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撤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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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康熙十二年。在康熙的悉心照料下，几个月来，凝楚的身体恢复的很好。起码看起来是如此。太医也说这样的身子，已无大碍，但需长久静心调养，不能有大的波折起伏才好。
这年上半年出了几件大事。起码对当时的康熙而言，是大好事儿。
三月壬午，平南王尚可喜请老，皇上许之。尚可喜请以其子之信嗣封镇粤，但康熙不许。反令其撤藩还驻辽东。此举大出平南王意外，然而也挑动了其他二王的敏感神经，秋七月庚午，平西王吴三桂疏请撤藩，丙子，靖南王耿精忠随之疏请撤藩。
康熙早就想要除掉南方这几个外姓藩王的势力，如今几王主动要求撤藩，正是求之不得。虽然太皇太后对此事多有异议，但奈何康熙圣意已决，任谁也都无法改变。孝庄虽屡次劝诫，却也没有奏效。
几王疏请撤藩高兴劲儿还没过去，康熙又惊闻一大喜讯：他的皇后，再度怀孕了。
当他赶到坤宁宫的时候，孝庄正亲自拉着皇后的手笑意满满的嘱咐着什么，太后和苏麻喇姑侍奉一旁，也是一脸的喜气。
众人看到康熙前来，互相见礼毕，孝庄笑着将皇后送到康熙身边道：“中宫重又有孕，实在是我大清之福啊。如今皇上可要好好的对你媳妇儿。”
“是，皇玛嬷，孙儿遵命！”康熙夸张的一揖，高声回答孝庄的要求，引得众人重又笑开来。
孝庄笑笑，猛然似想起什么道：“诸位藩王那边可又什么动静？如今可都开始搬迁了么？这可是个浩大的工程。”
康熙将凝楚带到椅子上坐好，方笑道：“自然开始搬迁了。朕的旨意，他们怎敢不从。”
孝庄扯起嘴角，目光悠然放到窗外，沉声道：“平西王跟随太祖征战南北，那时还没有你呢。几十年过去，他的势力早就盘根错节，即便是现在，对他而言，你啊也不过还就是个黄毛小儿罢了。老话儿说的，山高皇帝远，你的旨意他不从，你又能怎样呢？”
“那就打。”康熙捋顺凝楚耳边的一缕碎发，坚决道。
“你……”孝庄一时被噎的无语，摇摇头道：“打呀打的，话说的倒轻巧，你还是个孩子，又有什么实力跟他相比？”
“皇玛嬷，我怎的是个孩子了？”康熙微微有些不满，抢白道：“孙儿已经长大了。孙儿已经做父亲了，而且，孙儿还即将再有嫡子。就凭这，他吴三桂也不能不把我放在眼里。”
“算啦算啦……”孝庄叹息着起身，众人也随之站起来，凝楚上前搀扶，孝庄深深看向自己这个孙媳，再次叹息道：“一定要是个嫡子啊……”
送走孝庄诸人，康熙笑意盈盈的半搂半抱的将凝楚带到床上，今日平西王的折子到了，只说让他放心，一切都按圣上的旨意办，这让他的成就感迅速攀升。
将皇后圈在怀里，康熙笑道：“咱们这儿子来的真是时候，将来等他出世，就可以看到他的皇父为他奠定的万里河山的基业。咱们可得好好跟咱儿子说说，那三藩怎么在他皇阿玛的一声号令下就……”
“皇上。”凝楚轻声开口，打断康熙的话。
康熙迅速闭上嘴巴，紧张的望向皇后，自从那次皇后病重以来，身体虽逐渐恢复，但是也多出了时常心悸头昏的毛病，更是一点儿气力都不能出。光今年年下祭祀先祖一事，不过劳动了一日，就险些晕倒在地，吓得他魂不附体。因此每每皇后没来由的一声呼喊，总是让他冷汗直流。
“皇上，”抚上康熙的脸颊，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凝楚有些心疼，掩下自己瞬间头晕欲呕的难过，只是道：“臣妾没事，臣妾只是想问，老祖宗刚刚问若吴三桂不从，皇上说要打，是真心的么？”
“自然是真的。”康熙虽不想让妻子多虑，但也不想欺瞒。早在除鳌拜时，康熙就早已有了除掉三藩的决心。这三位藩王，平日里掌管这南方诸省的财政军马，早已富可敌国，但仍然以定边为由向朝廷索要各种军费粮饷，如今朝廷早已经难以负担得起如此庞大的开支，这三藩，一日不除，一日就是大清的祸害。别说三王如此顺从，即便是真要开打，他也全然不惧。
“楚儿放心，即便是真要打，为了你和孩子，朕也定当全力以赴，必定打一个漂亮的胜仗出来。只是……”康熙抚上妻子的小腹口气稍稍严肃道：“你这肚中的嫡子，对大清而言，可是绝对不能有失的。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和孩子，知道么？”
听闻此言，凝楚微微笑着，抬手按着丈夫的手背，默默点头应下。
过了些日子，主诊妇产一科的太医来为皇后请脉。
