入江正一对白兰内心的揣测却是有那么一两分道理在的。

      孤儿、残疾人、失业者、无家可归之人......

      如无道理,便无解释那传说中的“真·六吊花”为何个顶个的,在被白兰挖掘之前都是世俗所说的“败者组”了。

      “白兰,如果你是那辆列车上掌舵的人,你会选轧死哪方、又拯救哪方呢?”

      入江正一难得问出如此刁钻的难题。

      但白兰却并没有面露难色,他用一贯轻松自得的口吻回答道:

      “可我不会是需要牺牲谁才能拯救谁的窝囊废诶!”

      “如果我是神的话,一定会有足够的‘力量’,让我不用面临选择。”

      白发的少年谈及此处,眼神熠熠生辉。

      而落日余晖下,金光映照着白兰俊美的面庞,此刻他竟然真的有如神灵般威严,令他所说的不切实际的混账话都衬得掷地有声,令人信服了起来。

      入江正一在心中感慨着恋人的贪得无厌,却并不排斥这种耍赖。

      因为按照本心来回答,他其实也属于这一类贪心想要鱼与熊掌兼得的家伙。

      此问之后,虽然两人仍旧没有说些什么,但总体氛围却莫名松弛了下来。

      一襟晚照中,绿色的雷鸟汽车载着二人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小正......!快趴下!”

      白兰转头想提醒入江正一该补治晒伤的药膏了。

      但这一转头,却见到了令他眼珠子都要吓掉的一幕:

      那辆载满了偷空格渡客的“遣送车”斜着轮子就要与他们相撞!

      肾上腺素激增,冲天火光的前一秒,白兰挣脱安全带,捞过入江正一,又连手撬开了车门,两人有惊无险地平安脱出。

      幸好他们在最左车道。

      卧倒在荒草中,滚了几圈,卸下了跳车的大部分伤害。

      “白兰,你没事吧?”

      尽管白兰说没事,但眼尖的入江正一却还是发现了那弯揽住自己的臂弯仍旧被粗粝的柏油路擦伤,正在汩汩流血。

      入江正一有些心疼地注视着白兰。

      ——而白兰正眼神发光地投向那个站在大巴车顶的人影。

      金发大波浪,衣着大胆暴露,还穿着恨天高。

      ——这不是那个害他们成为嫌疑人的“监控中不存在的第四人”又是谁?

      与火辣的外在不同,她冷冷地立在正在漏油随时可能大爆炸的大巴上,两眼无感情地冒着红光。

      少有人知,眼冒红光是【契约者】发动能力的标志。

      在三年前那场全球范围的流星雨后,全世界的星空再无一颗真实的星子,全球各地的太空探索活动也被迫中止;与之对应的,联合国在日本与南美,建立了以流星残骸为基地的“潘多拉”这一巨无霸组织。

      而与“牺牲自主意志换来观测能力”的【Doll】一起觉醒的,还有以“与真实的星子对应,牺牲感性思考、以一定事后偿还代价发动非人能力,死后会连带天上伴星陨落”的【契约者】。

      这个女人是【契约者】,代价是“杀死与自己do的对象”。

      白正二人作为这个世界表世界的居民,并不了解这些黑暗的里侧人的术语。

      但这无碍于他们理解现场的异常。

      因为一切都太离奇了。

      ——本该死在两车相撞引发的高温中的偷空格渡卷发男浴火无伤。

      ——二次爆炸前,车顶的女人无声无息地闪现于路中。

      “白兰......”

      入江正一在心中叫着这个名字,然后果不其然地发现

      ——那个人已经对这场充斥着“特异力量”的对决目不转睛了。

      这就是......足以挽救两条火车轨道上的遇难者的“力量”。

      也许能够修补这个不合理世界差距的“力量”。

      有什么、在白兰心中破土而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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