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迷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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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坤宁宫而没入其门，凝楚遣退众人，独自向重华宫走去。
重华宫照旧大门紧闭，似乎这里就是被尘世遗忘的角落。孤独，冷清，但遗世独立。
敲开宫门，凝楚走进去，只见静妃站在几株梅树旁，拿着只小银剪子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东果那丫头走了？”静妃问。
“嗯。”
凝楚走近，看着含苞欲放的梅花，低声应道。
“怎么？她走了，少了玩伴儿，你不开心了？”
凝楚无奈笑笑，也不说话。
“见着玄烨那小子了？”
见凝楚冷了笑意，只低头不答，静妃了然。
拉住凝楚的手，捂在手心里，二人一起走进屋子，静妃道：“到了冬天，你的手总是这么冰凉。没一点儿热气儿。来，坐下，喝杯热茶吧。”
捧了茶杯在手，坐在熏炉边上，凝楚渐渐暖和起来。
“原本没想来打扰您的，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了。”
低头看着炉子上似有若无的小小火苗，凝楚轻声道。
“好了，我说过，你什么时候爱来，就来好了。我这里也没什么人，冷清的很。”
静妃搬过一张小凳，捧了盒干果，挨着凝楚坐下：“吃点儿不？这还是你给我送来的。”
凝楚摇摇头，静妃笑笑，自顾自的吃起来。
见凝楚一直捧着杯子若有所思不吭声，静妃咔吧一声啃碎了核桃皮，咧咧嘴，笑着说：“丫头，你要是现在再不跟我说话，以后可就跟我说不成了啊。”
“怎么？”
看凝楚瞪大眼睛不解望向自己，静妃说道：“马上就年下了，我们科尔沁会派人来朝贡，到那时，我会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太皇太后明面上儿说我回乡省亲也好，说我死了也罢，反正我走了，是断不会再回来了。”
“姑姑！您……”
静妃听凝楚叫出姑姑，看着这故人的孩子对自己依恋信赖不舍的眼神，心下不由一酸，握住她的手道：“其实从福临死后，回乡这事儿，我就求了很多次。终于现在让我等到了。原来一心想离开这囚笼一般的地方，可你在宫里……”
“姑姑，您一直都想走，如今老祖宗有了恩典，那自然应抓住机会啊！您能过您想要的生活，我真的很替您高兴。”凝楚摇着头苦笑说道：“我们都一样，都想离开这里，我这辈子是不行了，您离开了一定要开心快乐，替我把我的那份儿都活的精彩些才好。”
“傻丫头……”静妃按住凝楚的头，一下一下轻轻抚慰道：“你怎么知道在宫里你不会开心快乐呢？你才多大，你的路有多宽呀……”
“姑姑，这不是在说您的事情么，怎么又扯到我了？”凝楚还沉浸在静妃要离开的愁思里，却没料到她这么快就转了话题。
“我的事情有什么可说的？反正走就对了。”
静妃语气颇为释然，但又一沉吟，拧了眉头道：“只是走之前，我十分不放心你。咱俩除了不愿在皇宫待外，其实一点儿都不像，你和你姑姑一样，虽然看起来都是柔柔顺顺的，其实你们骨子里都倔强得很，而且特别认死理，要不你姑姑也不能那么早就过世了……”
看凝楚低了头，静妃拉近坐墩儿，将她稍稍揽进怀里道：“斯人已去，往事难追。你不能永远活在过去的悲哀里。丫头，玄烨不是福临，你也绝对不是你姑姑。宫外你失去了一个亲人，为什么不尝试着接受另外一个会陪伴你一生的亲人呢？”
静妃低头看看凝楚在安安静静的听，接着道：“你总是害怕玄烨会伤害你，不愿意靠近他。我以前也担心他跟他父亲一样，是个多情的种子。可是前儿我却听说玄烨这小子因为你的昏倒，半夜竟然召了所有御医进宫，这阵仗，也只有当初他母妃恶疾的时候才出现过。”
“是啊……这件事情，做的是过了……”
凝楚回忆那天的情景，想着自己对他的无礼，他的忍耐，他的坚持，他的守护，心中波涛汹涌。
“不是过不过的问题。”静妃摇摇头，按住凝楚的肩膀，让她正视自己道：“玄烨这小子从小就被姑姑训练的宠辱不惊，心机深沉，纵然是再让他心里焦急上火的事儿，他面儿上也是淡然处之。那天，想必他是真的被吓到了。丫头，他如此在意你，而且你又如此在意他，今儿见了他一面就魂不守舍的，你怎么就不能试着改变一下呢？”
凝楚被静妃凌厉逼视，退无可退，垂下双眸，淡声道：“红颜未老恩先断……我只不愿斜倚熏笼坐到明罢了……”
静妃放开凝楚，笑着道：“你如今和你姑姑当年一模一样，可是啊……你姑姑起码比你勇敢，她敢正视自己的心，她敢随心而走。丫头，你可知道，当年她虽难过，她虽怕你们受到伤害，可是当我问她‘爱上福临后不后悔’时，你姑姑告诉我……”
