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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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入江正一远眺隔壁的查尔斯湖，飞鸟在波平浪静间来去，他真的是好生羡慕这群脑子只有拳头大的生物。
他如果也是这些鸟，或许就不用受这一天天的折磨了。
从前他不懂自己对室友道林带来的心理创伤，现在他懂了，大彻大悟地懂了！
“小正！原来你在这里！”
造成入江正一噩梦的源头找来了。
“好过分！竟然把我晾在课堂上，单独一个人跑出来。”
好不容易才下课离席的白兰，不知人间疾苦地在他耳畔叽叽喳喳。
入江正一见着来人上下嘴皮子翻飞，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用大拇指与食指，一把将白兰两片嘴唇死死捏住了，顿时白兰那上下比例完美的薄唇变形成了引人捧腹的香肠嘴。
“呜呜呜......”白兰还不死心地想说些什么。
入江正一用另一只手竖在唇前，比了个“嘘”的手势。
白兰看懂了，他这才安静下来。
“听见什么了吗？”入江正一问。
被堵住嘴的白兰无法回答，只得摇摇头。
入江正一晃晃脑袋，一脸后悔地说：“仔细听！是不是我脑袋进水了？要不然怎么会答应来陪你上课！”
为了配合白兰的课表，他可是舍弃了能免费给他提供熊猫外卖的“道林”，顶着室友“那年杏花微雨、也许一切都是错的”、“我真是看走了眼”的眼神谴责，他背上了可能害不自律的室友没有笔记抄的良心债，但换来的却是自找的羞辱。
白兰扭头，甩开了嘴上的钳制，他可怜巴巴地说：“小正后悔来陪我上课了吗？”
原先说好了只一起上共同都有的课，但白兰实在会哄人，看他鞍前马后地找来学习资料，各种小组pre大包大揽过于辛苦，于是被猪油蒙了心的入江正一竟然主动提出“要不、其他课也来陪陪你，怕你一个人应付这么多课吃不消”的狗主意。
一个学分好几万日元，虽然对入江正一而言没有学分的限制，大多数都是旁听性质，但他生性认真，是见不得白兰浪费学分的。
作为一位汲汲营营的好学生，他既然去旁听了，自然应该有所收获而非空坐在那里起一个陪伴的性质。
而认真听讲的结果嘛......
什么有机社会学无机社会学的，和有机化学无机化学有关系吗？
还有什么“林木盗窃法”、“在一定分寸上燃烧又在一定分寸上熄灭”等等，当真是打碎了入江正一原先的法律观与物理学基础。
原先入江正一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而现在上完课的入江正一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整个一个怀疑人生。
手上无烟，心中有烟。入江正一两手指比烟，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望向对面这位一米八几的棉花糖脑袋。
之前是道林那的道听途先入为主了，加上那不知真假的十四岁同居梦境，令入江正一只以为对方是个充满艺术细胞的意大利花花公子哥。
没想到啊......人不可貌相。
白兰·杰索，确确实实是个文理兼备的全才啊！
入江正一盯人的目光愈加深沉，看得白兰有些发慌，“小正，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的内里比你的外在还要出色。对你刮目相看了，白兰。”
被这难得的夸赞搞的受宠若惊，白兰笑眯了眼，“那这么优秀的我有吸引到你吗？”
这几天被白兰所谓的“引力论”冲洗了不知道多少遍，耳朵都快起茧了。
入江正一直接无视了其中可能含有的各种调戏意味，他不耐烦地回道：“吸引到了，吸引到了好吧？”
明知无心，但白兰还是不免心花怒放。
“只是我实在不明白，白兰你为什么要这么累？你是真的打算在这就读的几年里，把学校所有的课都上一个遍吗？”入江正一终于还是把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闻言，白兰原本上扬的嘴角渐渐收起。
“......”
不笑的白兰真得很唬人，他本就长得有如天神俊美，冷下来更是不近人情的冷酷。
“因为是小正我才说的喔。”闻言，入江正一咽了咽口水，不禁也严肃了起来。
“意大利这地方总是和宗教有很深的渊源，当周围人都信神的时候，我不相信，我开始研究科学。但当我跳级考入顶尖的科研院校后，我周遭又全都是迷信数字的家伙，于是我又转投哲学文学艺术等等领域......”
