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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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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池前,周煜难受的干呕着。已经不知道是今晚的第几次了,呕出的胃液已经带了血丝。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干呕了,甚至有个不好的预感,但他没办法控制这种无法治愈的创伤性反应。
终于他呕出了一大口血,然后是第二口,第三口。
他背靠着墙,勉强支撑着自己,掏出手机,打了911。
幸好在911到达前,他没有再呕血,甚至还自己把血迹清理了一下。
周煜被送进了离家最近的医院。
止血手术之前,护士需要紧急联系人的信息。周煜报了任之舟的姓名和电话。
“…但是…..他现在可能不方便接电话。”周煜说
“不方便?你还有其他紧急联络人吗?”
“没有了。”
“你确定现在的这位联系人,我们可以联系到他吗?”
“应该可以,只是,尽量不要联系他吧。除非我死了。”
“…….”
所幸周煜送医及时,成功止住了血并没引起更严重的后果,只是需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次日上午,主治医生巡房。
主治医生没有参与昨晚的急救,走进病房时还在低头查看病例。
“Yu?”主治医生靠近病床时抬头看向周煜,然后愣了一下。
“中国人?”他用中文说道。
“对。”周煜说。
“我叫金孝,是你的主治医生。”金孝说。他说中文有些口音,但还算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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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躺了两天,周煜的情况稳定了很多,他一直沉默寡言,看上去心事重重。
“根据你提供的病史和这次的病情,你这个病已经很多年了。这次出血量比较大,其实很危险的。你家人知道你的情况吗?”主治医师金孝问道。
周煜的左手带着婚戒,不难推测他有“家人”。
“……知道。”
“好像没看到过家人来探望你。”事实是,虽然周煜偶尔会看看手机,但从住院至今甚至没看到过他给谁发消息或者打电话。
“他在出差。”
“哦。”
“还有个问题,你有咨询过心理医生,或者接受过这方面的治疗吗?不要紧张,根据我的判断,你的状况不像是单纯的器官病变。”金孝问。
“…..以前有过。”
“多久以前?”
“几年前。”
“你可以接触一下这方面的医生,听听他们的建议。”
“谢谢。目前还不需要。”
金孝看着周煜,表情很严肃。其实他一直都很严肃且专业,诊断之余不会有一句多余的话或者一个多余的表情。
“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要对自己负责。”他说。
周煜没说话。
“疼得厉害的时候要和护士说,我们可以帮你打止疼针,不要自己忍着。”说完这些金孝便离开了病房。
在医院住到第七天的时候,周煜接到任之舟的消息,说自己次日中午到LA。
“我今天可以出院吗。”周煜问。
“理论上可以,但我建议再多观察几天。”金孝说。
“那我出院吧。”
金孝看了看周煜。“好。”他说。
“对了周煜,大约一年前,你有没有去过福利院当义工?”金孝问。
“….有。”
“后来为什么不做了?”
“…因为语言问题。怎么了?”
“没事儿。我去叫护士帮你办出院手续。”金孝说。
“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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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之舟回家了,提着出门时的那个小箱子。
他站在门口看着周煜,然后上前几步紧紧抱住周煜。
“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谁都不再提了好吗?”他说。
“….好。”周煜说。
床上,任之舟轻轻吻着周煜,然后翻身,将他压在下面。
“可以吗?”他问。
周煜看着任之舟的眼睛。
“可以。”他说,然后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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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里充斥着各种的声音,时而是低语时而是嘈杂的吵闹,也会想起汤晟令人作呕的脸,甚至有些后悔当时没拿那张名片,不然自己就能联系到他然后…..
周煜不想让任之舟看出异样,于是假借跑步的理由出了门。
他来到马路尽头的小花园,小花园坐落在面朝大海的山崖上。他坐在长凳上,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大海,等着脑子里的噪音渐渐平息。
一只大狗跑了过来,蹲坐在周煜面前,摇着尾巴看着他。这只狗看上去很友善,于是周煜伸手拍了拍它的脸,大狗马上凑到了周煜的腿前用鼻子蹭他。
“Tony!Manner!”
