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拾》从余问古

18、欢迎回家

　　阳光小狗变成了阳光快乐小狗，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宋十清回来了。

　　也不好说蒋时哪里不一样了，但宋十清回来之后，确实是所有的小雀跃都变得具象化了。

　　蒋教授特意调出了时间陪蒋时去接宋十清出院回家，到了生活区之后叫蒋时陪着宋十清回去，自己一会儿回来吃午饭。

　　三年了，久违了。

　　两个人不慌不忙的往宋十清家楼栋走去，蒋时手舞足蹈的向宋十清说个不停这三年美院的一些变化。

　　路过的一些住户同蒋时笑着打了招呼，都发现蒋时今天欢喜异于往常了，但没有细究。直到后面碰到退休的门卫大爷在路边晒太阳，大爷眯着眼看着少年们，同蒋时开着玩笑：“小蒋中彩票了啊，这么高兴。”

　　蒋时乐呵宣扬：“是有比中彩票还高兴的事儿。”

　　大爷也被他感染的笑意更浓烈：“怎么个事儿比中彩票还叫人高兴了？”

　　蒋时笑而不答。

　　宋十清在一旁看着蒋时的侧脸，心头也被牵动，淡淡笑意不知怎么就扬了上来。

　　快到宋十清家楼下时，又碰到了他家楼上陈老师的母亲买菜回来。陈大妈看着蒋时要上宋十清家已经习以为常，还是同往常一样像他打招呼。

　　“小蒋又过来了啊。”

　　“嘿，陈大妈上午好！”蒋时元气满满。

　　“好好好，这是还带了朋友啊……”陈大妈语气未落，对上宋十清的眼睛，恍然也愣了神，以为自己看错了。

　　宋十清礼貌问好：“陈大妈上午好。”

　　“小宋！”陈大妈惊呼。

　　“真是你回来了！你不出声我还不敢认呢。”陈大妈凑近拉上宋十清的手关切着：“好孩子，这几年你上哪去了，过的好不好啊？”

　　陈大妈也有些感伤，虽然宋十清不比蒋时是在大院他们看着长大的，但这孩子听话懂事，也发生太多让人心疼的事在身上，见了很难不去关切。

　　“我这几年在外面学习，过的很好，劳您挂心了。”宋十清感怀回应。

　　陈大妈抹了抹感性在眼眶未曾落下的泪花，拍了拍宋十清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蒋时看向宋十清，眼神有些得意与骄傲，好像在说：你看吧，外面的世界根本没有那么糟糕。

　　蒋时在前面打开门走进，宋十清站在玄关处望进，房子里的一切都跟他离开时一样，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蒋时转身撑起双臂，念道：“欢迎回家！”

　　不知道你相不相信人会有前世今生这一说。

　　宋十清相信。他相信他上辈子肯定做了很多很多好事，这辈子才会遇到蒋时。他也决定这辈子要做很多很多好事，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要遇到蒋时。

　　宋十清看着那双闪亮亮的大眼睛，向他走过去，拥上了他张开的怀抱。

　　一个人身上的温度过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两个人像是一体。

　　宋十清的头蹭进了蒋时的脖颈间，蒋时的皮肤热热的，那是他很久很久都没有感受过的温度。

　　蒋时也像不甘示弱，用鼻子摩挲他的脖子，挑了一个好位子张开嘴就是一口。

　　宋十清有些吃痛，但没有松手，说话间的气息全打在蒋时皮肤上：“干嘛咬我？”

　　蒋时理直气壮：“看看会不会疼，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做梦。”宋十清这才松开，看着蒋时的眼睛，“……是梦想成真。”

　　“噢~”蒋时故意坏笑：“你就知道这是我梦想成真了？”

　　宋十清别过头往自己房间去，蒋时在后听到一句：“是我。”

　　宋十清初到山尘观的时候经常做梦，梦见蒋时、顾冶、季涂，梦见宋教授、付茜和他那短命的妹妹辜瑶……

　　他总睡不好觉……睡不好就不睡了，起来抄经。

　　最多的是梦到蒋时，梦里的蒋时可凶了，总是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

　　他前天在医院的时候也梦见了，梦见他将自己亲手种的绣球花包扎好递给蒋时，蒋时冷脸挥手打落。

　　蒋时的眼神里满是责怪与愤恨，语气发狠嘶吼质问：“你他妈凭什么不告而别！你这样跟你妈当年有什么区别！把人抛下很有意思？还是你觉得自己多牛逼似的，一个人抗下一切多了不起啊！你他妈跟你妈一样，一样的让人不齿，让人恶心！”