“明明每一个地方都试过了，但我就像一条不知道家乡在哪里的鱼，淡水海水都让我不适。”
“世界之大，但好像没有一个让我呆着舒服的地方。”
白发的青年同样抬头远眺，可明明查尔斯湖倒映在那人的瞳仁里，入江正一还是觉得这个人眼里空无一物。
他看上去......随时会离开这世界。
必须把他留下！
入江正一自己也不知道缘故，他别扭地帮白兰把过于奔放的衣领上拉，扯着白兰内搭的肩带，边装作大大咧咧地嚷着“糟糕！下节课是铁面无私的空条教授！”，边目不斜视地往校园里跑。
被肩带牵引着，原先思绪飘向远处的白兰也回过了神，他放纵着入江正一这过于亲密的动作，念叨着“小正！衣服要扯坏啦！”跟上。
查尔斯湖上的旅鸟，目睹了这对友人打闹，它们从湖上衔走几条过于活跃的飞鱼，扑棱着翅膀又飞回了天空。
紧赶慢赶，总算是在课前到达了校舍。
二人两手空空，便只得做贼心虚地找了个离讲台最远的空位坐下。
空条教授是隔壁兄弟学校的海洋学者，因为人气过于火爆，在他们这个大学群里都久负盛名。
这次机会难得，他便在居中的这所学校借用教室开课，即使不是本校，兄弟学校的学生们都可以来听课。
往常来说，最后一排的座位早早就会被抢占，但是因为空条教授不讲道理的女人缘，这次反而是前座爆满，后座人少。
幸好如此，要不然入江正一与白兰是无法抢到最后一排的。
“呼——还好还赶上了。”
白正二人坐下，虽然没有带任何资料，但幸运的是空条教授水平实在是高，即使空手而来，他也能深入浅出地进行讲解。
阶梯教室的多媒体投影着“鹅颈型藤壶”与“圆锥型藤壶”这俩节肢生物的区别图，面对奇妙瑰丽的海洋世界，所有人都如痴如醉。
入江正一却心神不定，他莫名想起刚刚白兰那“不知家在哪里的鱼”的自喻。
他偷偷看向隔壁的白兰，依旧那般招蜂引蝶，看上去每一天都活得很轻松。
真是想不到，这个人竟然也有如此多愁善感的时刻。
与全世界的疏离感。
哪一刻总觉得全世界没有人能理解自己。
会这么想还是青春期时候的事情。
入江正一开始回忆。
在他十四岁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是不世出的音乐天才，为了自己的音乐梦想，他叛逆心起地撕烂了所有教科书，在进路申请表上写上了“考不上桃丘附属音高就去死”等极端的文字。
一想到这个，入江正一就忍不住羞愧得卧倒在课桌上，把整个人都埋在胳膊里。
“小正？”白兰不解。
“没事——”入江正一闷声回道。
他哪敢解释说是突然想起来了黑历史，尴尬症犯了。万一白兰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他岂不是自掘坟墓了？
他不记得自己这种青春期的“与世界为敌”是怎么不药而愈的了。
想来，就算记得，目光短浅的小屁孩与学识广博的白兰，也不可能共用一种治愈方法吧。
除此之外......
也就只有梦里，因为未卜先知，他有过这种全世界人都不懂他的疏离感。
梦里的他梦见了自己成为贝斯手，被乐团嫌弃，与出租屋小狗相依为命的凄苦未来，还因此备受打击呢。
入江正一想到梦里因此哇哇大哭的自己，不禁觉得又青涩又好笑。
在空条教授低沉如大提琴的讲解中，关了灯一片深蓝的海底奇景投影下，入江正一上了一天课程，备受互相打架的知识洗练的脑子也渐渐放松，沉入了深海之中。
“小正......？”
感受到右臂突如其来的倚靠，白兰轻轻出声。
没有回应。
是太累了，睡着了吗？
白兰本来集中注意力于那些深海长得磕碜的海洋生物身上，如今却已经完全无暇顾及了。
他那比葡萄酒液更醉人的深邃瞳孔温柔地锁定着身边的友人，明明在看世界万物的时候总是抽离，但此刻白兰却沉浸其中。
“Sogno d’oro!（意大利语：睡个好梦！）”
入江正一在不断下沉，耳边是海水的“咕咚咕咚”声，但他完全不会有溺水的窒息感。
他无比的放松，犹如回到了羊水之中。
他在做梦。
他梦到自己和白兰彻夜不眠，在租来的寝室里用电脑进行着堡垒攻坚的游戏。
昏暗的房间里，电脑的OLED屏幕向外散发着莹莹白光，映照出白兰与入江正一两位游戏者的脸庞。
一位紧绷着脸，一位故作轻松。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一丝一毫的决策失误，都将决定胜负的最终走向。
屏幕里，他们一个是守城的将军，一个是攻城的将帅。
“K.O！！！”
“呃呃！”【入江正一】抱头发出痛苦的悲鸣，“又被你乘虚而入了！”
【白兰】不紧不慢地再度发起了联机挑战的邀请，“小正，这可是明显的实力差距啊！”
“胡说！明明是规矩有漏洞！现在的游戏规则对守城方太不友好了！”
“哈哈哈哈！那这次我来守城，小正这回再输就没有借口了。”
唇枪舌战间，二人又开了一盘。
就这样两人不知疲惫地玩到了天亮。
【入江正一】揉了揉刚刚对局中每次长考都要祸害的一头鸡窝发，眼下挂着青黑的黑眼圈，有气无力地问道：“今天星期几？”
对面，黑眼圈不遑多让的【白兰】举起手，比了一个“一”。
礼拜一，该是上学的日子了。
“几点了？”【入江正一】接着问。
【白兰】瞥了一眼显示器右下角，回答了这个毫无含金量的愚问，“快七点了。”
七点，距离他们早上第一节“和蔼的乔万尼”的课，只差三个小时。
“不行了......”酣战一晚考验智力的战争游戏，【入江正一】的头无比胀痛。
他想睡觉......但是只剩下三个小时了。
同样深有此感的【白兰】帮【入江正一】说出了那个藏在心底勾得人痒痒的罪恶提案——“别去了，我们旷课吧。”
“你觉得我们下午起得来吗？”【入江正一】谨慎地反问。
按照累累前科来看，白天补觉需要的时间远比正常晚上的八个小时要长，他们这一睡，恐怕不是只错过“和蔼的乔万尼”那么简单，就连下午的课也危险了。
如果是梦外的白兰与入江正一绝对会犹豫一下。
但是这是一场梦。
【白兰】挑了挑眉，“你想去听‘摹状词理论’还是‘逻辑原子’?好学生，别想啦。选修了的本人都不想听了！”
“好吧......”
