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之非幻顾我所愿》微生宫主

47、耐烦

　　清明过后，我们又接到一个意外的旨意：今上钦点了靖安王世子为上将军，正二品。领龙武卫禁卫军，与手握龙兴卫的太子一起负皇城卫护之责。
　　我与世子进宫谢恩，顺便给皇后娘娘请安。今上对世子说：“朕听说世子妃身子弱，不耐离别。特地外放了原来的上将军，把这个职位腾给你。你可要尽心啊！”
　　我俩闻言都是又惊又喜，忙不迭地磕头谢恩。今上又对我说：“靖安王世子和你都很孝顺。你俩和太子关系也很密切，朕是很放心的。将来你大安了，可要时常来陪陪皇后啊！她可记挂着你这个小徒弟呢！”
　　我喜动颜色，笑眯眯道：“臣妾领旨！这就去看看皇后娘娘师傅！”
　　奇奇怪怪的叫法逗得大家一笑。我同世子便跪安了，往凤仪宫来。
　　世子道：“这下我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啦！”我也十分高兴，以至于逗得皇后娘娘也欢喜不已，凤仪宫中笑声不断。

　　倏忽又是两年，时至夏末，一霎微雨洒庭轩。我在府里就着凉意，闲来无事做些针线。姐姐刚生了小皇孙，名字还没起。我这两年手艺好些了，想给他做些东西。我天资有限，全凭着一腔挚诚支持。说不上多精致，但至少四平八稳，不丢人。
　　我前前后后给大哥、二哥、姐姐、三弟甚至宫烺都绣了荷包。宫烺拿到的时候颇为惊讶。我对他说：“你和三弟的荷包是一对儿。别怪我没提醒你！别瞎收女孩子的荷包！”他得了便宜，倒进了尺八，先后要了我三个荷包去。
　　世子知道了又缠着我给他做，我只好给他也做了个木桑花的。世子拿着荷包笑：“如今我领了龙武卫，咱们倒是去看不成木桑花了。”我也笑：“人生哪有十全的？看不成也罢了，如今你我再不分离，也不需要‘莫伤’之劝了。”
　　灵娘来问我要不要喝药，我觉得凉快不想午睡就没叫她熬。碧情去年也嫁人了，而今放她和三弟的小厮过日子去了。我这里香绢香绸、绿意灵娘也够了。
　　做了一会儿活，有点晕，我就起来活动活动。成亲第二年春天，世子真的种了两株合欢在我们院子里。今年，倒是头一次开花。花期也差不多过完了，一次还没有用上。这会儿被雨一浇，掉了满地。
　　我看着地上的花，好笑起来。世子宝贝这些花得很，回头见都落了，不知道要怎么心疼呢！
　　才想着，忽听院外叽叽喳喳的，原来是海娇奴和季太医来了。海娇奴现在是府上常客，能和靖安王爷同席而食的那种。王爷也很喜欢大大咧咧不矫揉造作的她，看得出来，没生个女儿是王爷的憾事。
　　海娇奴见了我就道：“今儿没歇午觉？”
　　我笑她：“这口气，当真是夫唱妇随。过得几年，只怕你都能给我把脉开药了！”
　　季太医微笑道：“她可没这个天赋。”
　　我们落座，由季太医给我把脉，我道：“天赋的事情，只怕难说。你们看我，女红上没什么天赋，现在不也拿得起来了吗？”
　　海娇奴笑我：“我学不来你，一股子拙劲。做什么都一门心思全情投入，我可坐不住。”
　　我说：“那是你不喜欢。我看你和灵娘学起点心来，倒是全神贯注的。怎么样？卖得可好？”
　　海娇奴点头：“好着呢！又好看、又好吃，还养人！”
　　我笑：“那是！季太医的方子、灵娘的手艺！全京城哪找第二家去？我可要提前恭喜你日进斗金啦！”
　　季太医问：“世子呢？”
　　我说：“他当值去了。”正说着，他和二哥一起来了。见季太医和海娇奴都在，大家问个好。
　　我奇道：“今儿怎么这么早？”
　　世子坐在我身边道：“龙武卫协助大理寺办的案子结了。二哥无事，我便早点回来陪他看看你。”这话说得，大家哄笑起来。
　　世子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反问我：“你们聊什么呢？”
　　不等我回答，季太医接过话来，道：“世子妃正在恭喜我们店日进斗金。”
　　二哥也道：“可是我的点子有用？”让海娇奴跟灵娘学做点心的主意原是他出的。
　　季太医点头道：“所以也恭喜寺卿大人。”二哥一愣。季太医又转向世子：“恭喜世子。”世子也呆住了。
　　我似有所感，正自心跳，果见季太医又对我道：“恭喜世子妃。”
　　二哥惊喜：“之思有了？！”
　　世子一蹦三尺高：“啊！我要做父亲啦！”
　　海娇奴抱着我摇，嘴里叽里咕噜都听不出整话了。我也张大了嘴，合不拢。一院子丫头都蹦蹦跳跳、欢欣鼓舞的。
　　我定定神，问季太医：“真的？”季太医微笑点头，我忍不住捂住了嘴，世子抱住我：“之思！我们也要有孩子啦！”
　　才说着，就听靖安王一声咆哮。我们瞬间都安静下来了。世子笑道：“这准是哪个腿快的，告诉我爹讨赏去啦！”我们又哄笑起来。
　　世子用他那多情的眼睛看着我笑，成亲三年了，我还是承受不住，低下了头。
