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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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黑了下来，红霞缱绻而来，紫霞仙子又踏着彩云而去，寂寞而神秘的蓝带来了夜幕，四下静悄悄，万家灯火亮起。
时也看着头上的白炽灯，简单的一个灯泡，沾着一点灰烬，散发出枯黄的灯光。不足够明亮，也不足够干净。
一些小小的飞蛾奔着那些光亮去了。
在城里哪能看到这么丰富的生命，时也充满了新奇感。
“只有一间干净的屋子，其他的都没有床，是放杂物的，你们兄弟挤一挤？”池爷爷不好意思道。
池今生刚丢完垃圾回来，看向乖生生坐在客厅的时也：“没事的，我等会到镇上给小野开间房。”
“这样也好，但是这儿最近的酒店在另一个镇上，开车都要半个小时，今天太晚了。而且乡下只有一些小旅馆，还不如家里干净，那床底下的谷草是我洗了晒干净的。”池爷爷昏黄的眼膜看着两个乖孙。
“他有洁癖，可能不太适应……”
池今生话没说完，时也打断他：“我哪有那么娇气，我就喜欢住在家里陪着爷爷。”
时也去洗完澡，回房间里吹头，不知道池今生是不是有先见之明还带了吹风机，不然时也就要湿漉漉地滚上床了。
他看着房间里那一个小床，将将一米五宽，两个人男人一起睡可以说是毫无间隙，想到今晚要和池今生躺在这样一张床上睡觉，时也莫名多了丝局促和羞涩。
农村的床很高，很像北方的炕，不过下面是很结实的木头，从棉被和实木的凹槽缝隙里还能看见一根根稻草，如池爷爷说的一样，它们很干净，有一种阳光的气味。人坐上去会微微下陷，但并不会像上等的乳胶一样拥有良好的回弹。
池爷爷端了一盆热乎乎香喷喷的烤红薯。
“孩子，喜不喜欢烤红薯？”
时也没有吃过这个东西，但是那种香甜的气味瞬间勾起了他的馋虫，于是伸长脑袋道：“这是什么？”
“农村最不缺的只有吃的了。”池爷爷把烤红薯一分两半，用塑料和纸巾垫住下面递给时也。
这个红薯外皮已经烤成了焦炭，黑的，手一碰上一层烟灰，但是里面的肉金黄灿烂，与皮相接的那一部分烤出了馋人的、黏糊的焦糖，热气升腾。
他迫不及待咬了一口，烫得食物在嘴里跳了场华尔兹，然后囫囵咽下。
再吃第二口，才知滋味，胜过家里阿姨冥思苦想的甜品。
“这个房间就是小时候今生住的地方，床有点小，”池爷爷拍了拍这张床，“家里其实还有他爸爸妈妈的房间，但是他们走之后，我就没收拾过了，委屈一下。”
时也看向池爷爷，温柔慈爱的一双眼盛满了伤心、悲痛。
“我跟我哥小时候都一起睡，没什么。”
“真是感谢你们啊，救了他，这孩子从小就命苦。”池爷爷再说这些煽情的话时，总是腼腆地搓着一双布满老茧的手。
“他妈妈生他的时候难产，刚好又是冬天，膝盖进了寒气后跟我一样走路跛脚。人贩子把小孩儿拐走后，他父母两个每天走二十多公里找人，还要干农活。累到最后，心理垮了，就吞老鼠药自杀了。”老爷子回忆起往事紧缩眉头，仿佛这段愁怎么都过不了。
时也搭在他的手背上：“已经过去了爷爷。”
“已经过去了，”池爷爷点点头，“孩子您吃，我走了。”
他出门后就贴心地替时也掩上了房间。
时也吃了一半烤红薯，池今生洗完澡回来了，他肩上搭着蓝色的吸水干发巾，湿法滴滴答答落水，顺着削瘦的锁骨流进轻薄的体恤里面。
那件体恤很薄，没有任何图案，因为水汽贴合着池今生的身躯，能清晰看到胸肌腹肌的轮廓，很饱满、很漂亮。
时也就这样光明正大看着，坐在小马扎上。
池今生一眼看到了他手里的红薯：“好吃吗？”
时也点点头，池今生道：“给我尝一口。”
他毫不客气，弯腰抓着时也的手把红薯递到嘴边咬了一口，热气还在，香软不腻的味道。
时也怔怔地看着红薯的大洞，前一秒他的牙印还留在上面，池今生就这么吃掉了。
“没有了……”
池今生瞥了一眼，这么委屈？
“明天我给你烤，管够。”
不知道怎么就躺上了床，时也睡觉不老实，这个床太高，掉下来又是水泥地，池今生让他睡里面。他放空脑子大半天，也没法入睡，接着窗户外面的月光看着天花板上移动的倒影。
因为外面是公路，虽然车辆极少，但偶尔还是有晚归的小车，唰地驶过，一坨白色的光就从左边飘向右边，然后消失。借着反光，他能极短暂地看见阖眼的池今生，睫毛密，睡相安稳。
