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眼睛之唯一的血》荣小冉

42、对峙 1

　　“妈妈，我渴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吴然被一阵叫声吵醒。

　　当了母亲的人好像都有一种特异功能，不论再累再困，什么声音都吵不醒，但是听见自己孩子的声音却能秒秒钟醒过来。

　　是琪琪在说话，吴然听到了。

　　吴然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一片漆黑之中琪琪在小床上坐着。她也坐起来，揉了揉晕得厉害的脑袋，问道：“怎么了琪琪？”

　　“妈妈，我渴了。”

　　吴然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还是在烧，大概就是因为发烧导致孩子夜里渴醒了。

　　“好，妈妈给你倒水去，等一等啊！”吴然晃晃悠悠站起来，还是头重脚轻，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困这么晕过。想叫桑林去倒一杯水，可是回头一看才发现床的那半边是空的，床单平平整整，桑林不在。

　　屋子里很黑，吴然没开灯。她先是拿起枕头旁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晚上十二点。解锁屏幕之后本来想拿手机来照亮，可是她发现有两通未接来电，都是关永健打来的。吴然这才想起来睡觉之前她给关永健发过微信。

　　她定了定神，打开微信发现有好几条关永健发来的消息。

　　十点二十分：“抱歉，我刚刚洗澡去了，才看见你的微信，现在去看看。”

　　十点三十分：“我在你家门口敲了半天，没人开门，屋里也没声。出什么事了吗？”

　　十点四十五分：“吴然，收到了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看见这三条微信，吴然刚刚还晕乎乎的脑袋好像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母亲不在家，这么晚了，她能去什么地方？桑林又去了哪里？

　　吴然心里七上八下地从楼上下来，想去厨房先给琪琪倒一杯水，可是还没走到厨房就发现外面的院子里有一个人影。借着月光，吴然发现这个人拿着一个工具正在刨地，从身形看像是桑林。

　　这天是个满月之夜，夜空晴朗，外面的夜色似乎比平时更明亮。月光下的草地是一片近乎黑色的墨绿色，可是在桑林脚边，这片墨绿色上却有一团颜色更深的阴影。这是……

　　客厅和后院之间有一扇非常大的落地窗，窗子上没有窗帘。吴然慢慢向落地窗靠近，想看看这团阴影是什么。当她慢慢接近时，这团阴影的形状也更加清晰了，这是一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地上有个人，而桑林在挖坑。一种极大的恐惧向吴然袭来。她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捂住嘴巴快速向后退。

　　在月光下挖坑的桑林并没注意黑黢黢的屋里的情况，挖了一个多小时，他刚刚把坑挖好。为了不让吴然看出痕迹，他在原来那块地的边缘上开挖，尽量不扩大面积。上次吴启平是平躺着埋进去的，这次没有那么大地方给徐春丽，只能让它侧着埋，所以他挖了一个更细更深的坑。

　　坑挖好了，桑林轻轻放下铁锹，拽住徐春丽的两条腿，用力把它拖到坑边，使劲一推，尸体滚了下去。他蹲下身子，把尸体摆放好，然后又站起来，拿起铁锹准备填土。

　　吴然的后背紧贴在墙上，手心沁出冷汗，心都快跳出来了。桑林确实是在埋人！他埋的人是谁？

　　桑林否认母亲来过，很晚了母亲并没在家，还有桑林裤兜里的那根插拔手机卡的针……吴然心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哆哆嗦嗦拿出手机，点开徐春丽的微信，发出一个字：“妈”。几秒钟以后，桑林裤兜里发出一束光亮，那是手机屏幕亮了的亮光。外面一片漆黑，这一点微弱的光亮也很显眼，吴然看到了。

　　她给徐春丽发完微信，桑林的手机亮了，这说明母亲的手机卡在桑林的手机里。

　　吴然的眼泪流了下来，一只手紧紧捂住嘴，让自己不要叫出来。她要窒息了，不由自主地摇着头，希望这不是真的，可是此刻她知道，被桑林埋的人就是徐春丽。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桑林要杀死她的母亲，可是他真的这么做了。

　　许许多多事情都在她脑子里涌现出来，似乎一切都清晰了：那块被桑林称为种了花的地里恐怕根本不是种花，而是埋着自己的父亲吴启平！

　　“妈妈！妈妈！”楼上传来琪琪的喊声，吴然这么久都没回去琪琪有些着急了。

　　吴然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她要逃跑，带着琪琪马上逃跑！她轻手轻脚想回到楼上，可是惊慌失措的吴然在漆黑一片的楼梯口重重摔了一跤，手机也掉在木质台阶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吴然心中一惊觉得自己可能暴露了，可她别无选择，飞快地爬起来捡起手机几乎手脚并用着爬到楼上。她想报警，可是大概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在走回房间的路上，她再次点开微信，给关永健发去一条消息：“救命！”然后发了一个定位。

　　吴然走回房间，琪琪又叫了一声妈妈，吴然赶紧把食指放在嘴上冲她“嘘”了一声：“琪琪，别说话，咱们要马上离开这里。跟妈妈走！”

　　“为什么？”琪琪天真地问。

　　“别出声，乖孩子！”吴然小声说道，她来不及解释太多，声音都在颤抖。

　　琪琪似乎也觉察出一些异样，没再说话，轻轻下了床。吴然拉着琪琪的小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朝她比着禁声的手势。琪琪很懂事，一点声音都没出，两个人静悄悄走到楼下。