　　二哥问季太医：“脉象如何？”顿时全院人的眼光都锁定在了他身上。
　　季太医笑道：“这两年世子妃安养得不错！我以后七天来看一次，保证她顺利生产，母子平安。”
　　世子大喜，连声谢季太医。季太医板了脸对他道：“头尾三个月！”世子一愣，我脸上登时热了起来。
　　难得大家如此齐全，我索性叫人去把宫烺和三弟也请来，留大家在我们院热闹热闹。三弟激动不已，红着小脸上下看我。我笑道：“要做舅舅的人啦！还这样！”
　　宫烺倒是护短：“就一世这样也无妨。”三弟道：“要是爹娘知道，那不得开心坏了！”
　　我嘱咐他：“忍耐些吧，别这样口快。按说是要三个月后再告诉家里的。”
　　世子打从知道我怀孕，手就没离开过我身上。他说：“有季太医在，料也无妨。”
　　我不满地看他一眼，他现在眉飞色舞的，恨不得告诉全世界。还是海娇奴镇得住他：“你少得意！之思的安危第一！”
　　世子忙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夜深人静，我和世子倚在床畔，世子问我高兴吗？我点头。又问我害怕吗？我想了想，摇了摇头。世子道：“过了那股高兴劲，我又怕起来了。”他说：“人都说生孩子像过鬼门关，就是不死可能也落一身的病。我娘就是掏空了身子，虚弱病故的。”
　　我安慰他：“有季太医在，不怕的。”
　　世子问我：“你也算有经验了，不如讲给我听？”
　　我好笑：“也算不上什么经验。”我想了想：“那会儿我不知道我有孕两个多月了，是......是同房的时候见红了，才晓得的。”
　　我回忆道：“废太子没有其他血脉，我是唯一一个。他果然重视，一直精心养着，直到分娩。我产道小，颇费了一番周折，折腾了两夜一天。”我白了脸色：“灌了我一肚子的催产药。”
　　世子也白了脸：“这么危险？”他心有余悸：“要不以后我还是吃继龄丹吧......”
　　我无奈：“你当真要陪我吃一辈子药啊！”
　　世子踌躇道：“那......我实在舍不得你受罪。”
　　我自嘲道：“也不一定需要呢！前世我生产的时候，药下得重了，太医说我以后也不会再有孩子了。”
　　世子脸色更难看了。我只得开解他：“我现在身体调养得好，不会有事的。一般来说头胎最是危险，后面有了经验就会顺利很多。你不是也说我也算有经验了吗？”
　　世子胆战心惊道：“不然，我们不要孩子了吧！”
　　我生气了：“你再说一遍？”
　　世子吓一跳：“我越听越觉得害怕。”
　　我冷笑：“好啊！你即刻写下放妻书，我就回家养胎去。将来生下孩子无论是男是女，我都过继给二哥！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世子都要哭出来了：“你别瞎说！我死也不会放你走的！你嫁了我，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我低声道：“这不就结了。”
　　世子反应过来“死是我的鬼”了，忙呸了两声：“我真是被你吓糊涂了。”
　　我不由好笑起来，捧住他的脸，吻了上去。他低眉，脉脉温情不消诉。我抬眼，千娇百媚。
　　世子意犹未尽：“季太医特地嘱咐我头尾三个月，那中间呢？”
　　我笑：“不知道，废太子宝贝他的血脉着呢。足足一年没碰我。”我想起来就烦：“他没事就守着我，烦死了。”
　　世子诧异：“他忍了一年？”
　　我想想点头：“应该是吧。他从不与姬妾过夜，都是一个人睡。但我有孕，他一直陪我睡，一年里确实是上朝走，下朝来......”
　　世子道：“这倒是令人意外。”
　　我懒得多想：“便守着我，守得也不是我，是他喜欢的玩物和他的骨肉罢了。”
　　待我满了三个月，我便给皇后娘娘上了一道请安折子，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她应该也很高兴，赏赐了很多东西给我。尤其一块羊脂玉，润泽无瑕，我和世子商量着给孩子做项圈。
　　正好姐姐来看我，我给她也看了这块玉。我说：“我替外甥求一求姐姐的妙笔，给我们画幅项圈样子，好不好？”
　　姐姐笑得开怀：“这有什么不好！我求之不得呢！你想要什么样子？我定尽全力！”
　　我也笑：“就带合欢的就好。”我和她耳语：“你那副画，我还常悄悄看呢！”
　　姐姐好奇：“偷偷看做什么？”
　　我害羞：“就想留着自己看。”
　　姐姐打量着我：“说你内敛，你是真大胆。说你大胆，你有些事又着实羞怯。当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我笑：“或许这就是‘神秘感’？”
　　姐姐和我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