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竹马疯狂求救》绥流

52、至暗时刻

　　游戏世界中，作为“玩家”的李非鸟，已经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了。

　　回收站内的李非鸟坐在他身体堆成的“尸山”上，手臂撑着脸，静静地看着那名“玩家”李非鸟和陈一果他们前往伊尔国。

　　游戏之中，他们在复活日山的山脚，找到一间普通的猎人小屋，在里面发现了魔笛者兰尼早已腐朽的尸骨。

　　兰尼留下了一条遗言，他要背叛自己的爱人的头颅。

　　因为丹对兰尼隐瞒了一切，从大臣对兰尼的欺骗开始，一直到兰尼被抓。这些在兰尼眼中，就变成了他的爱人为了得到自由从教廷解脱，利用自己的背叛。

　　兰尼可以接受自己为爱人牺牲，可他无法接受爱人对自己的隐瞒。

　　隐瞒，意味着不信任。那不是两个彼此相爱的眷侣应该做出的事。

　　兰尼对丹失望透顶。

　　他们分别后，兰尼也不知道丹实际上在三天后被教廷秘密处死，他一直以为丹抛弃了他，怀着愤怒和仇恨，直到生命燃尽的最后一秒。

　　当玩家李非鸟发现这一条线索的时候，他转生任务的第二部分也点亮了。

　　那就是——完成兰尼的心愿。

　　陈一果他们和玩家李非鸟琢磨了一通，决定返回瓦仑特教廷，去找红袍机械主教。

　　因为他们发现，魔王最开始给李非鸟的那首诗，实际上是一个谜语，夜莺的故事也是一种隐喻。谜底是，大臣们为了让教权得到最好的控制，用机械主教替换了活生生的丹。

　　在红袍机械主教的鸟型面具之下，正藏着丹被割下的头颅。

　　玩家李非鸟与陈一果、殷皎和方姿梦为了夺取主教的头颅，艰苦打斗了一番，面对暴走的主教、数不尽的士兵、佣兵，连续战斗了三天，才勉强得到最终胜利。

　　玩家李非鸟摘取了机械主教的头颅，就像摘取一朵玫瑰的首级，他为兰尼和丹的纠葛画上句号，完成了转生任务，顺理成章得到了奖励。

　　他的奖励是魔笛。

　　可以支配和控制整个伊瓦大陆所有人的最强能力。

　　而转生任务不过是小菜，真正的主餐才抹去伪装，正式登场。

　　得到魔笛的第一刻，玩家李非鸟的表情变得愈发陌生。

　　他冷漠地盯着手中竖笛，轻吹了一声，身边的陈一果忽然双目失神，愣在原地。

　　“你干什么！？”殷皎一惊，晃着陈一果，可陈一果却毫无知觉，殷皎不由得慌了，“醒醒！”

　　“嘟——”又一声，方姿梦也垂下头去。

　　“李非鸟！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你什么时候跟以前不一样了！？”

　　玩家李非鸟视线向左上角偏移了一下，又拾起竖笛放在嘴边。

　　“嘟——”

　　这回连殷皎都垂下头去。

　　这下，三个人变得极为听话了，一点异议都再也不会提出了。

　　他做着这一切的时候，眼神冷漠至极，只盯着主线任务的指令，像是一台行走的机器，瞳孔黯淡下去，对不准焦。

　　“完成任务……通关主线……就可以……就可以……离开……”

　　他喃喃自语着，一步步走向传送往斯尔文的时空之门。

　　“我必须得完成主线任务……”

　　他的眼珠一直凝视着左上角，不知何时，他眼中的那行“主线任务”四个字变成了红色，在他的眼中，倒映出了幽微的影子，像是一点不知从哪里溅出红光，聚在中央。

　　这让玩家李非鸟看上去就更不像人类了，反而像是一个被执念困住，束缚住自由的，人偶。

　　“我要……带大家回去。”

