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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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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寻一怔,抬头看向小侯爷,此时嘴被一双粗细有致,剔透素白的手覆着,唇峰轻轻碰上手心,微凉沁润,他倏地往后挪了半寸,小侯爷才皱着眉堪堪移下了手。
只听小侯爷略有不快:“今日才发现谢兄能言机辩,等闲为了多赖在我这里,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就连‘生死’这般的玩笑话也能信手拈来。”
花星移起身,退回到一旁的椅子上,不再看向床上的人,可谢寻觉得空气变得冷了,连小侯爷的眉峰都冷冽起来,眼角下的泪痣也变得暗红,那小侯爷矜贵地坐在椅子畔,拈起一颗葡萄轻轻剥着皮,已是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
却见谢寻垂下眼眸,轻声轻语,言语间却挂着丝丝落落的难过,“我以为花兄待我会有所不同。”
花星移将葡萄肉放进口中,被一粒籽硌了牙,心底突然怪起花阳来,怪他买葡萄时偏偏挑这有籽的买。将葡萄籽吐了,花星移才有空想,谢寻生在帝王家,必是孤独,如今遇见他,觉得新奇可亲,便期望着能成为朋友。
花星移便将小碟葡萄递到谢寻跟前,安慰:“谢兄,你我都是做生意的,四处漂流浮沉的,就算一见如故,引为知己,日后也是聚少离多,各在天一涯而难通音信……”
谢寻接过葡萄,放在一边,方才他看见花星移被籽硌牙了,便对这葡萄提不起兴趣,可小侯爷说的话,让他感受到另外一种意味,不是不能成为知己,而是成为知己后反而牵肠挂肚,徒添伤感,是而小侯爷才有意将他推远。
花兄玲珑心思,早将‘日后’看得透彻了。
花星移又道:“既然如此,我来江南一遭,于巧合处救得谢兄等人的性命,也不用谢兄有多感念,只要是日后,若我也有遭难的时候,碰巧谢兄也有一力施以援手,望谢兄不要旁观才是……”
谢寻听花星移这般说,话语中竟隐隐透露不详,那日他醉酒,语焉不详地说让他日后罩着他,如今又说日后恐有遭难时候,也不知这小侯爷到底是预感到了什么,还只是给自己嘴上讨个并不一定会兑现的保障,做不时之需来用?
他又想起那个漫长的梦,梦里花家很快败落,而花小侯爷没能活过自己的二十岁。
谢寻微微头疼,梦中花盛与定北王联合谋反,人证物证俱在,而眼前,花盛正和姜雨为他拔除着混在军中的前朝人,努力掘着定北王的墙角,今生与梦中,终是不大相同了。
很快,花星移又说道:“而谢兄大可以在我这里安心歇着养着,直到我离开此地,而谢兄何时觉得不便了想离去,我也不挽留,只要谢兄你开心就好。”
花星移一番陈词,原是想表明自己的一番态度,却不料谢寻一番不语沉思过后,竟然起了身,下了地,靠近过来,将花星移拢在怀中,双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背说道:“花兄救我一命,谢某自是不会相忘,天涯海角,花兄都是谢某的知己。”
让人安心的香顺进鼻腔,花星移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谢寻身上一直弥散的,是龙涎香的气息,被这香气和夹杂其中的药香安抚过,他心绪平和地意识到一件事——这位谢兄如此油盐不进。
花星移才不要和君王成为知己,这危险游戏,谁爱玩谁玩去。
他脱离谢寻,瓮声瓮气道:“谢兄,既然能下地了,不如移步客舱,这里本是我的住所。”
谢寻“哦”了一声,很爽快地让宝川收拾收拾东西走人,见到床边乱七八糟窝着的披风,才知晓自己的破绽到底出在了哪里,一时又是感叹花星移观察入微。
没了谢寻在跟前,花星移又召回了花小刀来身边侍候,花阳和花小刀伺候着主子沐浴更衣,又煮水烹茶,刚想撤下去休息,便听见有敲门声。
花阳打开门,见来人是谢寻,想莫非是谢公子落下什么东西,怎得还亲自来一趟?花星移听见开门声,转身见到来人,便问:“谢兄还有什么事?”
只听谢寻道:“谢某恋床,在客舱睡不安稳,能否与花兄同寝?”
花星移想,若拒绝恐惹得谢寻不悦,可当他回头看了眼铺好的床,那里松软温暖,心下便十分之恋恋不舍,人正在纠结时,谢寻已经拉着人坐在床边道:“花兄的床榻够宽敞,两人睡并不嫌挤,可否容我几日?”
