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指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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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女甄选进行了十日，凝楚随皇太后一起于宁寿宫中将选中的秀女分别安排。见到传说中所谓美丽非常的纳喇惠澜，凝楚方觉沁灵所言非虚，果然生的娇美动人，身上又有一股弱不禁风的柔弱气质，我见犹怜。凝楚思及康熙那日的言语，便当即将其与其他几名容颜俏丽、行事妥帖的秀女安排到了康熙身边，不过几人中相比，应该也只有这个丫头，很快就能承宠御前。
亲自带领惠澜等人去了乾清宫，看着小毛子叮嘱了她们宫中事项，等众人都安排妥帖了，凝楚方回。
离开乾清宫，凝楚并没有即刻回宫，想到这些日子天干气燥，宫中多人生病，一向身强体健的雅若也病倒了，甚至还惊动了太皇太后，便到景仁宫中邀上了沁灵，一起去往承乾宫探望。
进了承乾宫，凝楚发现原来雅若这里分外热闹。除了东珠宫外家人进宫请安未曾前来，马佳，张佳及几位庶妃，都在雅若处坐着。见她二人来了，忙起身行礼问好。雅若却仍卧于床上，只淡淡欠身问好。凝楚也并不在意这虚礼，只笑吟吟的受了礼，便让大家都坐了下来。
凝楚略问病情，雅若淡淡答言道：“不过是前二日略有降温，一时不防，衣物添加不周而已。”
沁灵听罢，见没什么大事儿，便笑着道：“哎呀呀，若是我知道大家都在这里，那我今儿就不来了。”
“沁娘娘此话怎解？”马佳笑问。
“若是大家都在，那雅若姐姐岂不是得嫌屋子里太过于热闹了么。若是我们不抱着团儿来，只是一个一个来，姐姐也不会嫌烦闷，也不会嫌热闹了不是。”
“就你鬼点子多。”雅若此时方露出一点儿笑意，轻斥道：“我哪是那等不知礼仪的人。大家都来看我，那倒是我的福气呢。”
“娘娘不介意我们在这里叨扰，是娘娘宽宏。只是我们已经在这里吵闹半天了，想必您看着我们也烦了。皇后娘娘，奴婢们可否先行告退？”
马佳诸人听沁灵话音，度皇后娘娘意思，想是她也嫌病人房中人多太杂乱了，便早有意告辞。只是这话，也只有敢给皇上生下一个龙子的马佳氏说出口。
“嗯，也好，你们去吧。日后再来。”凝楚看雅若面色淡然，并无异议，点头恩准，又道“马佳，你再去坤宁宫一趟，篱落姑娘正和小茶一起，挑选给大阿哥的新衣衣料，你也一起看看去吧。”
“是，奴婢遵旨。”马佳难掩欣喜之情，忙磕头谢恩离去。
待众人走远，雅若嗤笑一声：“皇后姐姐这笼络人心的事儿，做的可真好。”
正在看小丫头绣花儿的沁灵听雅若如此说，吓了一跳，忙将宫女们撵了出去，转头对雅若说：“姐姐怎么如此说呢。皇后娘娘今儿忙完了秀女的事儿，就赶着来瞧您了呢。连这补品都是早在我那里都备好的。娘娘待姐姐如此，您怎……”
“灵儿，如今这个时辰，东珠姐姐的额娘想必已经出宫了，她现在应是十分难过的时候，你就代雅若妹妹和我去看望下东珠姐姐吧。再告诉姐姐，改日，我在坤宁宫请她吃小黄鱼。”
凝楚没想到雅若对自己如此排斥，竟连面上工夫都懒怠做了，一时间想出的应对之策，也只有遣走沁灵，再温言相询。
沁灵一愣，听出了凝楚要赶她走的意思，虽不情愿，也只是淡淡应了，对雅若说了改日再来，便行礼离开了。
“你不过就是想让大家说你贤良而已，如今你也看到了，我还死不了。灵儿都走了，你也可以走了吧。”
沁灵一离开，偌大的殿内就只剩下了她二人，雅若说话便更没了顾忌。
“雅若。我究竟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告诉我，若是我以前得罪过你，我向你道歉，你何必如此？”凝楚无奈叹息。
“哼，哪里不好？你哪有不好的地方？处处都好，人人都夸你，这样如何？”
“雅若，你何必对我如此？我知道你对如今秀女进宫有些不自在，可是这也是一直以来宫中的定例了，你并没必要拿我煞性子。”
