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嘉佳灰

4、草莓

　　草莓

　　“喜欢吃草莓？我喂你。”

　　——

　　欧式骨瓷拼盘上草莓堆成了一座小山，每一个都有半个拳头大小，红得鲜艳，像落日残阳。

　　任葵盘腿坐在沙发上，半干的长发垂下，刚好到腰间。

　　“要去草莓园？”

　　沈照就坐在任葵的身边，双臂张开，靠着沙发，随意潇洒。

　　“偷听不是一个好习惯，沈先生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教吗？”任葵向左边移了移，想离沈照远点。

　　沈照挑眉一笑，左手一伸将任葵拉进怀里，手指撩起她耳边的一缕发丝，乌黑发亮，没有任何烫染的痕迹。

　　“喜欢吃草莓？我喂你。”

　　他说着，右手捻起一枚圆润饱满的草莓，逐渐向任葵嘴靠近。

　　草莓尖尖抵在任葵的唇缝之间，她牙关紧闭，眉头微蹙，银白色的睡衣略薄，阻隔不了沈照身上传来的热。

　　任葵的不适只存在了一瞬，她舒展眉头，嘴角牵起一丝弧度，微微张开牙齿，咬住沈照喂过来的草莓，她故意咀嚼得很慢很慢，眼睛直勾勾望着沈照，既然他想恶心人，任葵奉陪到底。

　　沈照收了笑容，表情恢复往常的冰冷，他松开任葵欲起身离开，不料脖子被一双纤细的手臂挂住。

　　“还想吃。”

　　沈照闻言低头，怀里的人儿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驾轻就熟地撒娇。

　　任葵明明就在他的怀里，沈照想伸手抓住，手里却什么也没有。

　　“自己去拿。”沈照没好气地扯开脖子上的手，却意外发现任葵抓得很紧。

　　“松开。”沈照严肃警告，可任葵是谁，她怎么可能听话。

　　任葵摇头，整个头埋在他的怀里，手收得更紧。

　　无奈之下，沈照只好再捻气一颗草莓，粗暴地塞进任葵的嘴里。

　　任葵只是咬着草莓，眼含深意地望着沈照。

　　“怎么不吃，耍我……”

　　任葵用嘴送过来的草莓堵住了他后面的话，她用舌尖抵着草莓往前送，沈照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又鬼使神差地吞下只剩半个的草莓。

　　计谋得逞，任葵松开手，半跪在沈照的两腿间，笑得得意忘形。

　　“草莓好吃吗，沈先生？”

　　草莓汁水不小心滴在她的锁骨上，淡粉色的痕迹顺着脖颈一路向下，任葵仿佛是天生的妖精，撩人于无形。

　　他像是傻住了，半天不理人，任葵在他眼前试探性地挥了挥手，“难道草莓有毒？”

　　“是你要我吃的……”

　　沈照低声言语，顺势将任葵压在身下，俯身去品尝她身上的草莓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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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照破天荒睡了个好觉，等他再次睁眼，天色已暗。

　　身边的枕头空了，沈照从床上下来走到落地窗前，路灯明亮，能将底下看得清清楚楚。

　　任葵穿得清凉，吊带长裙外面披了镂空小披肩，一个人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抱着膝盖，一动不动。

　　繁星漫天的夜空下，她的背影融化在夜色里，透着孤独，任葵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就算沈照查到了她所有的资料，知道她在哪里长大，在哪里读书，甚至知道她大学宿舍的门号，却依然不能了解她。

　　任葵感觉到一道自上而下的视线，她稍稍扭头，正巧看见高处的沈照，房间里没开灯，一片漆黑，黑暗中的沈照被一点余光涉及，勉强能看见个轮廓。

　　她笑着挥了挥手，明明知道沈照看见了她，甚至是在一直在看她，还是多此一举地招手。

　　任葵可能不知道，笑得多了，每一次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她的脸上像是藏了一个开关，轻轻一按，熟悉的笑容就会浮现在脸上。

　　沈照凝望笑得灿烂的任葵，一个背着书包，穿着初中校服的女孩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沈照每一次放学见到她，视线就不自觉落在她身上。

　　那时候的她就爱笑，即使被人堵在巷口的尽头，受人欺负的时候，还是在笑。

　　沈照赶走那些混混，任葵也只是朝着他甜甜一笑道谢，在那之后沈照就再也没见过任葵。

　　她还记得他吗？应该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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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园边上的椅子很长，至少可以坐下三人个，可等沈照坐下来，任葵还是觉得有点挤。

　　“你饿吗？”

　　任葵冷不丁开口，本属于自己的时间被打破，任葵不想和别人共享这份宁静。

　　“不饿。”

　　“我饿了。”

　　沈照就知道任葵不会关心他，这么问的目的永远是她自己想要干什么。

　　“然后呢？”沈照冷冷开口。

　　然后就是任葵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等待沈大总裁亲自做的饭。

　　“真没想到，沈先生还会做饭。”

