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长安》SMTMOBL

7、第 7 章

　　出了武当，感到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前路漫漫，无从求索。比起之前被安排的生活，未经安排的生活反倒难以安排。比如现在究竟要往哪里走。
　　现在我被告知的，我要做的，是找到黯然西狂，然后对付少林那人。但我总觉得，这应该是个终极的目标，这件事情做完之后，就会是个一了百了的结局。所以，在此之前，必须经历一些让这个故事看上去像传奇的波折。而以前的传奇中，从来没有一个刚出道的新人，在江湖上做的第一件事情就完成了多年的宿愿。刚开始就结束了，那还如何往下发展。
　　其实，如果真要我选择，我宁愿不要传奇，以及传奇前的波折。我觉得我更喜欢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做一些安静的事情，过着安静的生活。这显然不是江湖中人应该具有的想法。不管内心如何，江湖中人总是表现出寻求不安定，并且活着的目的就是求死，并且必须是好死。如果不幸是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砸死，必定死不瞑目。
　　虽然我一直觉得，师父让我去找黯然西狂，并非因为此事我命中注定，而是在武当人手不够的情况下需要我为武当解决一件难事。我十分讨厌被人冠以各种名目去安排，但目前，似乎除了老老实实接受安排，没有别的选择。
　　我想，真正的自由，不只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最重要的，要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究竟西狂在哪里，这也是需要解决的问题。我没有江湖朋友，并且似乎西狂其人是我等凡人无法打探。必须等到他主动来找。我努力地想怎样才能让此人主动现身。我回忆起，师父说过此人生性风流，也许到烟花之地，能捕获此人。
　　于是我想到了，不久前武林盟主争霸赛的擂台，我们掌门刘云饿死的地方，怡春阁。这就意味着，我必须到长安。

　　长安离武当有多远，我已经来回两趟。但两次都用到马匹，所以十天一来回。虽然我在武当练过腿力，经离开前师父的最终测试，我的成绩是可以一跃一丈，但那要助跑一丈的距离，并且是由武当山的上坡向下坡跳。如今没有助跑，也没有高度，不知道多少次才能跳到长安。师父必定是希望我早日完成使命，所以盘缠也只给了我一礼拜的。所以我在考虑，是在一定区域内活动，等到发现盘缠不够可以及时回去报销呢，还是像个江湖人物一样勇往直前，饿死为止。

　　考虑的结果是难以取舍，于是，我决定，到了半礼拜后再想。到那时候，即使我想回来，剩下的盘缠也足够回到原地。

　　向前几里路，我看到一个城市，规模自然比不上长安，应该是个中型城市，四周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此时天下繁荣，百姓安乐。这不能说是皇帝官员的功劳，表面上是由他们稳定天下，平息战乱，使百姓有繁衍生息的环境。实际上，一切战乱和流离都是由他们而起，只要他们的重点不在于扩疆辟壤，开河建殿，而是专心地享享清福，收收小贿，养养姨太，百姓就生活满足了。
　　这让我觉得，百姓真是太好糊弄了。
　　百姓们看起来生机勃勃，活力满溢，街头巷尾讨论着今天白菜萝卜的市价，小麦稻子的收成，武当少林的比试。我想，我们江湖人物一生所追求的，不就只是作为这话题之一么。我觉得完全没有意义，不知道江湖人物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

　　同时，我想起记忆中的一场旱灾。武当由于和朝廷关系铁，扛了过去没让一个武当弟子饿死。江湖上的其他清高或者被迫清高的帮派，难逃此难，那金牛帮的，据说饿死了一半。而且这只是金牛帮对外的数据，实际如何，不得而知。这数据当然有影响力，比如武当的无人饿死记录，使武当在同类门派中更得百姓信赖，有多余的孩子都愿意往武当送，因为武当有信誉保证，进去了至少不会死于饥寒。而金牛派，本来听名字就像是从事畜牧业的组织，再加上饿死那么多人，更是后继无人，几个元老都在考虑转投别派。
　　一路上我看到的都是新奇事物，这主要因为师父对我启蒙教育的疏忽，我现在连公共厕所的男女标志都不识，以为那是一种场所的两种格调，于是，在集市上，我很快被当做流氓，被巡逻的捕快押住。

　　捕快说：好你小子，在老子眼皮底下耍流氓，把我当透明么？

　　我说：官爷，我实在是不知道。我刚到这里，还不懂人情。
　　捕快说：光天化日下作案，还找借口？
　　我说：官爷，那我晚上作案行么？
　　捕快说：行，晚上我不值班。
　　我说：那好，官爷，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等您仇人值班的时候作案，省得您麻烦。
　　捕快说：确实，你说的有理。晚上值班那小子我看着不爽，在他值勤时出事我看了当然舒服。但问题是，这个月我再抓一个人就可以拿双倍奖金了，小子，委屈你了。也怪你不走运，刚才我本来想抓那个卖菜的来着。
　　我说：那卖菜的犯什么法了？
　　捕快说：哦，那卖菜的威胁社会安全，人家其他卖菜的都用绳子捆着菜挂着卖，你看，那人明显是目无王法，都不捆着，砸到别人怎么办？
　　那卖菜的在旁边，哭丧着脸说：大人，不是我不想捆起来挂着，可我卖的是西瓜啊。
　　捕快说：你再废话，我马上把你抓起来，算我下个月的人数。

　　那卖西瓜的立刻不说话了。

　　我对捕快说：这个，我有要事在身，能不能行个方便？
　　捕快说：放你也不是不可以，有重要的事情嘛，我们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我们有纪律，百姓信赖我们，我们怎能辜负百姓，而且，最重要的，没了你，我的奖金怎么办？我们一家老小也不容易。
　　我说：官爷，我身上没带多余的东西，下次路过，一定孝敬官爷。
　　捕快说：没带啊，叫你家属来送也可以。先在牢里住几天吧。
　　我说：行，武当离着也不远，不如您派人给武当捎个信，让他们来赎我。
　　捕快一听：少侠是武当的？
　　我说：是啊，你看这武当限量弟子鞋，民间仿造不了。何况，你看，这里还有编号，武当对外销售的没这个。
　　捕快立刻面露笑容：少侠一表人才啊，其实我早看出来了，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哈哈不要见怪不要见怪。我们吃官饭的也不容易。贵派刘掌门还和我还是远亲那，这事就算了。我帮你平了。
　　我想，武当的旗号竟然如此有用，看来武当在百姓心目中地位甚高。
　　我说：官爷和武当也有交情？
　　捕快说：不敢高攀不敢高攀，只是那...贵派上次做法事征用小人家的牛---我就瞎问问--现在能还给小人了吗？
　　我说：那牛啊，敬给上天了，你得找天要。
　　捕快说：不敢不敢。

　　我说：我打听个事，你知道长安在哪吗？
　　捕快说：啊，就从这里，向东，看到最高最大的城池，那就是长安了。
　　然后无限崇敬地说：少侠是武当新一届驻朝廷大使吗？
　　我说：啊，是啊。
　　捕快说：小人有眼无珠。
　　我说：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捕快说：小人还想请少侠去本城最大酒楼吃个饭，真是不巧啊。少侠您慢走。
　　我说：吃了饭再走也行。
　　捕快立刻说：小人哪敢耽误少侠的要事，还是办事要紧办事要紧。少侠回来后我一定再补。
　　我说：好，那我走了。
　　捕快说：您走好。

　　刚转身，捕快对那卖西瓜的说：来，跟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