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胡言乱语》西荧星

15、15

　　虽然下本要写破镜重圆，最近也零零碎碎看了一些破镜重圆，但！我还是对大部分主角分手多年重逢后的反应很疑惑。

　　就，排除那种真的撕破脸闹得很难堪分开的，和平分手或者赌气分手这种，真的能做到见完面之后，再互相撩、拉扯好多天好多个月，才磨磨蹭蹭聊复合或者当炮友这种事么？

　　半夜睡不着，突然就想起来这个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金星逆行的影响，我最近确实总能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时候、不带任何多余情绪地想起前任们，还蛮奇怪的）。

　　去年回上初中的那个城市小住了几天，十六岁谈了快两年的那个前任正好毕业回国，于是通过微博联系上了之后，就从隔壁市跑来找我了。

　　本来餐厅订好，共友约好，饭后活动计划好，预约的酒吧留位费都交好了。
　　他来家里接我的时候，我还在卷头发，一时半会弄不完，就让他进门在客厅等，可当我看到他西装笔挺捧着一大束红色郁金香站到我面前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却是他十七岁的脸——

　　黑色帽衫，浅色牛仔裤，微长微卷的柔软发丝，阳光下看起来会有点发红。
　　白得有些病态的皮肤，肌肉是属于少年人的薄，但线条很流畅漂亮。
　　191的身高与我正好差十六厘米，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是差二十多厘米的，但我出国后换水土又窜了窜，面对面接吻时他总喜欢紧紧搂着我的腰把我拎起来那么几秒。
　　单眼皮总是绷着，看起来总是不太开心，但笑起来却有点傻气，被我气急了会低着头吧哒吧哒沉默着掉眼泪……

　　我们已经三年多没见了，即使一直在同一个城市留学，即使我的大学离他的大学只有二十分钟车程，即使我们两个租住的公寓直线距离只有一千七百米，即使我高考前还找他的室友补习过化学，即使他再也没谈过恋爱且经常偷看我的微博。

　　我接过花，笑着问他怎么不送玫瑰了。
　　他愣了愣，语气平淡地说：“你小时候总觉得玫瑰庸俗。”
　　我问他：“难道郁金香就很好？”
　　“没办法，我就是个很俗气的人啊。”他耸了耸肩，“红色衬你，我这些年每次看到红色的花都会想到你。”
　　我抬头看着他，几乎没有思考，条件反射般地问他：“你想接吻么？”
　　他几乎没有犹豫，像从前那样抱着拎了拎我，直接了当地表达着欲求：“你想做么？”

　　我家里包里一向装备齐全，成年人把安全措施随时准备好是对自己的尊重。
　　感觉和几年前类似，却也不太一样，不过当天其他的安排确实是都错过了。

　　结束后我们坐在院子里吹海风，聊了很多，聊我们共同给予彼此的无数个first time，初次牵手是在某个漫展，初次拥抱是在高铁站，初吻是在电影院，情侣座，谁也想不起来看的是什么，只记得是个大烂片，初夜是在悉尼，看完跨年烟火，我回家的火车人满为患，打车回去需要八十九刀，我伸手取消了他帮我叫车的订单，指着附近一家会花掉他一个月房租的酒店，问他想试试么。

　　聊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他说刚在一起的那几天，他一直觉得是在做梦。
　　聊我为了不和他异国异地，是怎么说服家里讲留学地点从英国换到澳洲，又从墨尔本的私校换到悉尼的公校。
　　聊我们的那几次分分合合，但怎么也没聊明白，到底也没搞清楚是我脾气古怪还是他脾气古怪，因为他好像失去了和我争执的动力，我说什么他都只是道歉。

　　他问我会不会觉得遗憾。
　　我说还好吧，你指哪方面？

　　他说，如果我们再坚持半年，也许就能顺顺利利地同居，他每天给我做饭收拾房间照顾我，我也不会因为没安全感总跟他闹脾气，我们一起学习，一起生活，一起探索这个世界，做什么都一起，任何外力都分不开我们，感情是不是就不会被消磨得那么快。

　　我被问愣了，有点惊讶地反问回去：“你觉得我们分手的原因这么无聊么？”

　　我说，我从来没觉得我们两个感情被消磨是因为见面少。

　　我说，我们分开的原因简单得不能更简单了，就是不合适。
　　你期待婚姻，期待家庭，向往在小城市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生活，你想要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即使偶尔靠过激的事情来调剂，也只希望那是短暂的。但我从很小就知道，只有不婚不育才能让我的人生丰盈，我习惯不停的更换居住的城市，我喜欢新鲜事物带来的刺激，希望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梦想总随心情不停更换，我愿意甚至可以说是向往漂泊一生。

