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诺的荣耀之路[西幻]》梨宵

13、甘达峡谷血战

　　威廉·索罗陷入了苦战。

　　阴暗的峡谷里堆满了尸体，断肢和惨叫的伤员。浓重的血腥和尸臭笼罩着整个峡谷，熏得人头昏脑胀。

　　威廉在峡谷底部扫了一眼，胃里一阵恶心，收回视线。穿蓝色衣服的是赫尔兰的士兵，穿红色衣服的是尼克斯的士兵。没人能在激烈的战斗中为他们回收遗体，他们甚至是踩着尸体和敌方交战的。威廉·索罗在这里也没法保持形象，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脸上血迹和灰尘糊在皮肤上。他已经在这儿鏖战一整天了。

　　甘达峡谷是魁拉比山脉上唯一的缺口。在遥远的第一纪元，赫尔兰的整片国土都是巨龙用来孵化龙蛋的地方。那些身形修长优美，神秘而威严的生物在空中盘旋，他们念诵古老晦涩的咒语，天地间的魔力因子都随他们的心意聚散，就像天才指挥家指挥他的乐团，如臂指使。于是魁拉比山脉拔地而起，成为保护龙蛋的防线，免得生性贪玩的巨龙们不小心玩过了界，一脚把蛋踩坏了。

　　后来，巨龙离开了阿里仑特大陆，这片土地又成了南方精灵的快乐老家。他们无忧无虑，除了与海洋里的人鱼交流艺术，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直到第三纪元，巨人叛乱，把魁拉比山脉轰开了一道口子。

　　这个口子就是甘达峡谷，巨人和精灵均以甘达为它命名。在巨人的语言里，甘达意味为胜利的曙光，但在精灵的语言里，甘达的意思是痛苦之门。

　　甘达峡谷不长也不宽，只有两公里长，最窄的地方不到三十米。两侧高高的石壁近乎垂直，挡住了阳光，让峡谷显得阴森森的，每天清晨都弥漫着淡青色的雾气。西面的岩壁寸草不生。东面的岩壁上生长着繁茂的植物，黝黑的岩石上爬满苍翠的古藤。枯瘦的小树上搭着一个鸟窝，几只还不会飞的雏鸟听着下方的厮杀声，惊恐地啾啾乱叫，而它们的父母为了躲避乱飞的箭矢，早已飞得不见踪影。

　　赫尔兰建国后，索罗家族世代镇守甘达峡谷，就是为了防止尼克斯从这里过来。峡谷的另一头，尼克斯也派遣军队常年驻扎，每当两国关系紧张，双方就会心照不宣地摩擦几次。倘若拿着一块峡谷里的石头仔细研究，准能在石缝里找出历年积累的干涸的血迹。

　　如今，这条峡谷再一次被鲜血浸润了。

　　威廉本想尽快通过峡谷扫荡尼克斯腹地红狐大平原，但对面似乎打着同样的主意，想通过甘达峡谷直抵赫尔兰的珊瑚宫。

　　两支军队狭路相逢，甘达峡谷变成一个巨大的血肉磨坊。双方都投入了大量兵力。如果威廉不能及时把峡谷打通，就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深入敌国腹地、切断后勤的作战任务。

　　他们不约而同把步兵方阵排在最前面。每一个士兵就像一块砖头，彼此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第一排的人用盾牌互相为旁边的人遮挡身体，后背都被后面的士兵以木盾顶着，真正构成了一堵墙。

　　先前的方阵几乎都死伤殆尽，这已经是第七次新组建的方阵对撞了。现在，两堵人墙正快速前进。

　　“准备迎接冲击！”小队长喊得声嘶力竭。

　　两个方阵撞在了一起。巨大的撞击声在峡谷里来回震荡，把悬崖上的叶子纷纷震落下来。

　　无数根长矛从盾牌后面伸了出来。这些长矛有的被盾牌挡住，有的则刺进了盾牌防护的缝隙，刺穿士兵的肢体。鲜血伴随哀嚎滚滚而出。伤员被迅速换到后面，由后排的士兵补上。

　　对面的弓箭飞过来了。方阵中的士兵纷纷举起盾牌遮挡。一部分流矢落到了后方，甚至朝威廉飞来。威廉举起盾牌，感受着手臂上通过盾牌传来的接二连三的力道，把怒火揉在声音里发泄出去：“放箭！把弩炮用上！”

　　不远处几个弩炮手闻言飞快上弦。就在此刻，威廉突然一阵战栗，全身汗毛在未知的危险刺激下立了起来。他遵循直觉向旁边一扑，一根长矛带着呼啸的风从他原来站的位置飞过，把后面三位倒霉的士兵连人带盾牌串成了串。

　　“用石弹，把他们的路炮砸坏！”威廉大吼，炮手连忙把沉重光滑的石弹安装在弩炮上。

　　“呼！”

　　石弹精准地砸中目标。鲁车被砸坏了，炮手的肢体飞到天上又重重落下来。光滑石弹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它还会跳弹，尤其是在甘达峡谷这样狭长、挤满了士兵的地方。它跳来跳去，横冲直撞，给尼克斯的军队带去可怕的伤亡。

　　“我们还有几台弩炮？”威廉问。

　　“三台。剩下的都坏了。”

　　“火药呢？”

　　“去掉让人带去开凿岩壁的那些，早用完了。”