　　“宋十清，算了吧。什么狗屁的两小无嫌猜，我在你心里屁都不是。”

　　宋十清想拉住蒋时的手，想否认他的话，想解释，想安抚，可就是触碰不到。

　　好无力，好无助。

　　他从梦中醒来的时候，眼中淌落的泪打湿了枕头。若如此一复一日，枕头不见阳光，他也不见，迟早会一起发霉腐败。

　　连日阴雨，没有太阳……他只能用更多的时间来抄经，想要以此麻木……还是以此修补心里那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窟窿。

　　那是快三年的日子，他没有细数到底过了多久，他不能细数，他本就想着在那里过一生好了。

　　三年或三十年，或枯骨留存三百年。

　　那是什么让他原谅了过往，原谅了自己，原谅了这个悲哀的世界？

　　宋十清走到房间门口停下，他床上的被子套的是淡黄色的被套，被子非常蓬松软乎，光看着就觉得暖和。

　　他想，今天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

　　他们两个回蒋家的时候蒋教授已经回来了，饭菜也都差不多了。

　　灯光、热气、饭香，屋外白雪。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也注定是一个明媚的冬天。

　　由于马上要放寒假了，宋十清就没有返校，先在家里修养着，自己看看书看看题回顾回顾知识点。

　　蒋时这些天在学校也没闲着，平均每天至少要去一趟宋十清当初的班主任的办公室或者是教导主任办公室或者是校长室。

　　他只是想确定宋十清开年返校，当初获得的那些荣誉评定与成绩还算不算数。

　　但学校没有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

　　宋十清的班主任也一直在帮忙争取，但还不是说不好。教导主任那边的口风好像是说，以往那些可能要作废，毕竟时过境迁，今年这一届的评定本来正常在走流程，凭什么他一回来就空降呢。

　　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哪有什么东西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等你，何况当初是你自己要放弃。

　　宋十清还不知道这些，蒋时没跟他说。

　　之前是顾冶去山上把宋十清接回来的，就像当初送宋十清上山那样。

　　顾冶着急忙慌的从京城回来，赶着下午才上的山，从山上下来天就有些暗了，两人直接去的济城。

　　后来发生的事情谁也没想到，宋十清被送去医院后，检查没什么大碍，顾冶又赶忙回京城去。

　　靠近新岁，顾冶才又回来。即便回来了也忙得很，多是看不见人。

　　穆青青放假放得早，但她早早的在备战法考，所以寒假也一直在学习。蒋时没放假前她就约着宋十清上图书馆，蒋时放假后就三个人一起上图书馆。

　　面对面坐着看看写写的，宋十清很难不无意瞟到穆青青的字迹，何况穆青青偶尔会拿起自己做满笔记的书或者是笔记本给他看，小声跟他议论。更甚者，穆青青会跟他传纸条说一会儿吃什么东西之类的。

　　穆青青自认自己的字没什么特别，不过分好看却也不难看，宋十清第一次瞧见的时候，微微愣神短短一瞬，大概就一两秒的样子，但还是被她察觉。

　　愣神之后是忽而想到什么才会展现出的笑意，如春风和煦，如细雨润物，是会叫人沉迷的轻声哼笑。

　　穆青青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但她会“不耻下问”。

　　“我想应该不是《民法典》的哪一条条例会让宋十清同学忽而的眉眼弯弯吧！不是内容本身，就是内容载体，我的字让你想到什么了？”穆青青前半句腔调沉稳，后半段又隐隐八卦。

　　宋十清抬眸，冲她笑意更深了一些，低语道：“你的字，没蒋时的好看。”

　　穆青青：？

　　可能真是熟了，高冷宋十清都会主动开玩笑了。

　　穆青青啧啧，暗想：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大度不计较。

　　今年过年的时候，蒋家算是较前两年热闹了太多，蒋教授看着孩子们闹腾心里也开怀。往常蒋、顾两家门上贴的春联都是蒋教授写的，宋十清家的都是蒋时自己写的。

　　可能是因为心情太好需要一个载体抒发一下，蒋时大手一挥，一并把宋、蒋、顾三家的春联都写了。

　　兄弟三个打打闹闹的把蒋家和宋家的春联贴好了，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准备回顾家老宅去了。

　　厨房里，周阿姨把可以提前做的都弄的差不多了，剩下一些不那么复杂的，蒋教授接了手，让周阿姨也快回去过年。

　　兄弟三个又闹闹哄哄的贴顾家门上的春联，宋十清看马上完事儿了就到厨房给蒋教授打下手，外面顾冶和蒋时在放烟花，这个家里久违的、真正的，有了生气。

　　那是一顿，久违的……一家四个人的年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