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美好的一天》山海观

18、第 18 章

　　岸边。
　　任之舟浑身湿透地冲进海滨警卫部。
　　“还是没有消息吗！”他问。
　　“很抱歉，我们目前还没办法联系到那艘船。”警员说。
　　“怎么会这样…..”
　　“或许是暴风雨引起的信号故障。那艘船性能非常不错，理论上足以应付这样的天气。”警员说。
　　“理论上…..”
　　“我们会尽全力搜救的。你先坐一下，我们有了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

　　但任之舟怎么坐得下来。
　　窗外的暴风雨让他窒息，他控制不住自己，在心中设想了最坏的可能性，然后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接受。
　　手机响了。是简方。
　　“船找到了吗？”简方问。
　　“….没…..”
　　“我快到了，最多还有半个小时。你等我。”简方说。

　　简方赶到的时候任之舟正在卫生间呕吐。警卫部的窗外就是大海，此刻窗外的景象就像灾难片。
　　“我们别在这儿呆着了。”简方说：“有消息他们会通知你的。”
　　“不，我不能走。”任之舟说。
　　“你带他去吃点东西吧。”一位警员对简方说：“他吐了好几次，很快会脱水的。”

　　“任之舟，去吃点东西吧。”简方说。
　　“…我吃不下。”
　　“你身体要是出问题了周煜回来会着急的。”
　　“….他会回来吗。”
　　“说什么呢！他肯定会回来呀。”
　　任之舟站在窗边，死死盯着窗外。
　　“那为什么他到现在还不回来，也不联系我。”
　　“应该是信号出了问题，毕竟这天气….”
　　“他是不是被大海吃了.....”
　　“想什么呢，大海不会吃人的。”
　　“会。我经历过。”
　　“但你现在还好好活着呢，周煜也会没事儿的。”

　　“喝点水。”简方拧开一瓶水递给任之舟。
　　“喝不下….别再和我说话了简方。”
　　简方叹了口气：“那至少先坐下吧。”他把任之舟拉到长凳旁坐下，然后陪着他一起盯着窗外。

　　后半夜，风雨渐渐平息。一轮圆月从乌云的缝隙中露出头，将月光洒向海面。
　　“联系到那艘船了！”一位警员大声叫道。
　　任之舟猛地抬起头。
　　“他们信号刚恢复，目前情况良好，正在返航，预计1个小时后可以到达。”

　　简方激动地搂住任之舟的肩膀，然后发现他身上滚烫。
　　“你发烧了？！”简方说。
　　“….有点儿。”任之舟的嗓子很哑。
　　“要不要去医院。”
　　“不，他电话还是打不通，你问问警员我们可以去码头吗？”

　　一个多小时之后，Donny的船缓缓驶进了船坞。
　　周煜下船后很快便发现了任之舟，他跑过来紧紧抱住任之舟。
　　“船出了故障，后来我们的手机都没电了，对不起….”他解释道。
　　“周煜，是你吧。”任之舟说。
　　“是我。”
　　“太好了。”任之舟眼前一黑，栽倒在了周煜怀里。

　　因为之前淋了雨，再加上没有进食、情绪长时间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任之舟肺部有些感染，需要住院治疗。
　　办理完入院手续，看着任之舟在病床上熟睡后，天已经快亮了。
　　“昨晚辛苦你了，赶紧回去休息吧。”周煜对简方说。
　　“嗯，你也好好休息一下。折腾了一天。”
　　“我会的。”

　　“对了周煜，你知道任之舟怕海吗？”
　　“怕海？”
　　“嗯，他的内心对大海是极度恐惧的，甚至连沙滩也会尽量躲得远远的。”
　　“…..我不知道。”
　　“他小时候在海里溺过水，一直有心理阴影。所以对于你的这些爱好，他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
　　“他从没和我说过……”
　　“他不会告诉你的，因为怕扫你的兴。”
　　“这样吗….”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昨天是他在经历你最害怕的事并且长时间失联，你的感受会是怎样。”
　　“……”
　　“不多说了，我先走了，有事儿电话我。”简方说。
　　“好。”

　　对于昨天的事，周煜内心有个猜想——他觉得Donny是有意的，故意选择不好的天气，没叫其他人，让船出了“故障”，只是Donny没想到自己并没有被吓倒惊慌失措，也不需要他的“保护”。
　　他不知道Donny既然都有了妻子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无所谓了。
　　经历了这次的事，周煜觉得自己不会再靠近大海了。其实之前他能看出来，任之舟并不喜欢自己去冲浪、潜水，但自己还是执意而为，现在想想实在太自私了。
　　周煜坐在任之舟床边，轻轻拉起他的手握住。
　　——对不起——他在心里说道。

