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竹马疯狂求救》绥流

54、继承

　　“所以我们要谈恋爱吗？”李非鸟慢慢收拢掌心，他的指腹有些凉，搭在林泉乐的手背上，对方的体温是一种很舒适的温度，舒适到他觉得自己可以就这么一直熨帖着，直到自己的温度变得和他一样。

　　他看着林泉乐的脸，忽然有了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所以要吗？”

　　“我很喜欢你。”

　　“李非鸟也很喜欢林泉乐。”

　　李非鸟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再次抬眼时，他的目光小心地收敛着，压抑体内不知从何而来的汹涌的冲动，他想紧紧抱住林泉乐，想不要和他分开，想知道他在哪里，想知道他们的出路在哪里。

　　“我们可以在一起吗？”他又如是问道。“我们可以一起去未来吗？”

　　但等来的确是否定的答案。

　　“不可以了。”

　　林泉乐淡淡地笑，眼中缓缓浮上哀伤，他松开了李非鸟的手，在他前面站起身，背对着顶光，几近虚无的影子投射下来，将李非鸟从上至下笼罩住了。

　　“李非鸟。”他郑重又似呢喃地呼唤。

　　“李非鸟，我要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记忆、时间、经历、规划……甚至生命。”

　　“我把这些一切都送给你，我为你闯出了一条路，你只要沿着那个方向走，会出去的。”

　　“就算只有你，就算只有你能回去。”

　　“我也相信你……相信你能救下所有人。”

　　李非鸟倏地站起身，抓着林泉乐的手腕，又急又促地喊：“可是你——”

　　林泉乐眼眶红红地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不让他说完：

　　“可以了。“

　　“和你做朋友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你知道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喜欢我，这就够了，别的关系……太沉重了，会成为我们的负担。”他的声音中有明显的抖意。

　　“我不想成为你的枷锁。”

　　“但是我们——”

　　“你就忘掉我，以后好好地活下去。”

　　“不行……”李非鸟掀唇几欲反驳什么，但一道微冷的鼻息骤然凑近，啄上了李非鸟张开的嘴唇。

　　他感觉自己舌尖上的咒钉被吮吸了一下，接着，那道很软的舌头轻轻勾过他的上颚。

　　李非鸟只觉得这道触感虽然稍纵即逝，但却在短时间内，激起他灵魂上的战栗。

　　他听见林泉乐叹息道：

　　“继承我的意志，去反抗吧。”

　　-

　　夕跃市第五医院，急诊。

　　“患者一周前进入全息舱后再未出舱，现已昏迷，严重意识障碍！”

　　“无瞳孔对光反射，眼球固定。”

　　“强通刺激无反应。”

　　“立即准备插管！送抢救室！”

　　“快联系患者家属……你是谁？”

　　“我……我是他朋友，他这边没有家属了。”

　　“去办手续，现在情况不好说，做好心理准备。”

　　戴口罩的急诊护士深深看了他一眼。

　　穆池愣在原地，身边李非鸟的妈妈抓住了他的手，一脸愧疚悔恨。

　　“怎么办啊，小穆，你说这一周没动静，我怎么就不知道去隔壁看一看啊。”两鬓已经斑白的王诗雨又急又恨，不停狠狠拍着自己的腿侧。

　　“王阿姨你别着急，我……我先去办手续。”穆池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要不要联系乐乐家长啊，他爷爷几年前葬礼的时候也没见过他爸妈来……我也不知道联系方式……这可怎么办……”

　　“……不用，您先别急，我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王诗雨近几年愈发消瘦了，她穿着深褐色立领羊毛衫，下半身是灰黑色布长裤，坐在医院走廊银色金属长椅上，像是一副连遭打击又不得不强撑的骨架。

　　“明明都搬回来住我隔壁了，我却……乐乐要是再……我……我眼皮子底下还发生这样的事……我怎么办，我有什么脸去见他们……他们肯定希望乐乐活得好好的……林老爷子……我的儿子……他们在底下怎么想……”

　　“不是您的错，您千万别自责。”穆池弯腰，在王诗雨背上轻拍着替她顺气，“林泉乐不是那种会把自己关在体感舱里的人……他这是意外，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穆池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

　　“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

　　X公司内部，paradise系统监测后台的日志忽然出现了不寻常的更新。

　　【检测到程序内存中存在不当行为。】

　　【监测到非常规因素。】

　　【已识别为病毒程序。】

　　【开始清除。】

　　【失败。】

　　【再次尝试清除。】

　　【失败。】

　　【申请关闭准入入口。】

　　【遭到否决。】

　　【……】

　　【主管，《讨魔》世界对我们关闭了。】

　　“这样啊，他还是这个态度，一直都没变。”