　　钟姨也是第一次知道沈先生如此多才多艺。

　　任葵望着厨房里沈照的身影出神，她随口一说，没想到沈照当了真，更没想到他真的会做饭，还不让钟姨妈帮忙打下手。

　　“小任你瞧，我们沈先生不仅有钱，长得帅气，还会下厨，真是个好男人。”钟阿姨开启夸夸模式，任葵不予评价。

　　“好人？”任葵笑了笑，“可惜我不信。”

　　孙日也是个好人，为什么一个好人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折辱另一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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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先生折腾了这么久，就这？”任葵指了指桌上的素面，清汤寡水的，只有一个荷包蛋摆在上面。

　　沈照的脸刷得黑了，就不该顺着任葵，他克制住把面倒进垃圾桶的冲动问：“那你想吃什么？”

　　“还想吃草莓吗？”

　　这下轮到任葵黑脸，她不想再回忆下午的事，拿起筷子，埋头吃起来。

　　沈照冷哼一声后，又被任葵的表情逗笑。

　　“我想出去。”

　　任葵一吃，一边说，头也没抬。

　　“你就不先问，我究竟为什么关你？”在别墅的第三天，任葵似乎一点也不关心原因，她只在乎接下来的结果。

　　“一定要问吗？可是我不想知道。”

　　任葵照旧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喝水擦嘴。

　　“不好吃？”沈照肉眼可见的不高兴了。

　　“好吃，吃饱了。”

　　沈照打量了一下任葵瘦弱的身子，难怪一点肉也没有。

　　“再吃，吃完。”

　　沈照像个操碎心的老父亲，语重心长地劝导任葵。

　　任葵勉强扯出笑容，往后靠了靠，摇头。

　　“先生，小任姑娘平时吃的也不多，绝对不是您做的不好。”钟姨见气氛越来越焦灼，连忙打着圆场。

　　“两个选择，”沈照伸出两根手指，“吃完它，或者一直在这里待着。”

　　任葵当然毫不犹豫选择自由，她再次拿起筷子，有一种全力以赴的决心。

　　人都有口腹之欲，但很奇怪，任葵没有，她不会对任何美食产生兴奋，吃东西纯属为了活下去。

　　看着任葵吃得如此艰难，沈照快要自我怀疑，难道是盐放多了，真的这么难吃？

　　实在看不下去了，沈照一把将筷子和面夺过来，吃了一口，正常的很。

　　“你……”，身前的面没了，任葵还没反应过来，“既然你吃过了，我就……”

　　“嫌弃我？”沈照反问。

　　“说实话，有点。”任葵眼角抽了一下，本来就吃不下了，他这么一尝，现在更加不想吃。

　　“只嫌弃我？”沈照语气不悦，他话只说一半，任葵听得云里雾里。

　　为了不被一直关在这里，为了她的自由，任葵慢慢拿回那碗面，嘴里说着：“我吃，我吃。”

　　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面汤四溅，打湿了任葵的长裙。

　　“既然不想吃，那就别吃了。”沈照甩下这么一句话后，转身离开，引擎声很快响起，偌大的别墅回归平静。

　　任葵什么也没说，蹲下身子捡起碗的碎片，叠在一起放回桌子上。

　　“小任别捡了，别刮了手。”钟阿姨拿来了扫帚灰斗，开始收拾。

　　“又要麻烦钟姨收拾了。”

　　“小事，沈先生他平时……不这样的……”

　　任葵点头说到：“我知道。”

　　平静得不像当事人，她仿佛只是一个旁观者，冷眼看了一场闹剧。

　　任葵只在可惜，她的自由飞走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接下来一个星期，任葵都没有见过沈照。

　　他回来过，只是每一次都匆匆离开，像是在故意躲着任葵，或者是完全不想见到她。

　　任葵乐得自在，每天不是在花园晒太阳，就是在小森林里的小溪踩水，有时向钟姨取经学厨艺有时跟着花匠照料花园里的花草。

　　这个地方大得像个庄园，郊外的位置，人烟稀少，如果走远点，一点信号也没用。

　　任葵坐在石桥上，双脚在空中来回荡漾，溪边清风拂来，清丽的面容勾住几缕发丝，任葵也不着急扯开，就这样慢慢等待风停，头发自然而然会落下。

　　一个身影从远方走来，风止住了。

　　彼此的身影都逐渐清晰，任葵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魏心玥。

　　女明星不愧是女明星，面容出挑，身材匀称，比电视上的还要好看。

　　“怎么会？”魏心玥真的见到了那张照片里的真人，笑容和眼神都没变，一如既往地温柔。

　　魏心玥还以为照片上的人已经死了，所以才被沈照当成宝地藏在钱包深处，记了这么多年。

　　没想到她不仅活着，还活得好好的。

　　石桥不高，任葵直接跳下来，踩着水上岸。

　　草的碎屑粘在脚背上，此时的任葵像是一个在乡间玩耍的小女孩，而一身名牌的魏心玥就是城里来的小公主。

　　魏心玥撩了一下她的波浪卷长发，抱着手臂，从任葵的脚开始向上打量。

　　“你叫什么？”