　　——————

　　结婚一周年时，两个人计划了一场为期两周的长途旅行。
　　临行前的中午，他们去了市中心一家中餐馆吃午餐。周煜并不是完全不能在外面吃饭，这家餐厅两个人吃过几次，完全没有问题。
　　餐厅环境很好，进出的客人也都是衣着得体。
　　“周…..煜？”
　　听到有人叫自己，周煜转头去看，然后神色大变。
　　叫他的是一位中年男士，穿得很讲究，气质不俗，身后跟着两个长相漂亮的亚裔年轻小伙子。见到周煜，中年男士显然很高兴，笑意盈盈地走过来，但周煜却别过了头盯着桌面，不再看他也不说话。
　　“…认识？”任之舟试探地问道。
　　周煜还是沉默不语。

　　中年人已经走到了桌旁：“没想到能在LA遇到你。好久不见，你看上去过得很不错。”中年人说，他的语气很温和，态度也并无恶意。
　　看到周煜不搭理自己，中年人也不感到尴尬，而是将视线转向任之舟。
　　“你好，我是汤晟。”中年人伸出一只手。
　　任之舟只得起身握手：“你好。任之舟。”
　　“你们是….”汤晟的视线扫向任之舟无名指的戒指。
　　“我们结婚了。”
　　“哇，恭喜呀周煜！能在LA遇到不容易。”汤晟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想联系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任先生。”汤晟说着，然后看向周煜：“啧啧，多么伟大的一张脸，是不是。哈哈。再见。”

　　任之舟看向名片——汤晟，英华娱乐公司，董事长。他不关心娱乐圈，但这家公司的名字他是知道的，旗下很多当红艺人都是他母亲医院的客人。
　　对面的周煜脸色苍白，低着头，咬着下唇。
　　“你还好吗？”任之舟问。
　　“嗯。”周煜低声说。
　　“再吃点，然后我们就回家？”
　　“嗯。”

　　回家的路上，任之舟开车，周煜坐在副驾驶，脸一直对着窗外。
　　“你以前，在英华工作过吗？”任之舟问。
　　“…..嗯。”
　　“艺人？”
　　“练习生。”
　　“怪不得。你以前说过艺人很苦不适合自己，原来是实践出真知呀。”任之舟笑了几声，看周煜没反应，便将笑声咽了下去。
　　在见到汤晟后，周煜的情绪产生了很明显的波动。任之舟想知道原因，他希望周煜能主动告诉自己，但周煜始终沉默着，一直到家。

　　“我上楼再检查一下行李。”周煜说。
　　“好。”
　　周煜上楼后，任之舟在客厅拿着手机随便刷着。他突然想了解一下汤晟，于是打开浏览器输入了汤晟的名字。
　　在汤晟的个人百科词条之下，是一条前几个月的专访——“努力才是敲门砖，潜规则绝不通向成功之路”——这是专访的标题。
　　任之舟愣住了，一个之前并未有过的想法浮上心头，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我检查过了，行李没问题。我们晚饭去机场吃还是在家随便吃点？”周煜下楼后说道。
　　任之舟坐在沙发上没说话。
　　周煜以为他没听见，便走到他面前又问了一句。
　　任之舟抬头看向周煜。他知道不管怎样那些事都过去了，但他还是听见自己说：
　　“那位汤晟，你和他很熟么？”
　　周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怎样才叫熟。”他问。他将手插进裤袋，看着任之舟。
　　“每个练习生都可以认识公司的大老板吗？”
　　“当然不是。”
　　“但他看上去…..很器重你。”

　　周煜笑了：“所以你到底想问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
　　周煜盯着任之舟，脸上带着两个人刚认识时的疏远笑容：“你想问他有没有睡过我是吧。”
　　任之舟不语。
　　“是，他睡过。”周煜说完，转身去接了一杯水，背对着任之舟小口喝着。

　　“……你之前，为什么没和我说过。”
　　“这种事谁会主动去说。”
　　“但你知道我一直以为……”
　　“我早就告诉过你，自己不像你想得那么……干净。”周煜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既然都结婚了，彼此之间不是应该坦诚一些吗。”
　　“坦诚？呵呵。好吧，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吧。”
　　“…….”
　　“…….”
　　“你们….那件事之前，你知道他的企图吗。”
　　“算是知道。”
　　“你们睡了多少次….”
　　周煜并未回答。
　　“他是……上面的吗。”
　　“是的。”
　　任之舟猛吸了一口气，起身，大步上楼。

　　任之舟再次下来时，手里拎了一个小箱子。而周煜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站在小吧台前。
　　任之舟走到大门口，停下来，想了想，低声说道：
　　“我出去散心，不用联系我。”然后他推门而出。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周煜的肩膀剧烈抖了一下。

　　已经尽力去放下了，那些往事。
　　那么多年一直折磨着自己，身体和精神都变得病态。
　　本以为终于可以彻底抛下，逃到了这么遥远的地方。
　　但是....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嘈杂声音，听不清也不想听。
　　嗤笑、shenyin、肮脏的rou体，撕裂的疼痛，因为拒绝被强吻而被扇的耳光，流着血的嘴角。
　　并没有眼泪。
　　那些根本不认识的人，他挣扎着记住他们恶心的脸，再痛苦也要刻在心里。
　　因为，有朝一日。
　　他们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