花星移想了想,有点不着边际地道:“谢兄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谢寻道:“我家中有一未婚妻。”只不过很早之前就夭折了。
花星移于是放心,吩咐花阳再取一床被子来,分出床的一半来,也不是不可以。
而花阳转去找刚被收起来的那床被子,心里则嘀嘀咕咕,这位谢公子明明知道主子心悦的是男子,还这般靠近,莫非存了些其他心思?显朝虽开国不久,但他也读过些历史的,历朝历代,没有君王找男妻的!
心里不由得为主子担心起来,只希望主子千万不要受了蒙骗,误了自己的终身,于是更加谨慎小心,铺好被子后又把花小刀拽到一旁好一番交待了,这才一同休息了去。
是夜,花星移奔波劳累,谢寻不再孤枕而眠,两人竟难得一同睡了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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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得知同僚兼好友张提督卧病在床,金青松抽空便去探望,每次都未能进了张府,只将伴手礼放在门口便回了,他没想到一向康健很少生病的张提督,这次一卧床竟然能过了半月有余。
金知府很想知道,张大人到底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怎么着也让他见一见啊,毕竟他也认识些郎中医者,再不济,他还可以求助于定北王,王爷定然不会袖手旁观,怎的就把自己关在府中,闭门谢客了呢。
这一日,他同往日一样上衙点卯,府衙没大事,他便能有空溜出去,对外说是公干,实则在上值的时间摸鱼偷懒,寻欢作乐,左右无人管,也无人敢管。
金大人正将桌面上稀疏的几份文书看了,批了,左不过是些府衙内务,稀松平常,正要把笔挂回架子上,看了眼最后一份文书上的内容,竟然让他有摔笔的冲动,转念想弄脏了衣服还怎么出门,便按捺住情绪,只将折子狠狠摔在了案头。
宁县半月前不是刚要了钱,怎么又要?府库中哪有那么多闲银为不知哪年会发起来的大水修筑堤坝?
之前给他拨的款做一县之修缮已是足够,还不满足,竟然又要钱将旧堤全部重修,还要沿岸加修行洪大坝。
简直滑稽,治理一州,周转一年的银、地、税尚能支应,徒徒多了一大项防洪工事的支出,谁能补这个缺?他以知府之职呈报,不等到了君王面前,在前头就要让户部拦住了折子,曾谦治理一方县城,竟然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行事还这般天真,真是可笑之极。
金青松疏懒治理的风格,从来只能在考评里落个无功无过,这贸然要做些利国利民的事,首先想到的不是增加创收,而是思考如何打压与之相悖的下级官员。
他靠在椅子里,心里觉得烦闷,嘴里干苦,只想赶紧找点酒来喝,找点曲儿来听。
正要离去出门,听闻衙役来报,说花小侯爷造访。他没听清,又问了一句,“哪个花小侯爷?”衙役只道是显都顺安侯府的。
一听是顺安侯府,金青松笑开,这不是表外甥吗?想当年花小侯爷出生时,他还派人下过礼,小侯爷如今不在显都好好待着,跑维州来做什么?
金青松也听闻过花小侯爷纨绔荒唐的名声,想着这都城来的贵胄公子,必定也是深谙玩乐之道的,不知道江南本地的会馆画舫能否入得了他的眼。
若是将人哄的欢心了,回去将他与侯爷或者堂姐提一提,不知能不能得个青眼,到时候无论是生意门路,还是考评加官的事上,两人都能帮衬自己一把。
于是在金大人眼中,这素未谋面的花小侯爷立时变得可爱起来。
花星移被引入府内,见一面容白净,身着常服的中年人笑着迎过来,十分亲热地问候道:“小侯爷远道而来,府上寒酸,还望见谅。”说着对方叫人准备茶水点心过来。
花星移左右瞧着,这知府衙门虽说不上多堂皇,却也是从四品大员的办公府衙,维护修缮的也是十分妥帖,怎得就算得上寒酸了?江南之地,皇皇数十万人口的大州府,一府之衙,比显都府衙都高大威严,这个金大人嘴上竟如此卑微讨好,打的什么主意?
他是知道金青松的,之所以了解,不仅因为在亲缘上,是稍微沾亲带故的远方亲戚,也是因在原著之中,顺安侯花盛逃不脱与定北王勾结的罪名,与他多多少少也带了点关系。
毕竟他对定北王的窝藏和帮助和是板上钉钉的,是株连九族的,加之与金家那么点脱不掉的隔了好几层的亲戚关系,便给顺安侯的罪名又加了些重量。所以花星移对金青松本人,无一丝好感。
原著里坑了花家的,管他是姓什么,花星移要连本带利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