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桃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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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探小湖的难度更大。
因为水肺装备折了，并且从上一次“湖口逃生”的情况看，水肺装置对于通过湍急的洞口而言，其实更累赘。放弃水肺，自由潜成了别无他法的唯一选择。
初夏一边拆手上的纱布，一边面无表情地瞪着面镜发呆。她自由潜的本事可是理论派的大拿，实战派的小矮子，垫底派的佼佼者。还有脚蹼，也只能用眼下这个凑合。还没憋气，她已经感到头大了。
不完美的装备，配不完美的技能，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如果宝石在水下，那现在这个简陋的情况只能放弃。但自从她误入了那个“桃花源”，总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所谓的“天池寻宝”，只是途径这片水下，去另一个空间寻宝。
这么想也更合理。张羽不可能是少数掌握天池寻宝这一情报的人，这个消息，一定在特定的圈子里广为流传，也一定有很多人趋之若鹜。到如今还未听闻哗然消息，要么是藏宝人过于底调，要么是尚未有人寻得。
以初夏对这个圈子的不完全了解，不好炫耀、闷声赏宝、低调至此的人，罕见。人们大约是并未有收获。而经前一次水底摸索和奇遇，这没收获的很大可能是，宝石不在水中，而在林间。在不易发觉、要靠点儿运气才能找到的林间。
说到途径水下，虽说上一次丢盔弃甲十分狼狈，但如今在已勘得情报下研究路线，其实并不难——洞穴入口不在湖底，潜深并没有那么深；洞口有水流助力，速度可以更快；小湖那边的洞口大约更深一些，但她的能力也勉强达标。至于返程，一条引导绳就能解决。
所以话说回来，以她那中等水平的自由潜能力，在简陋装备加持下，穿过熟悉的水下空间还是尚存一线希望的。
她朝手背吹了吹气，愈合中的伤口痒痒的。窗外，夜已落幕。
雨也降临。
“老板大叔诚不欺我。”初夏咬牙。
天公虽不作美，天意还是很体谅人。
或许是因为轻装上阵，这次下水反而相当顺利。驾轻就熟地做通疏于训练的法兰佐*，轻车熟路地摸到那个神秘的入口。两分不到的时间，她人已又一次被卷到那个未名小湖的空间里。
熟悉的寒意袭来，她趁手脚和思维尚灵活，快速将引导绳固定好。
意外发生上浮过程中。
显然山雨未停，又也许正是因为这场雨带给小湖水的密度或温度差，初夏在踢蹼上浮中遭遇了一股下降流。
毕竟不是游刃有余的自由潜高手，她慌了。紧张增加了耗氧量，入水前的调息努力作了废，她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摆起来，下一秒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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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透过轩窗照进屋里，洒在初夏脸上。睫毛轻颤，她醒了过来。她记得在这之前她醒过一次。那时有人拍打她的脸，朝她眼睛和耳朵吹气，挺专业的样子，让她以为自己梦回考证现场。但那施救之人的脸还没来得及看清，她就又昏迷过去了。
她目扫四方，床靠着墙，头顶着窗。这是一间简单的平房，地板是踩实的土地，光溜溜扬不起尘土，小时候跟姥姥*去农村亲戚家吃席时候见过这种地面。