　　到了客厅里，不想沙发上端坐着一个黑影，这个人安安静静的，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射着他们，吴然顿时感到脚下千斤重，脊背发凉。

　　“你们要去干什么？”黑影开口说话了，声音冷得像块冰，是桑林的声音。

　　“我们……”吴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直接说出实情，那样只能激怒桑林，保住性命逃出去才是她的目的，她要打太极。犹豫了一下，吴然说道：“孩子不舒服，屋里太热了，我带她出去走走。”说完拉着琪琪又要往门口走。

　　桑林“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几步抢到她们前面，冷笑了一声：“你们不能出去。”

　　“为什么？”吴然问道。

　　“你说呢？”桑林阴阳怪气地反问。

　　吴然要离开这个杀人魔，无论如何都要离开，她飞快思考着应对的方法。

　　既然好好说话不行，那就来硬的。“让开！”吴然怒斥道，想用这种强硬的方式吓退桑林。可桑林毫无惧色，依然挡在她们身前。

　　“你们不能离开。”桑林的口气傲慢又冰冷，就像猫在宣判老鼠的命运一般。

　　吴然咬着牙瞪了眼前这个人一眼，她对他恨之入骨，真想冲上去撕碎他。可她还保持着理智，她是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绝对不是桑林的对手，所以不能和他硬碰硬。吴然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努力保持镇定，兜着圈子又道：“琪琪真的发烧很厉害，我要带她出去走走。”

　　“真的只是出去走走？”

　　“真的。”吴然答道。

　　“是吗？”桑林拖着诡异的长音反问，随后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对着屏幕说道：“刚才是谁发了一条微信‘妈’？”

　　吴然一直忍着没点破的事情被桑林点破了，桑林这是明知故问，在和自己摊牌。他要干什么？吴然不敢想，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桑林放下手机，死死盯着她，眼露凶光。

　　“你要干什么？”吴然拉着琪琪一边后退一边问。事到如今，吴然知道桑林什么都明白了，她想找借口躲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吴然拉着琪琪慢慢后退，而桑林死死盯着她，步步紧逼。吴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自己逃不掉了，她也希望琪琪能够逃出去。

　　退了几步之后，吴然突然用力把琪琪甩出去，大喊一声：“快跑！”随后猛地一推桑林，桑林重心不稳，向后一个趔趄。这一推正好推在桑林骨折的伤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按住胸口。

　　吴然趁机快步朝门口跑去。桑林也急了。刚才吴然在楼梯口摔倒的声音被他听见了，他立刻放下手里的铁锹回到屋里。吴然上楼的声音虽然轻，但急匆匆的脚步声在夜深人静的夜里还是很清晰。

　　他本来没注意手机上的消息，意识到情况不对，拿出手机一看，发现上面有一条吴然发到徐春丽微信上的消息，只有一个字：“妈”。

　　桑林把手机紧紧捏在手里，知道自己恐怕暴露了。

　　他循着声音往楼上走，才走到一半，就听到了吴然和琪琪的对话，他肯定自己杀人的事败露了。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可不管怎么样，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们离开的。于是他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守株待兔一般等着他们下来。

　　见吴然发了疯一般想逃走，桑林眼珠子都红了，站稳脚步之后猛扑过来一把抓住吴然的胳膊。吴然用另一只胳膊朝桑林打过来，被桑林挡开了。

　　吴然在用全身的力气和桑林拼，没留一点余地，桑林也知道，他和吴然之间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要把吴然弄死！

　　他抡圆了胳膊朝吴然的头猛打过来，一下把吴然打翻在地。

　　“琪琪快跑！”倒在地上的吴然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桑林的对手，朝琪琪绝望地大喊，可是琪琪好像已经吓傻了，站在客厅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还没等吴然从地上爬起来，桑林弯下腰又给吴然一巴掌，吴然只剩下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连续打了几下之后，桑林双腿分开骑在吴然身上，伸出两只大手使劲掐住吴然的脖子。

　　桑林再次使出锁喉功，要掐死吴然。

　　“为什么……”吴然艰难地说出这三个字。这是她始终想不明白的地方。桑林如此凶相毕露，她知道这是要杀人灭口。他杀死了她的父母，现在又要杀死她，可桑林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消失六年之后再次接近她，对她好，难道就是为了杀死她全家？

　　桑林没回答吴然的问题，他咬牙切齿使出全身力气狠命掐住吴然的咽喉。他要掐死她，就像掐死徐春丽那样。

　　吴然躺在地上拼命挣扎，伸出手也想去掐桑林的脖子，可桑林身高臂长，吴然的手根本够不到他。

　　“去死吧！”桑林发疯似的大喊，吐沫星子像雨点一样喷在吴然脸上。

　　吴然被掐得喘不上气，眼前一阵阵发黑，被桑林骑在身下也动弹不得，眼看吴然已经奄奄一息之时，桑林突然觉得胳膊一阵剧痛——琪琪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狠狠咬了桑林一口。

　　桑林一下子松了手，疼得他直吸凉气，随后一把把琪琪推倒在地。

　　“妈妈！妈妈！”琪琪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吴然猛咳了几下，趁着这个空当挣脱了桑林的束缚，又要往门口跑，桑林眼疾手快又把吴然抓住了。

　　“琪琪快跑！”吴然和桑林扭打在一起时又朝琪琪大喊，可是琪琪还坐在地上哭。孩子年纪太小了，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跑，在她的世界里，妈妈就是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