　　主管办公室很黑，像是一间无门暗室，什么设施都看不清楚，只有一面镶嵌在墙里的巨幅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中幽幽地发着光。

　　【不是的主管，拒绝我们的，并非是林泉乐。】

　　屏幕里，一个眼睛如同死气沉沉的鱼眼，嘴角有木偶纹的光头形象正与屏幕外的人对话。

　　听了他的话，黑暗中，一个看不清样貌，也看不出身型的人忽然抖动了一下，他冲屏幕勃然大怒道：

　　“不是林泉乐还能是谁？不就是他跟我们一直作对？都‘迭代’了两个世界还不死心！”

　　“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故事只会被永恒地‘嵌套’下去，没有结束！”

　　【林泉乐将自己交给了另一人，一个已经死掉的数据幽灵。】

　　被称作主管的那人忽然沉默了下来。

　　他冷峻地说：“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我们绑架来引林泉乐上钩的诱饵。”

　　“他居然还活着。”

　　【从理论上说，他的状态应该不能算‘活着’。】

　　【游戏世界中，那位‘原生意识’迭代了共计三万一千七百五十六次，每觉醒一次，我们就会追踪他与预设模块的偏离值，由此对发生偏离状态的他强制清除。可是到最后一次，他的偏离已完全突破我们能够检测到的范围，只能无奈让其逃逸。】

　　【即使我们让两枚棋子分别消灭‘预设模块’和‘逃逸模块’，仍然没有将其完全消除。】

　　“是林泉乐对吗？”主管咬牙切齿，“我们虽然及时封住他从地下返回地上的通道，但依旧无法阻止他们连接！”

　　【是的，人类的心灵相通状态真的很奇妙。我无法体会。】

　　【主管，您作为人类，对此或许会有更好的判断。只不过现在我们或许遇到了一些麻烦。】

　　“林泉乐为什么会指示他那小男友封锁游戏。”主管生气起来，连措辞都不管不顾地随性使用了。

　　【并非如此。李非鸟获得了林泉乐的全部意识，地底之下的林泉乐不过只是一个空壳子，他在金蝉脱壳。希望我没有用错人类的成语。】

　　“你说，林泉乐要干什么？”

　　【经过我的计算模拟，主管，我分析林泉乐与李非鸟之间发生了根本分歧。】

　　【还记得我们之前与林泉乐共同制定的交易吗？主管。】

　　“那个疯子，把自己的生命和系统绑定在一起，如果游戏不通关，他就不会离开。”主管想起来了，狠狠一拳锤在桌子上，“我们都被他给骗了。”

　　【并不是，主管，林泉乐确实将自己的生命和系统绑定了，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如果游戏没有出现通关结局，林泉乐也将一直被困在游戏世界。】

　　“那他在干什么？”

　　【我分析出，他将自己的全部意志交给李非鸟，随后打算让李非鸟借着对游戏世界的熟知，清除林泉乐的生命意识，从而激活销毁游戏系统的链式。】

　　“他简直就是个疯子！难以理喻的疯子！”主管怒不可遏，“这些虚拟世界本就是他一手建立的，他居然又反悔要亲手摧毁，自己做不到就让别人来！他明明可以成为我们计划中最得力的一环，现在却偏要和我们作对，他以为牺牲自己，就能以一己之力当救世主吗？”

　　“他难道以为人类会对他感恩戴德吗？可笑！人类在幻境里活得好好的，比现实好一百倍，需要他救吗！？”

　　【请您不要激动，您的心跳频率已经达到一百二十六了，这对您的健康很不好。】

　　【以及，之前提到的，主管。李非鸟和林泉乐对此事的态度上发生了根本分歧。】

　　【李非鸟将游戏世界暂时封闭了起来，他虽然获得了林泉乐的全部，但并没有急着清除，也并不急着销毁游戏。】

　　“为什么？这不是林泉乐要求他做的事吗？何况他销毁游戏后，合约准许他不受规则限制，他也可以想办法回到这边世界来。”

　　【根据我的数据模型推演，李非鸟大概是认为比起让自己离开游戏世界，牺牲林泉乐的代价太大，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然而这只是一种情感模拟。具体还是得问主管您的意见了。】

　　【您作为人类，是如何看待此事。】

　　-

　　李非鸟的确获得了林泉乐的全部记忆，不只是记忆，还有他的思维活动。

　　除了思维，人类最重要的情感都汇集在心脏。

　　李非鸟此刻就是在阅读这样一颗心。

　　是林泉乐从认识李非鸟开始，无法停止蓬勃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