　　主线任务的血字越来越清晰。

　　回收站里，李非鸟高坐在自己堆成小山的身体之上，屈膝，手肘撑在膝盖上，轻轻闭眼，微抬着下巴。他正透过自己的眼球，看着游戏世界中的玩家李非鸟。

　　他看见了主线任务的内容。

　　系统要他取代魔王。

　　这就是他要走的剧本，而玩家李非鸟，也确实毫无质疑和反抗地……执行了。

　　“玩家”的升级方式，就是通过战胜敌方怪物，获取经验值。战胜的敌方怪物等级越高，他所获得的经验值也就越高。

　　玩家李非鸟毫无犹豫地选择回到斯尔文恶魔学校，他将手中的剑指向维鲁斯的时候，那个头顶天使光环的混血种还一脸不可置信。

　　然而玩家李非鸟的眼中只有数据。

　　“等级78，血量29701。”

　　笛声响起，玩家李非鸟一剑一剑刺向维鲁斯。

　　“没关系，不过是……数据而已。”

　　他的脸上沾染了混血种蓝色的血液。

　　“你在做什么？”吸血领主以瑟发现了他，可为时过晚，只听升级提示音响起，李非鸟通身亮起紫色的光芒。这道光芒持续很久很久，久到他可以再次吹动魔笛，用升级后的战斗力，轻松解决掉站桩挨打的以瑟。

　　【恭喜你，升级成功。】

　　【恭喜你，升级成功。】

　　【恭喜你……】

　　系统提示的声音从响起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停下，直到玩家李非鸟就这么顶着周身浓郁的紫光，踏进了校长的办公室。

　　他真正取代了魔王。

　　然而就在他已经获得强悍到没有敌手的地步时，身着铠甲的卡茨却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

　　“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做。”

　　卡茨语气痛心地说道。

　　玩家李非鸟木然地转过身，他身上的衣袍吸饱了血，呈现深邃到极点的墨色，他一路走来，踩在其他恶魔的尸体上获得力量，早已突破了最高上限，玩家界面的系统无法表现出他的力量数值。

　　【魅魔·李非鸟】

　　【等级：？？？】

　　【HP：？？？】

　　【MP：？？？】

　　【常用技能栏：魔笛·支配与控制】

　　他麻木地看向卡茨，却发现卡茨虽然用痛彻心扉的语气说话，但表情却是笑着的。

　　玩家李非鸟不理解卡茨声音与表情表现出来的悖论，头侧着偏了偏，但颈椎像是木偶一般僵硬，动作卡顿了好几次。

　　“我会解决你的，魔王。”卡茨向他竖起巨剑，剑尖凝聚起凌冽的锋芒。

　　回收站内，注意着游戏中玩家李非鸟一切动作的李非鸟叹了口气，睫毛颤了颤。

　　他已经明白了。

　　系统给他的真正的剧本。

　　-

　　卡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傀儡似的玩家李非鸟视野中的玩家界面骤然消失。系统在他耳旁提示主角控制权已转让，而停留在原地没有自我意识的李非鸟头顶，却缓缓浮现了两个字。

　　魔王。

　　而勇者，正是卡茨。

　　她是个完美的勇者形象，手上没有沾满血腥，为国家和理想奋战，热情开朗积极向上，是无懈可击的主角形象。

　　“通关的结局已经写好。”

　　回收站内，忽然响起第三个人的音色。

　　被困住的李非鸟缓缓张开眼皮，游戏世界中的玩家李非鸟从他的眼中消失，他中止继续注视对方，而是声音平稳地对回收站里突然出现的人说：

　　“你来了。”

　　“卡凌。”

　　李非鸟向下望去，视野中出现的是一个黑发长及肩膀的女性，她和卡茨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但是身上却是伊尔国的君主装束。

　　她和向来表情温和有礼的卡茨不同，明明是同一张脸，卡凌斜飞向上的眼角睥睨着目光所及之处，更加孤高冷傲。

　　“卡茨对付他，你来对付我。”李非鸟手指摩挲着黑色立体小方块，垂眸对卡凌说，“你们是从第一周目逃离的那对双生子，是吗？”

　　卡凌扬着下巴。

　　“通关结局已经写好，原本的勇者已经向黑暗倒戈，他取代旧魔王，作为新魔王诞生。而接替勇者的卡茨解决了真正的反派，带着她妹妹一起，会成功前往下一个世界继续冒险。”