“你这话怎么说的！”雅若猛然掀被而起，怒道：“我怎敢拿你煞性子？你还是总看我的笑话才是吧？！且不说你这正宫皇后到底是否名正言顺，此事我不跟你争也便罢了。可你进了宫呢？我的姑奶，被你天天唆使的连我们科尔沁亲族都不见；我的玄烨，被你日日迷惑的连我病了都不来瞧一眼；这还不够，你还非装贤良，弄来那些狐媚子妖精的秀女蛊惑他，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瞪视着凝楚将积郁心中已久的一番话几乎是喊了出来，雅若知道自己早犯了大不敬之罪，但并无畏惧，仍气息不稳的直视凝楚。
“雅若……”被突然发难，凝楚猝不及防，一时哽住了声音。
平复下心情，忍住眼中酸意，凝楚低声道：“你……你怎会如此想我……”
“哼。”雅若一声冷哼，看了看凝楚悲哀的神情，心生无比愤怒，转身向里侧卧不去看她，讥讽出言道：“你道是就我一人如此想你么？如今你天天霸占着玄烨，我们想见他一面都难。这宫中像我这般想你的难道会少？哼。装什么无辜？装什么可怜。长的又不怎么样，玄烨就是被你这样子迷惑了吧！赶紧走，以后别来看我了。当心我这破地方，脏了您的脚。”
听雅若如此讥诮，凝楚忽的站起身，看了她的背影半晌方道：“那雅若娘娘好生歇息吧。打扰了。”
跌跌撞撞的离开承乾宫，凝楚方才在子奴的搀扶下稳下步子。此时天色渐暗，她拿过一盏微亮的宫灯，走在最前面，任愁绪展露无遗。
自己在宫中步履维艰，小心翼翼的过的这几年，难道就只得出了这个结果？只是想活的能够随性一些，大胆地任自己的心意爱一回，难道也成了罪过？只是履行一个皇后的职责，不骄不妒，充盈后宫，竟然也成了伪善？
挥手遣退众人，凝楚独自提着灯笼在宫内甬道上行走，走过一盏盏亮起的宫灯，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抬头看去，竟然到了重华宫的门口。
暗黑的大门，惨淡的台阶，泛着凄冷银光的铁锁，没有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也没有一如往昔前来迎接的笑脸。想着这门后，多少年前姑姑曾惨死于此，凝楚忽的感到一身战栗。
难道错了？真错了么？
即已做了皇后，怎能还想要举案齐眉？这不就是痴心妄想么？
思绪混乱，似有什么堵在心头，让凝楚想要大声喊出来。压抑住疯狂的想法，盯了这扇宫门好久，凝楚重重叹口气，放下宫灯，转身坐在门前石阶上。
目光流转间，只见东珠身着青衣，站在不远的拐角处，遥遥望向她。见凝楚发现了自己，她便从暗黑处缓缓走了出来。
“东珠姐姐。”凝楚扯起一个笑容问好。
“灵儿到我那里去，说起雅若言行有些不妥，我便想去看看你们。没走到承乾宫呢，就见你一个到这边来了。”东珠微微笑着，随凝楚一起坐到台阶上。
“雅若是说了些。”凝楚没有替她开脱，只说到：“不过，听了她的话，我倒是看清了些自己。”
“什么？”
“以前以为自己即便无功，但也无过。现在看来错了。坐在皇后之位，与皇上关系融洽，便是过错。”
“那你觉得怎样才行？”听了凝楚的话，东珠并不反驳，只淡淡问道。
“如你一般怕是就行了。”凝楚转头，笑着说：“东珠姐姐貌美心善，又豁达大度，若是你做皇后，怕是雅若还能心服。”
“呵呵，她心服了，那又怎样？”东珠觉得凝楚的话有些好笑，便也笑问道。
凝楚有些疑惑道：“做好皇后不就行了，还要怎样？”
“可皇上不喜欢我。”东珠叹口气，“知道雅若为什么讨厌你到这个地步么？不是因为你有多么不好，只是因为皇上喜欢你。可是身为后宫命妇，生来就是伺候皇上的，你是要雅若喜欢，还是要皇上喜欢？”
“我希望大家都不讨厌我。”凝楚想了想，真诚道：“从我进宫开始，我就想做好皇后便好。我不求人人都喜欢我，但我只希望在这宫中生活得平安顺利些，没有朋友便罢了，最起码也不要为自己树敌。我以前其实很胆小，只想缩在自己的壳里，自己一人就好。”
“现在呢？你听了雅若的话，就想再缩回去？”
见东珠看向自己，凝楚转头，坦荡看向东珠的眼睛，深深点头。
“为什么觉得这么累呢？从来没有过。若是如以前一样，只关心自己应该关心的，其他诸事不理，就能求得心中清净，我愿意回到过去。”
“那也便不再理这里？忘掉它？”东珠指着身后紧闭的宫门问道。
凝楚回头，暮色中的重华宫庄重肃穆，孤单立在自己身后，似乎凛然不可侵犯。
怎么可能忘掉？这里逝去了自己的姑姑，送走了敬爱的静妃，过去，她只能在这里，找到一点点熟悉和亲切。这里也是他和她修好的见证，当日他坚定的眼神，温和的语气，仍犹在眼前耳际，如此情谊，怎能是说忘就忘的？