正对床一道挺高的石门槛和木门框，框出一副明亮的田园风景画，高树短草，蓊郁蔚然。惠风和畅，雨过天晴好气象！
这是什么武侠剧穿越片主角开启崭新人生时苏醒那一刻的场面。
她赶紧低头看一眼身上。潜水湿衣未除，潮乎乎的可谓是名副其实的“湿衣”，摸摸脖子发现潜帽还勒在上边。腕上的电脑表没了，不知是混乱中丢在湖里了，还是被谁拆走了。
身上也没有被子，身下也没有褥子，床脚边倒是一团被褥胡乱靠墙卷着。
……
这哪位救命恩人这么潦草，纯救命，不惜花。
靠墙坐等良久。这古朴的氛围，令初夏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尚未苏醒，魂困梦中。但她也不急，什么阵仗她没遇过，比这离谱的事她也经历了、消化了、接受了。
她扒下湿衣，内搭的长袖长裤被体温烘得半干，勉强可穿。只是略有些冷，便用脚勾了床脚铺盖，抱被静观其变。
按照常规镜头，很快会有个丫鬟或渔娘端着粥药进来叹一句“哎呀，小姐/姑娘你醒啦。” 最不济，也能捧个脸盆来吧。只要有人出现了，梦里的NPC也好、现实的救命恩人也罢，总能激发对话，搞明白处境，迈下一脚步子。
然而五脏庙都开始抗议了，也没见那大石门槛上跨进个可人儿来。潮湿的衣服着实难受，门外风和日丽实在吸引，她决定冒昧一下，出去转转。伸手抠了抠潜水湿衣的领缘，万幸，小刀还在。
手握小刀小心翼翼踱出门，迎接她的却是一个篱笆围起的小院儿。远景里，小院儿里搭着绳挂着筐，晾着菜干和肉条，几只圈养的七彩山鸡闲庭信步。近景里，除了她刚才躺着的那个屋子，左手边还有一个进深不大的小屋开着门，张望一眼，锅碗瓢盆风箱灶台，一看便知是厨房。屋檐下挂着几串苞米棒子，棒子下整整齐齐放了一排盆栽，种着不知名的草。
满院子半个人影都没。满厨房半碗剩菜都没有。
初夏想念酒店冰箱里那一摞打包盒。她抓了几根晾着的肉条想垫垫肚子，嚼了两口又呸呸吐掉，生的。不得已，苦着脸嚼起了菜干。
其实直接走也可以。但她想谢谢别人的救命之恩。
再来，她想打听一下情况，安排一下计划，纠正一下方针。
远眺去四面山林环绕，到处都不像同心天池附近那熟悉的模样。也不知此刻身处何方，山林里乱走有时候比在水里乱窜还致命——傻乎乎的水生动物没见过世面，遇人多是好奇，少有进攻；陆地上的猛兽可都是暴躁高知，一言不合四目相对，自己可能就被断其喉尽其肉了，手边仅有那柄小刀只是个玩笑。靠自己闯荡，谈何容易。
坐在太阳地里啃完菜干，浑身已经被晒得干透。六月初的季节气温虽不高，空气湿度倒是很适宜。这古朴的院子就缺一口井，否则晒着太阳啃完菜干能喝一口井水，就很完美了。
又是百无聊赖的漫长等待。
等得无聊，她又回到床上，想保存些体力也好。躺下的时候不由想笑，千里寻宝，听起来又神秘又酷，千难万险似的，结果说辛苦倒也不辛苦，一天到晚从白睡到黑，也不知此番是探险寻宝来了，还是夏日冬眠来了。
天光渐远。
就着薄明暮色，一个身影闪身迈进门槛。轻微的动静足以惊醒闭目养神的初夏，她惊坐起，被下捏着刀，面无表情盯住来者。见是一个少年，立时缓和了面部肌肉，敛掉锐利眸光，换上不谙世事的天真眼神，微微一笑：“是你救了我吗？” ——装，她最拿手。
那少年十四五岁，身形瘦弱，一副尚未成年的单薄身板。面对体力不足虑的疑似恩人，笑对无疑是最好的报答；若他真有什么不可貌相的体能会构成威胁，不正面对抗更是最佳策略。
初夏戒备心很强。其实相比他人，面对这种被人救起的场面，初夏都属于思虑过多、谨慎过头的那种了。然而戒备归戒备，摆在明面，不论是敌是友，她从不会硬碰硬吃亏。
那少年并不答她，指着床铺说：“你湿着，别盖被。”
初夏收起小刀一脚跨下床，揪着被角连连解释：“我干了，我干了。晒干了，你看。”