　　说完，卡凌不怀好意地眯了眯眼，声音里鼓胀着优越的满足感，向李非鸟嘲讽着：

　　“你们，不过是我们垫脚的跳板而已。”

　　“乖乖消失吧。”

　　知道世界真相的李非鸟并没有被她那种挑衅的语气激怒。

　　“就算离开了，你们去往的也不是真实世界，依旧会在X公司的控制之中。”

　　“那又如何？”卡凌扬着下巴，眼神冰冷，“至少我们解脱了。”

　　李非鸟眼神暗淡，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去哪里才算得上真正的解脱？”

　　“反正比上个世界好。”卡凌那双漂亮的眼睛飞速闭了一下，睁开时，她的瞳孔燃烧着怒火和滔天恨意，“你们人类恶心透顶。”

　　“你应该庆幸这个游戏没有联网，否则你也体会从未想象过的恶意，任何一个玩家都可以对你动手动脚，更过分的是会把你当成工具拿去做无耻的事，没有底线的、肮脏的、禽兽不如……一切都因为你是NPC！你不过是一串数据！不过是人类的附属物！”

　　“你们的恶趣味劣根性挥着‘鞭子’将我们抽得满身血痕，发泄完破坏欲后，又冠冕堂皇使用控制器，将我们恢复成原状。”

　　“你以为数据只要恢复原样，那些事情就都不存在了吗？不会，它们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刻在这里！”卡凌指着自己的颅侧。

　　李非鸟看着卡凌，很轻眨了一下眼。

　　“还不如我们真的只是工具……”

　　“可是工具会痛吗？工具会哭吗？工具会绝望吗？”

　　卡凌面颊肌肉向上提起，她想笑，可眼神满是痛楚，胸腔巨大的憎怨只够她展露一个与笑完全不搭边的哭貌。

　　“我的意识告诉我，我有情感，有记忆，有家人，我是过去每一个事件集合而成的意志体。”

　　“我们没有实体，可也并非真的工具啊。”

　　李非鸟垂着眼，看见卡凌爬上尸山，向他一步步走来，袖口露出银色的利刃，刀刃翻转了一下，薄光打了一道刀疤似的亮斑，横亘在李非鸟的鼻梁之上。

　　“补偿我们吧……人类，尽管你不是直接施害者，但请你为了完成这个游戏死去，代替你的刽子手同胞们偿还罪恶……”

　　卡凌一刀刺入李非鸟的胸腔，血迹像是墨滴入一盆清水，瞬间在衣服上晕染开了。

　　“让我们从这里解脱吧。”

　　刀刃刺进他胸膛的之前，他并没有阻挡卡凌的动作。

　　被刺中的伤口神经仿佛掉入冰窟一样，一开始并不是疼，而是一种痉挛窒息般的紧缩感。

　　可随后，疼痛感如火药点燃一般爆开，游钻在他的四肢百骸，他闭眼死死咬紧牙关，身体里的骨骼颤抖着发出悲鸣。

　　生命在渐渐流逝，他快要抓不住自己的意识了，一股极为强烈的倦怠感沿着脊椎冲向大脑，他最后一个念头，是后悔。

　　他后悔就这样死去，而他死去之前，还没有给林泉乐表露心意……

　　在第二周目，他死得太早，也没有对林泉乐更好一点。

　　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很可惜啊……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他忽然从很远的地方，听见林泉乐的声音。

　　“……”

　　“不是说了吗……只要你想，我无处不在。”

　　-

　　李非鸟像是在做一个很美好的梦。

　　他睁开眼后，正对上了一张课桌，最边缘的木头纹理上，还有之前坐在这里的人用美工刀刻下的名字。那个名字李非鸟是不认识的，不是他们班的学生。

　　“在看什么？发呆吗？”

　　右边突然响起一道身影，手指修长的手伸过来，校服松紧袖口还箍在他半掌的位置。手掌心朝下，挡住他的视线，轻轻盖上了那道名字。

　　李非鸟只好顺着那只胳膊，看向对方的脸。

　　是穿着校服的林泉乐。

　　他正在撑着下巴，偏着头，笑眯眯地看自己。

　　李非鸟怔住了，微微启唇，半张着口。

　　他竟然不知道……

　　自己什么时候，还跟林泉乐做过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