　　回话的的是他的表弟经随从亚罗·威尔。原本带了几份稚气的脸上沾染了血污擦干净，让他的气质陡然一变，刀锋般凌厉。

　　这个性格腼腆的小伙子在战场上仿佛变了一个人，没表现出一丝软弱，战斗风格疯狂无畏得让威廉都有几分惊讶。

　　威廉抬头看向近乎垂直的山壁。良好的势力让他看见几个小小的人影在悬崖上攀爬施工。

　　这是他想到的办法：把擅长攀爬的士兵挑出来，让他们组成一队，带上绳梯、火药和铁锤凿子等各色工具，在山壁上凿出许多可供一人容身的洞，让弓弩手顺着绳梯爬到洞里，居高临下地射杀敌人。

　　“让弓箭手尽量掩护他们。”

　　“是。”

　　阿克苏攀着一根古藤，在山壁上叮叮当当地凿土挖洞。他当然不知道威廉在刚刚下达的命令，却也明显感觉，敌方射向他们的飞箭突然少了许多。

　　山壁上的泥土只有薄薄一层，只挖了几下，铁凿就敲在石头上，迸射的火花着亮阿克苏年轻的面庞。他凿了个深深的小孔，把炸药塞进去，点燃引线后立刻像壁虎一样往斜上方爬远。

　　“轰！”山壁炸出一个洞。阿克苏回来检查，发现洞不够大，又叮叮当当敲起了石头。

　　阿克苏所在的部族生活在在雨林深处，孩子们从小练就一身跋山涉水、抓着藤条在树间荡秋千的好本事。威廉要选擅长攀爬的人，他和表哥雷斯林都主动站出来了。

　　“阿克苏，快躲开！”挂在阿克苏上方的雷斯林不经意往下一看，几乎魂飞魄散。一根燃烧的火箭冲阿克苏疾速飞来！

　　阿克苏左脚蹬着山壁，左手抓紧藤条，整个身体挂在高空旋转九十度，看见那枚火箭。

　　此时火箭离他不到三米，要通过这点距离，以箭的速度来看，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阿克苏反应极快，“哐”！他用铁凿把火箭打了出去，虎口裂开鲜血淋漓，手臂也震得麻麻酥酥的。

　　“吓死我了！”雷斯林心有余悸。

　　阿克苏不以为意，他从小胆子大，提醒表哥：“别废话，快做事。做完就能下去。”

　　雷斯林应了一声，又开始叮叮当当敲石头。

　　过了一会儿，能够容一人藏身的山洞已经凿好，阿克苏满意地点点头，取下腰间的绳梯钉在山洞上方。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可怖的呼啸，然后剧痛和巨响同时沿着神经传到大脑皮层。一根长矛从背后把他钉在山壁上。

　　全身血液顺着这巨大的创口淋漓而下，表哥带着哭腔的呼喊越来越远。阿克苏握了握右手，啊，锤子还在，他使出最后的力气，把绳梯钉牢了。

　　弓箭手们顺着一条条绳梯爬上小小的山洞。

　　“射箭！”

　　取得空中优势的赫尔兰军队开始碾压尼克斯。山洞里的弓箭手们瞄准尼克斯那边一切靠近弩炮的人，让对面的弩炮成了摆设。赫尔兰这边弩炮虽少，却不再受威胁，十几个石弹下去，尼克斯大军被砸得血肉横飞。

　　很快，尼克斯的军队开始崩溃了，方阵再也维持不住，士兵纷纷死在长矛下。威廉一马当先带军冲锋。

　　手中长刀丝滑地切过敌人的咽喉，敌人的心脏，敌人坚硬的骨骼和柔软的内脏。自从夏洛蒂离开，胸腔里那头躁动的怪兽吸足了敌人的血，终于不再折磨他了。但威廉知道这上暂时的。这头怪物在对权势的渴求和野心中诞生，众人的臣服、敌人的哀嚎是它的养料，终有一日它会跳出来，把世界闹得天翻地覆。

　　很不合时宜地，他想起曾经有一天，他提前从军营里回来，夏洛蒂一袭红裙站在花园里，惊喜地看着他，提起裙摆奔投入他的怀中。

　　“总有一天，”威廉想着，手上的刀略一用力，前面的敌人几乎被他劈成了两半，“总有一天，我会重新得到那个笑容。”

　　耳边传来兴奋的怪叫。威廉无奈，亚罗上战场后好像打开了奇怪的机关。

　　他眼睁睁看着亚罗跳到空中，右脚碰到前面正在逃跑的敌方士兵的脖子，借体重把那倒霉鬼压倒在地，颈骨不堪重负“咔嚓”断了。然后，亚罗又丝毫不停歇地往前冲，所过之处留下一地残尸。

　　他们追着残兵一路跑到峡谷口。出了峡谷，踏上尼克斯的国土，众人的视线豁然开朗。

　　如血的夕阳照在威廉身上。尽管一整天都在鏖战，没空打理自己身上的鲜血和尘土，胜利这昂贵稀有的装饰品依然让威廉容光焕发。士兵们对美丽与智慧并存的将领崇敬到了极点，甘愿献上自己的忠诚和生命。

　　威廉极目远眺。山下就是一望无际的红狐大平原，尼克斯最大的产粮区和最优秀的兵源地。安详宁静的村落里，炊烟袅袅升起。

　　他挑起一个残忍的笑，手臂向下一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