那少年嫌弃又防备地打量她半晌，吐出一句：“哦，那就好。”
初夏不由心里飘过一个白眼，你倒挺戒备，我还怕你呢。嘴角却依然带着盈盈浅笑，重复了一遍：“你救的我呀？”
那少年依旧沉默，后退两步转身拉开一个柜子，掏出一个物件举在手里，像举了个炸弹，问道：“你是谁？从哪儿来？来干哈？”普通话，带着口音，也带着好奇的语气。
初夏定睛一看，可不正是她的电脑表吗。没丢，挺好，不用重新买了。
“哦，我……” 摸清门路前，她想尽量多问少答，“这是哪儿啊？”
“我救了你，” 少年强调，“所以你先答我。”
还挺机灵。
“我来旅游，看风景不小心掉水里了……” 她恰好站在团成一坨的潜水服边上，睁着眼睛说瞎话。
“嘁。”
“不是我不想回答你全部的问题，我首先得知道这儿是哪儿，才能讲清楚我从哪儿来吧？” 明知道少年“嘁”的是答案质量问题，她硬往数量问题上掰。
那少年果然上当，嫌弃道：“所以你是从外面来的咯？”末了又似不死心，加一句，“不是从上面？”
“上面？” 少年的话相当于一个定位，初夏旋即猜到眼下身处兴安岭其中，这山丘茂林，也许就是那个未名小湖的附近。上面又是什么鬼？
“我随便说说。” 少年闷闷地说，递回电脑表，“这是什么？”
“手表呗，这不是指针么。” 初夏调到时间界面，秒针欢快地走着，时针分针摆在八点三十三的位置，距离晕倒过去了十几个小时。
“别的界面呢？有些英文和数字。”
生活在如此偏远朴素的山区，他还认识英文，国家的义务教育普及得真不错啊，初夏回想起这小院复古的样子，一边感叹一边编：“心率之类的健康参数。”
小伙子指了指她脚边的潜水服，又问：“你们外面的人现在都穿成这样吗？”
“等一下，咱们一问换一问，才公平。我刚回答了你表的问题，该你答我了。”初夏忽悠他讲道理，“‘上面’是什么意思？你叫什么？两个问题你一口气答了我，我直接答你你的问题。”
“哦。我本来还想着，你是不是外星人……” 少年语气充满失落，“我就知道你不是。”
这回答令人瞠目结舌，要不是初夏情绪迟钝，此刻得憋不住笑出声了。不过想想当年自己这个时候，好像也正是迷科幻的年纪，初夏表示同情和理解，沉痛地说：“很可惜，我不是。你看，咱俩都能顺利对话。”
“外星人肯定也能，它们肯定有办法破译地球人类语言。”
“那外星人也不能跟地球人长一样吧？你没点儿想象力，还不能看看电影上怎么演……？” 话说到一半她就后悔了，这一如农耕时代的小屋小院儿，上哪儿看电影去。
“它们肯定有办法伪装成地球人。”
好一个外星文明生物的盲目信奉者。
“那我都伪装成地球人的样子了，你怎么又以为我是外星人呢？”
“所以我问你外面现在都穿成这样吗？”
大意了。被他绕回来了。
近一两年里，初夏在斗嘴调戏界还没遭遇过敌手，不曾想今天居然跟这个其貌不扬的小眼睛少年棋逢对手。
她打个哈哈，坐在床边，答道：“也不都这样。咱别站着说话了怪累的。所以你认为外星人穿这样？”
也的确，潜水服的设计款式是比较具有未来感。她儿时读科幻童话，想象中的飞船女郎穿的差不多也是这样。这少年口口声声“外面” “外面”的，似是与世隔绝地生活，并不了解城镇风貌。
“你怎么知道不是穿这样？你们不是以他们为目标在改造吗？”少年不耐地回答，伸手检查被褥，“而且……”
“而且？”
“怎么又是我回答？轮到我提问了吧？！”
“没啊，你都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初夏笑嘻嘻地掰着指头给他算。
少年觉得这道算术题哪里不对，但一时想不明白，垂头丧气地自我介绍道：“我叫白船。”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桃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