凝楚坐于暖阁内，望着太医渐行渐近，微微皱眉思索道：“这位太医好生面善，不知在哪里见过？”
此人略上前几步，将药箱放于地上，跪下叩头后方道：“微臣姓王，名嵩，字菖蒲，多年前大阿哥出生时臣曾随崔太医去往储秀宫，与皇后娘娘有过一面之缘。”
“哦……这样啊……”
凝楚恍然，当日在马佳氏产房门外，曾是有一位年轻太医与她有过交谈，那时她尚且年幼，被马佳的呼痛声吓得不轻，这位太医，还曾劝她放宽心来着。思及此，凝楚对面前的太医有了几分亲切，遂道：“原来曾见过，怪不得觉得如此相熟。来人，看座。”
子奴听闻，迅速从屋外进来，为王嵩呈上一把木椅，后又默默退了出去。彼时因是午后，皇后有些乏力，不愿有人扰了清净，因此伺候的人都遥遥在外殿守候，除了这太医外，内殿并无他人相扰。
王嵩也不推辞，谢过皇后，侧身坐于木椅上，打开医盒，告了罪，便为凝楚诊起脉来。
诊了半晌，王嵩的眉头皱了又皱，最后终是挪开了手，转身便跪到了地上。
“臣斗胆一言，请皇后娘娘赐臣死罪。”
“太医何罪之有，万莫如此，还请起来说话。”
凝楚刚刚见这太医虽恭谨严肃，但眉宇间却是淡然超脱，并无半分谄媚，原是对这太医颇有好感，如今见他如此，不禁有些疑惑。
只见他并没有起身，反而向前跪行几步，抬头看向皇后，沉声道：“恕臣直言，皇后娘娘腹中的胎儿，着实留不得！请皇后娘娘早做打算！”
“你！”惊闻此言，凝楚着实吓了一跳，但是见王嵩神情严肃认真，忍下心中翻腾的怒意，颤声道：“孩子不过三月，甚至尚未成型，太医何出此言？”
王嵩并不畏惧，平静叙述道：“皇后娘娘年前方才大病一场，气血两亏，早先诸位太医也都说如今您的身子不宜有大的劳损消耗。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对于一个身强体健的女子而言尚且大有风险，娘娘如今病弱的身子，实在是不能再多加劳碌了！前些日子各位太医已有此顾虑，但还不敢妄言，如今看这态势，怕是已经坐实了病症了！”
见皇后沉默不语，王嵩大着胆子继续道：“臣早就听闻娘娘年内已添了心悸头昏之症，如今有了身孕，较之过去，是否发作的更为频繁？而且娘娘近日是否又添了腹痛之症，且偶有咯血？娘娘应早做了断，不然，孩子和您，都会有危险。”
半晌听不到皇后的言语，王嵩却不敢往下再说下去。正不知如何是好，皇后幽幽的声音慢慢传来：“你说……孩子也会有危险？”
“是的。”王嵩不忍再说，但是却又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咬咬牙，继续道：“若是皇后娘娘执意生下这孩子，怕是您和孩子，都有性命之忧。”
凝楚的眼光聚焦在王嵩身上，抿了下干涩的嘴唇，轻声问道：“我……和孩子，谁，活下来的机会大？”
王嵩不敢欺瞒，直言道：“若是皇后娘娘拼死一搏，必然是孩子出生的机会大。然阿哥出生后会怎样，臣不敢妄断。但对皇后娘娘而言，这却是赴死之举。请您三思！”
说着，王嵩俯身叩头于地，不再言语，也并不起身。
许久之后，凝楚慢慢走下床榻，躬身亲自扶起王嵩，柔声笑道：“太医医术果真高明，我的症状，您都诊出了。但我却不能按你说的，将这个孩子弃之不顾。往后，您只需尽力帮我保住这个孩子就好，其他的，您不必理会。”
医者父母心。
王嵩重又跪在地上，颤声道：“请娘娘再做决断！娘娘尚且年轻，如今放弃这个孩子，多加调养，几年后再做打算，必将再有嫡子出世！请娘娘……”
“王太医，”凝楚不待他说完，轻声开口道：“我自知我自己的身体，自去岁一病，已然日渐消沉。想来若是没有这个孩子，怕也是不过几年光景了。而且我从小身体不好，孕育祜儿……这孩子的时候就极为艰难，今日这孩子，真的来之不易。更重要的是，如今皇上和老祖宗，都亟需一个嫡子来稳固朝堂内外。这个孩子，我必须要。”
王嵩跪在地上，久久不语。他医术精湛，家中世代为医，悬壶济世不知救活了多少疑难杂症的病患，往常见得，无论怎样的重症，都愿意倾尽全力以延长自己的寿命，哪怕只再多一两个时辰也在所不惜。可如今这个皇后，她刚刚只有二十二岁，她怎么舍得放弃如此的大好年华，只为了一个尚且不知能否安然出生的孩子？！这让他这个医者，该如何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就这么渐渐枯萎凋零却无动于衷？
皇后见太医直起身子准备说话，但却并不再给他机会。遥遥在上的声音凉凉传入王嵩耳际：“皇上需要这个孩子。因此，本宫命你，务必谨守消息，不得声张。尽全力保小阿哥平安出世。不得有误。”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撤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