【白兰】与【入江正一】堕落地爬上了床，在青天白日里，拉上了窗帘，各自奔赴各自的梦乡。
入江正一知道这是场荒诞的白日梦，但此时也有些混淆了。
记忆里，世界线Orion ζ的他的预知似乎都是猛烈而猝不及防的，少有如此温和的类型。
他不知不觉开始期盼，这场梦如果不单单是场普通的梦就好了。
如果，一切都将顺理成章地发生......
【白兰】与【入江正一】成为互相扯后腿的损友。
【白兰】不再对那些虚无缥缈的未知课程感兴趣。
就好像，【入江正一】的存在，让【白兰】有了活在了此世的真实感。
真好哇......
“嘀铃铃！”
手机消息声震醒了美梦中的入江正一。
糟了！他没调静音。
果不其然，入江正一一睁眼，就是被空条教授带着神游海底的全班女生刺目的谴责的目光。
幸而空条教授毫不追究，入江正一做了个“对不起”的手势，就被轻轻放下了。
其余众人的目光重新回到课堂。
白兰看着入江正一脸颊旁压出的红色手印，心情莫名地很好。
“小正，脸上有口水哦！”
“哪里！”
入江正一连忙打开自拍，可惜光线太暗，根本看不见人脸。
正当他紧张兮兮地搓脸的时候，“我来吧。”白兰按住入江正一的肩膀，让入江正一正面面向他。
那微凉的指尖轻轻擦过入江正一的脸颊，明明应该觉得凉爽，明明动作轻柔，但入江正一却有一种错觉：白兰好像拿拳头朝着颜面打了他一拳。
要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他的脸上会有有如伤口愈合般的瘙痒，自己也像碰到了过敏源一般涨红了脸。
“谢谢......”他小声地说道。
他原以为这么暗的地方，白兰不可能察觉到他的扭捏，但白兰却“噗嗤”一笑。
莫非......他看到了？
就在入江正一的小心脏因此而七上八下地乱跳的时候，白兰又回归了正常，他像所有认真听讲的学生一样，目光凿凿地望向了正中央的屏幕。
看起来没事，是他多心了。入江正一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他没看到，白兰那只放入桌肚的手，也就是那只刚刚擦过他脸上水迹的手。
那只手上干干净净，一点水渍也找不到。
入江正一在忙着确定信息，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消息值得他丢这么大的人！
来电人是“道林”。
手机屏幕的白光被藏在桌子下面，在熟练的操作下，很快就进到了消息页面。
〖Tittle：无题〗
〖Message：老天！正一你看到我发给你的视频了吗？天底下竟然有这种杀伤力如此巨大的生物！全人类都无法抵挡它！附件〗
〖From：道林〗
入江正一好奇地点进去看，在加载了半天后，视频终于亮起。
“XX熊猫基地”。
很快啊，入江正一眼疾手快地右上角退出了。
必须得承认，有时候，一个人上网确实挺无助的。
同时，心中有一股无名怒火暗自生起。
道林·R·格拉斯！
他真是信了他的邪。
吃一堑长一智，手机被调到了静音。
但不过两分钟，又有了新的消息。
入江正一连打开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是胡乱在通知栏扫了一眼。
〖Message：哇咔咔！隔壁薯片半价！好室友，你回来能给我带几袋吗？熊猫央求.jpg〗
愿意给道林第二次机会的自己简直是个笨蛋。
入江正一冷酷无情地起了把室友道林放进黑名单的念头。
在他付诸行动前，手机再度震动。
好吧，让他看看道林又传了什么垃圾信息。
他用比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还要冷硬的目光，检查着最新消息。
这次道林不废话了，他只发来了一张图。
〖法兰兹?冯?休得列杰曼得意弟子——千秋真一，首度携手纽约爱乐乐团，即将在美高校慈善公演！.img〗
入江正一又惊又喜。
但是......
千秋哥在飞机上，不是说自己是“塞巴斯洽诺?维也拉”的弟子吗？
这个世界，怎么又变了？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第 1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