这声音有点熟悉。
周煜转头,看到了金孝。
和在医院时不同,此刻的金孝脸上没那么严肃了,甚至还带着一丝惊喜。
“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金孝说。
“我也是。”
“你家住附近?”
“对。”
“我家也是!”金孝指了指小路拐歪的方向,是周煜家的山背后。
“之前怎么没见过你?”金孝说。
“就算见过也不认识吧。”
“确实。你出来…跑步?”金孝看着周煜身上的跑步装束。
“嗯。”
“你昨天刚出院,要小心一些。”
“嗯。”
“你家有狗吗?”金孝问。
“没有。”周煜其实很想养条狗,但任之舟对狗毛过敏。
“哦?有点奇怪,我以为是因为你身上的狗狗味道Tony才会这么喜欢靠近你。它表现得有些过于友好了,抱歉。”
太阳已经下山了,山上还是有些风的。
“你冷吗?”金孝问:“穿件衣服吧,毕竟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金孝脱下外套小心地披在周煜肩上。他的表情动作非常自然,毫无“邪念”,周煜一时不知该怎么拒绝,并且他确实有些不舒服。
“说实话我不想再在医院看到你了,相信你也一样。”金孝笑着说:“不过医院以外的话,我倒是很高兴再次认识你。”
“你中文说的很好。”周煜说。
“我妈妈是华人,父亲是韩国人。中英韩都算是我的母语。你呢?什么时候来的美国?”
“有一年了吧。”
“还适应吗?”
“我在哪里都一样。”
“周煜?”
两人回头,周煜看到任之舟站在5米开外的地方,于是站起来转过身。
“你朋友?”任之舟走过来问周煜。
“….对。”周煜没告诉任之舟自己住院的事,当然不能介绍这位是他的主治医生。
“你好,我是任之舟,周煜的先生。”任之舟伸出手。
“你好,金孝。”金孝握了握任之舟的手。
“回家吧,饭已经烧好了。”任之舟说。
“好。”
任之舟拎起周煜肩上的外套。
“是你的吗,金先生。”
“对。”
“谢谢。”任之舟把外套递给金孝。
“穿我的。”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周煜套上。
“那我们先走了金先生。再见。”任之舟说。
“再见。”金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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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周煜时常可以看到金孝。
金孝有时在遛狗,有时在跑步,总是会在这个区域晃悠。
“我从小就住这儿。”金孝说:“对这里很熟。”
医院外的金孝完全是另一个人,他很友善但又很克制,从不过分输入输出,也不会凑得很近,更不会有任何肢体接触。
Tony也很可爱。
所以周煜不排斥和金孝的“偶遇”。说实话除了会和邻居打个招呼外,他在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交流了,连语言学校也不上了。
独自一人的时候,不堪的往事总会跳出来折磨他,幻听的时间越来越长,想要亲自结果恶人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晚上他很怕任之舟会提出那个要求,他曾经排斥所有的同性接触,任之舟是唯一一个可以走近他身边的人,但那件事他始终无法接受。然而如今不这样的话自己就会失去任之舟,除了任之舟他已经一无所有,他想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活着,人活着最好能有个希望或念想不是么。
于是,恶性循环一般,他的状态越来越糟,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一直处在最痛苦的挣扎阶段,不停地在水平面扑腾,但始终无法爬到岸上,或最终沉入海底。
在那件事之后,周煜总会控制不住地呕吐,但他不能让任之舟看到,于是总是拼命忍着,在确定任之舟睡熟了以后才会轻轻走去卫生间。
但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你在干什么。”任之舟拉开卫生间的门。
“….胃不舒服。”周煜撑着台面,低头说道。
“你胃再不舒服都不会吐的。其实我之前就发现了,但始终不想承认——被我上就那么令你恶心吗…..”
“……”
“那汤晟呢,你也会这样吗……”
“够了任之舟,你还想怎样…..”
“……”
“…….”
“我去客房睡。我们两个都先冷静一下吧。”任之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