　　他沉默了好久才再次开口：“我知道，但我也说过很多次，你不需要改变，我来改，我愿意陪你去过你想要的人生。”

　　我说“对”。
　　所以我喜欢你，我见到你的第一反应是想亲吻你，别人问我们为什么分开的时候，我都会说“他是个很棒的人，我们只是没缘分”。

　　我觉得，与其再浪费几年彼此宝贵的青春，还不如直接断掉，我们的感情没有问题，只是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他明白我的意思，也真是奇怪，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无法沟通，他说我的思路跳脱扯得他很窒息，分开这么多年，他倒是跟我默契了很多。

　　我们不再提分手的事情，他大概也打消了提复合的念头。
　　我们只聊以前，聊那些十七八岁的美好。

　　刚到悉尼的时候他牵着我的手，带我熟悉着市中心大大小小的街道，我们去动物园去水族馆去各种稀奇古怪的餐厅打卡，这座城市的每一个热闹对我们来说都新鲜，什么活动我们都要去看一看，我们在异国他乡、家人触及不到的地方彼此陪伴着度过了煎熬的适应期。

　　在听说悉尼有一百多个海滩后，我们曾说要一起探索所有的，但最后只一起去了二十几个。
　　我问他有自己去找过其他的么。他说没有，分开之后他连海边都很少去了。我说我常去，我是海边长大的孩子，没有沙滩和海浪我会枯萎。他说他回国之后还是很常去吹海风的，只是似乎对悉尼的海有点过敏。

　　在一起的时候，我上高中，他上大学预科，我们之间想要见一面的距离，是三十六分钟的公交加上四十分钟的火车加上二十分钟的公交加上十五分钟的步行，但他依然会在每个周三和周五准时来接我放学。
　　回国的时候，我会在四五个天南海北的城市之间换着居住，他会每个星期偷偷飞来找我一次，短暂亲昵十几个小时后再立刻飞回家。

　　我考上了他之前上预科的那所大学，他却发挥失常去了另一所排名稍微落后的学校，我搬去了他以前住的那个区，他却搬到了离市里更近的地方，他在我大一的时候某次终于敢借着酒劲打给我，接电话的却是我当时的约会对象。

　　他问我那个人是谁，我们现在还会联系么？
　　我说我根本不知道你打来过，更不记得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了。

　　他似乎有点懊恼，说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把我联系方式全删掉了。

　　我笑得好大声，撞了撞他的肩膀，开玩笑地对他说：“这就是没有缘分的表现。”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的人生轨迹是不同频的，所以我们一直在错过。”

　　他安静了好一会，才突兀地问道：“你记得你每年生日的时候，我都会给你一封手写信么？”
　　我点点头。

　　他跑回客厅，在那束郁金香里翻了几下，最终还真让他给扯出来了个信封。

　　那上面的日期是我们分开第二年我的生日。

　　别的内容我也想不起来什么了，只记得最后的话，他说——

　　[分开后我逐渐发现，我并不完全期待婚姻，我只是希望能与你共享一段婚姻，换种看法，我希望能用家来将你束缚在我身边。]

　　[我不否认我的可恶，但喜欢就是自私又贪婪的。]

　　[不敢承认却又绞尽脑汁挽留的人才可恶。]

　　[可爱不同，爱是在适当的时候看着你走，不过分打扰的同时，期待着你会回来。]

　　他工作了，在家乡，不大不小的海滨城市，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还是没再谈恋爱。

　　我继续读书，还在悉尼，我们两个短暂扮演过彼此家人的异国他乡，依然有在和感兴趣的人约会，但已经很久没进入一段稳定关系了。

　　前些天他打电话来例行关心，问我是不是快毕业了，毕业后什么打算。

　　我问他：“记得当年我是为了你才来悉尼的么？”
　　他说记得。

　　我说：“我打算申英国的研，如果可以，我还想读博，如果顺利，我还想读第二学位第三学位，我还想去很多没去过的地方。”

　　他思索了很久，才终于憋出句“那很好啊。”

　　我坐在院子里，吹着和去年见面时类似的海风，没什么情绪波动地说：“宝贝，我不可能永远十七岁，你也不是非我不可、你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这段感情中止在了它最迷人的时候。”

　　“爱是世界上最消耗精气神的东西。”

　　“我不要，你也别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