静妃闭闭眼，多年前的那一幕重又出现在眼前，那奄奄一息的女子苍白着面孔无力的倒在床上，可当自己提到福临时，她的眼神中却迸发出一丝丝的欣喜和缠绵，她说：“我不后悔，爱上他，被他爱过，我不后悔。”
“不后悔。她说她不后悔。”
“姑姑难道真不后悔么？纵然先皇都要了她的命？”凝楚抬头，难以置信。
“不是每段感情都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但是怎么就能因为那个可能的结果放弃相互之间的依恋和美好呢？况且，你若相信我，你就记得，玄烨不是他阿玛，他绝不会做出那种恩断义绝的事情。”静妃拍着凝楚的手，字字句句的说道：“我虽没有经历过，可是最简单的道理是，你身边就有一个可以给你关心温暖呵护的人，为什么还要离开？千万千万不要等到他真正离去了才知道他的可贵……”
凝楚抬头，对上那双关切的双眸，无语凝咽。其实，自己也清楚，他真的，好可贵……
知悉静妃要走，凝楚每天总会找机会到重华宫坐坐，腊月十五这天，静妃终是随着科尔沁送贡品的车驾离宫。
因是孝庄对自己侄女的私心，又怕过多的宣扬对朝廷威严有损，因此宫廷上下，都没人会主动提及此事。而且这么多年来，静妃在重华宫中深居简出，如今的宫中诸人甚至大多都没有见过她的样貌，对他们而言，静妃，就好像一个符号一样，似乎仅仅就只存在于史官笔下而已。
静妃走时，凝楚被太皇太后拘在慈宁宫中不让她去送别，据说，静妃走出皇宫时，一步都没有回头。
静妃走后二日，重华宫总管赵公公前来请示重华宫中人员物品的布置安排。静妃离开时，只带走了当年从科尔沁陪嫁来的依云娜，其他所有人，都留了下来。
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再进重华宫的借口，这二日，凝楚始终鼓不起勇气再去那里看看走走。
进了重华宫，与宫女太监们一起将宫内物品收拢归置起来，又亲自分派各人工作归属，凝楚不敢有半分的分神和松懈，因为一停下来，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眼前都会晃动起姑姑和静妃的影子。
终于一切都做完了，遣退了众人，凝楚站在院子中央，看着院角的那树红梅，鼻头有些酸酸的。
“启禀皇后娘娘，这是太妃娘娘临走时留下的，特意嘱咐奴才等您再来重华宫时交给您。”
重华宫总管赵四，原是很多年前的坤宁宫总管，后自愿随静妃一起来到重华宫，为表心意，凝楚将他调回坤宁宫继续任职。现在便是他，手中捧着一个小漆木方盒，躬身说道。
凝楚接过盒子，缓缓打开，只见盒内放着一把小小银质同心锁，这把锁原是静妃嫁时的嫁妆，凝楚还曾经见过，当时静妃还感叹说这么精致小巧、寓意美好的东西做了自己陪嫁倒是可惜了。方盒内还有一封小纸笺，打开来看，只见里面静妃歪歪扭扭的一行祝福：惟愿两情相悦，共度白头。
两情相悦，共度白头……
凝楚将这纸信笺握在手中，抬头向蓝天看去。
姑姑，您现在一切可好？为何我好想你，好想你……
再低头，凝楚恍然发现，康熙站在重华宫门口，静静地望着她。
“皇上……”凝楚轻启朱唇，低低叫了一声。
康熙叹口气，走上来，用手轻轻捧起凝楚的脸，抹去她腮边点点泪滴：“静太妃告诉我你的担心忧虑，你的惶恐不安……是的，过去那些人，那些事，对你对我，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可是，你要记得，我是你的夫，我会一直等你，等你敞开心扉接受我为止。”
“若是你不愿，”康熙将凝楚轻轻带入怀中，“那便是我做的不够好。可以提醒我，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好么？若是我还是让你为难伤心，那就罚我好不好……”
手中方盒横在二人中间着实有些硌人，凝楚想要离开些，康熙却并不允许，只是抱紧她，点点加大力气。
凝楚无奈，费劲儿抽出双手，环在他的腰上，抬头看向康熙轻声道：“你抱我太紧了，盒子都硌着我了。你说，让我如何罚你？”
康熙低头，看着自己皇后眼中点点明亮戏谑，唇瓣微扬：“我妻子说怎样便怎样。我哪敢有半分的怨言。”
“当真？”凝楚微笑道。
“君无戏言。”
“那好，听说皇上最近在练布库，那您就给臣妾打一套看看好了。”凝楚眨眨眼，手推着康熙道。
“好好，那我们回去坤宁宫再打如何？坤宁宫比这里大多了，我还能伸展的开拳脚。”康熙见凝楚笑意满满，拉着她便急不可耐的往外走。两月不相见，他着实想她。
任康熙拉着自己走出重华宫，看着赵公公锁住的重华宫大门，凝楚默默心道：姑姑，谢谢你，往后无论结果如何，凝楚都不会后悔。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迷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