但是这短暂的一眼让他更加不满足，于是下次听见引擎的声响，他就光明正大地爬起来看 ，就为了光影掠过的那几秒钟。
这样的动静在一张狭窄的床上，很难不被察觉，池今生睁开眼睛，看见伏在他肩膀旁边的时也，沙哑问道：“怎么不睡？”
“睡不着，太热了。”时也随便找了个借口。
“那就不盖被子，放进柜子里。”
时也麻溜起来把自己那床叠好，丢进油漆木的老衣柜里。
他膝盖压着床边上，两手撑在池今生一左一右，然后翻进去。
这时候时也才说：“那我晚上冷怎么办？”
池今生无语地睁开眼：“看出来你是真睡不着了。”
时也前一秒只是嘴上说说，但是下一秒就真感觉冷了，重庆秋季夜晚的温度降得很快，他掀开被子钻进去，把冰冷的脚搭在池今生的腿上。
“那我们盖一床好了。”
“嗯，快睡吧。”
目的达成，时也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他喜欢侧睡，刚好对着池今生，明明用的都是一款沐浴露，哥哥身上的白茶香是从哪里来的呢？脑子在无限循环这句话后，时也就真的睡着了。
而池今生却是将近一夜未眠。
最初帮时也代写，明明是情色的故事却总是在无意中流露出一种苦涩、醇厚的情感打动他，他当时以为时也天生就适合这一行，后来发现是以他灵感的小说，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他一开始是愤怒且不解的。
明明是已经完本的小说，时也却以眼瞎为由让他重写，这是一种戏弄。他最开始以为弟弟是在发泄对父亲的不满，所以无差别对待周围所有的人，他觉得自己的真心错付。
可看到主角的名字，渐渐就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心里涌出了诡异的猜测。
也许，时也喜欢他。
池今生拿着书往回走，将小说丢进车储物箱的时候，才发现那份秦霄峎给他的密封袋还留在车里，他心里的火焰一下就消了。
他瞬间谅解了所有该理解和不该理解的事。
池今生拆了密封袋，一张张血液化验单，心理测试量表，一个月接一个月的用药和数据对比，还有病人档案。
三年的心理治疗具象化了，那叠单子有一根指节那么厚，将近一百张A4纸。
【姓名：时也
性别：男
年龄：20岁
职业：学生
婚姻状况：未婚
主诉及现病史
主诉：持续心情低落、失眠2年，加重伴焦虑6个月，有躯体化症状。
现病史：病人自述与男朋友交往三年，经常被对方贬低，开始出现心情低落、失眠等症状，但会因为暴力和言语贬低刺激产生性兴奋。近1个月来，由于想分手被男朋友胁迫，因为躯体症状一时无法割裂，病人症状持续加重，出现焦虑、烦躁、易怒和情绪崩溃。病人自发病以来，食欲减退，体重下降明显。
个人成长史及生活史：病人不愿意陈述。
精神检查：定向力完整。情感高亢，焦虑明显，躯体症状明显，言语偶有混乱。思维奔逸，有求治欲望。
辅助检查：心电图、脑电图、血常规皆正常。
心理测试：SDS（抑郁自评量表）评分88分，SAS（焦虑自评量表）评分90分。
初步诊断：躁郁症伴性瘾。
治疗过程记录
2017年8月10日：首次就诊，给予氟西汀20mg，每日一次；阿普唑仑0.4mg，每晚一次。病人情绪低落，焦虑明显。】
【姓名：时也
……
主诉及现病史
主诉：无法摆脱躁郁症的躯体化表现，焦虑持续加重。
现病史：病人自述被前男友侵犯，对方对他实施暴力性行为，又改述两人未分手，感情很好，病人喜欢暴力，男朋友却因为担心他的病情不愿意这么做而陷入矛盾。
个人成长史及生活史：病人不愿意陈述。
精神检查：言语混乱，思维奔逸，有求治欲望。
……
初步诊断：躁郁症伴性瘾，疑似精神分裂，随诊待确认。
治疗过程记录
2017年12月10日：第四次就诊，病人自述失眠症状未有改善，仍感到心情沉重。继续药物治疗，开始认知行为疗法。】
池今生不敢再看下去。
他的目光像一片透光的羽毛，轻轻落在酣睡的人脸上，唯恐扰了时也的好梦。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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