看到凝楚的默然相对，远远望见远处一人疾步走来，东珠正色道：“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可是我告诉你，若是我能得皇上垂青，疼我爱我如此，为了我们情谊相投，我也会倾尽自己的一切去爱他。世上最美好的就在你手中，你怎么就不懂珍惜只想着明哲保身呢？究竟你是太理智，还是太自私？”
说罢，东珠看看远处来人，转身朝另一方向离开。临走之际，东珠提走凝楚身边的灯笼默默心道：既然他手中已有明亮宫灯，那你们送我一盏，也未为不可。
看着东珠远远而去，凝楚默默叹息。
明哲保身么？自私么？这时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说自己，可是真的处在这种风口浪尖上，任谁都不能轻易为之。东珠啊，我们二人都身负家中使命，进宫来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我们怎可抛下任何都不顾，就只要与爱人独好？若是你我易地而处，你或许会比我更加理智。
听到身后之人快步走近的声音。抬头看去，康熙提着一盏宫灯，独自一人前来，灯光的照耀，清晰地映着他严肃紧张的表情。
“我找了你好久。”康熙道。
“让皇上担心了，臣妾知错。”凝楚站起来，对康熙行礼。
“你……还好吧？”看着皇后低头淡淡应和自己的话，康熙看不到她脸上的情绪，只试探说道：“雅若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别生她的气，她被老祖宗惯坏了……”
“我知道。”凝楚抬头，笑笑道：“我把她当自己妹妹，自家姐妹争吵，也没什么。皇上不用担心。只是雅若如今尚在病中，今儿又因我动了气，恐怕病情会加重，皇上还是去看看她吧。若是她真有些什么，老祖宗怕是会很心疼呢。”
“她今儿的逾矩，我会申斥她，你放心。我定会……”
“皇上。”凝楚打断康熙的话：“今儿雅若说我的话，到了您耳中或许会以讹传讹错的离谱。我们只不过在一些问题上略有分歧而已。皇上不必介怀。”
“可你……”
凝楚回头看了眼重华宫紧闭的大门，走近康熙，拉起他的手，慢慢往来时的路上走，笑着道：“今儿跟雅若细谈，臣妾倒是有个收获，皇上可愿听听？”
“哦，是么，那你说说看。”康熙见凝楚主动对自己亲昵，担忧之情倒是去了一半，松口气道。
“今日与雅若相谈，但是让臣妾忆起，自己一直都有个愿望，便是学那古时候的誉满天下的贤后，也做一个让天下人人称颂的女子。”
凝楚看向康熙，笑着说道。
“嗯，你当然会被人人称颂。你是朕的皇后。”康熙话音坚决。
“你说是就是啊？我要让大家都说是。”
康熙见凝楚娇态毕现，心情大好，伸出胳膊搂住她道：“好好，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么？”
“嗯……若是我要立志做贤后，皇上还得帮忙才是。”凝楚顿了顿，似思索了片刻道。
“好，你说。要你夫君做什么都行。”
“君无戏言？”凝楚站定，直视康熙。
“君无戏言。”
凝楚听康熙如此说，敛了面上的嬉笑神色，退后一步跪下道：“连月以来，臣妾多蒙圣宠，倍感不安，臣妾跪请皇上对诸位嫔妃雨露均施，这样才会使整个后宫安乐和谐。臣妾也定当尽职尽责，本分行事，让皇上无后顾之忧。”
康熙听闻此话，立在原地半晌无言。凝楚不敢随意抬头，只这么笔挺跪着。雅若的话敲醒了她，这几个月来他二人夫妻相合，怕是早已被各宫宫妇视为眼钉肉刺，雅若不过只是直白一些而已。若是她自己再不计后果的与康熙任性行事，怕是以后日子会更加难过。
也许东珠说的是对的，只是自私而已。也许是不够坚强，也许是怕被伤害到无以复加。可是，或许这些都不是借口，爱的不够深，才是真的……
不知等了多久，康熙终于开口道：“如此，甚好，朕的皇后立志做贤后，也懂得了直言劝谏，果真是朕之幸事。朕便依了皇后所言。承乾宫如今尚在病中，朕要去看看自己的爱妃才是。皇后别跪了，起来自己回宫吧。”
康熙把手中灯笼放在仍笔挺跪着的凝楚身边，顿了顿，随即旋身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指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