　　魏心玥一出声，任葵就知道她没什么城府，心思都写在脸上，说话也直接。

　　“任葵，任意的任，向日葵的葵。”

　　“难听。”魏心玥习惯性地撇嘴，翻白眼，在名利场混久了，人都会沾上点傲气，更不用说她这种有背景的当红女明星。

　　任葵不以为意，她提起鞋子，靠近了些，魏心玥下意识往后退。

　　“我看过你演的电视剧，很好看。”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任葵只要笑笑，眼睛睁大一点，在别人眼里就无比真诚。

　　“那是，我可是专业演员。”

　　“歌唱得也好听。”

　　“唱歌？就一般般啦，哈哈哈”

　　魏心玥不能被夸，一夸就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来意。

　　“魏小姐是特意来找我的吗？”多亏了任葵提醒，要不然魏心玥还沉浸在得意里。

　　“什么叫特意，我来自己的别墅，还要经过你同意吗？我还要问你为什么在这呢？”

　　魏心玥冷哼一声，面上强硬，心里其实虚得很，幸好沈照不在，她可以稍微假冒一会。

　　“为什么在这？”任葵低头自言自语地问，最后得出结论，“你要去问沈先生。”

　　魏心玥不用问也知道沈照那老狗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爱而不得后把人家关起来，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我们长得好像。”任葵忍不住伸手去触摸魏心玥的脸，却被她迅速躲开，好像任葵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骂骂咧咧道：“谁和你像，像碰女明星的瓷，也不照照镜子。”

　　任葵扬唇一笑：“是我不自量力了。”

　　“我告诉你小姑娘，我才是这里的女主人，沈照对你不过是一时兴起，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反正沈照不在，任她魏心玥胡乱编造，先吓唬吓唬眼前的小姑娘也是好的，女明星的气势不能输。

　　“那你可以问问沈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你想离开？”

　　魏心玥以为任葵也和其他爱慕虚荣的女人一样，一定会拼命纠缠沈照。

　　任葵认认真真点头。

　　“这……这还不简单，不用问，我这就带你走。”

　　脑袋一热，魏心玥做出来一个错误的决定，此时的她还没意识到任葵对沈照来说意味着什么。

　　“谢谢你。”任葵笑得眉眼弯弯，竟然叫魏心玥看呆了，难怪会让沈照记这么久，她就是一个小妖精。

　　一定要把她赶走，要不然以后沈照的眼里就会完全没有她魏心玥大美女的位置了，虽然现在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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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小姐您不能带走她。”

　　花臂守在门口，拦下魏心玥的车。

　　“陈生，”魏心玥按下车窗，眯眼瞧着花臂，“你看清楚我是吗？敢拦我？”

　　“我知道，但除了老大，其他人都不能带走她。”

　　“谁说我要带走她，我只是带她去找沈照。”魏心玥才不和陈生犟，换个理由糊弄过去就好了。

　　“可老大没说……”

　　“他和我说的话都要告诉你吗？蠢货！”

　　陈生犹豫了，他也不是很清楚老大和魏大明星的具体关系，要说关系好吧，老大确实给了魏心玥很多演出的机会，要是关系不好吧，他俩见面就吵。

　　但老大对她毕竟还是特殊的……

　　“让我走！要不然耽误了沈照的事，有你好果子吃。”

　　陈生侧身：“我打个电话问问，您先……哎别走啊！”

　　魏心玥油门踩到底，车瞬间飞了出去。

　　“魏小姐车技真不错。”不错到任葵中午吃的东西都要吐出来了。

　　“哼，别阴阳怪气的。”魏心玥对自己还是有那么点明确认知的。

　　蓦地，魏心玥的手机响铃，为了方便开车，她干脆开了免提。

　　“喂，有事吗？”

　　电话那头一阵怒骂传来：“魏心玥你他妈在哪？”

　　“我在开车。”魏心玥挠挠耳朵，虽然早就习惯经纪人的大嗓门，但还是会被他的骂声震到。

　　“你是猪脑子吗？不记得晚上要和导演见面的吗？我好不容易约到，你尽然给我忘了。”

　　魏心玥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是真的忘得一干二净，张导可是大导演，要是能当他下一部戏的女主角，魏心玥的番位又能上好一个。

　　“还有机会补救吗？”魏心玥试探地问。

　　任葵一边听着，一边看了眼窗外的黑夜，繁星点点，圆月高挂。

　　“我把地址发给你，限你半个小时内赶过来，这边我给你拖拖。”

　　“行行行，一定要等我啊李哥。”

　　魏心玥已经彻底忘了后座的任葵，她加大马力向前开。

　　“既然魏小姐忙，不如把我放下来，让我自己回去。”任葵正过身子，透过后视镜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