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云朵先生》执笔木

5、第 5 章

　　“小沫，你是来看我的吗？”隔着厚厚的玻璃，云先生向陈沫绽出一个干净的笑容，立即推门向她跑来。

　　路人纷纷看向他们，她极力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勉强道：“这位先生，我们认识吗？”

　　云先生登时愣住，眼尾微微下摆，眼神也不敢往她身上瞟，活生生一副被欺骗辜负的模样：“小沫你忘了吗…你昨天明明答应了…”

　　说到这个陈沫就气闷，自己见过不少奇葩的前任，说白了，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

　　可如此正大光明地卖色的，头一回见。

　　很多年没有人能这样惹她生气，也许是因为她从不对旁人生出过期盼，也无所谓失望愤怒。
　　可偏偏看到云先生穿着这身衣服对每一个人都低头哈腰、鞠躬敬礼的时候，她噌地冒出一股无名之火。

　　像是自己家养的冷漠猫咪一到外面就当着自己的面疯狂蹭别人，恨不得粘在别人身上打滚一样
　　——实在可气！

　　陈沫想，不对啊，自己分明从没养过猫。

　　她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仰着头一字一顿反驳道：“我、后、悔、了，不行吗？”

　　云先生呼吸一滞，呆愕住片刻，见她要走，急促又不安地问道：“小沫，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吗？”

　　陈沫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恼：“我如果喜欢鸭子，可以花钱，而不是白嫖。还有，不要再对我说那些奇怪的话！”
　　说完挑了挑眉很轻地笑了下，装作开玩笑般道：“云先生，我会当真的。”

　　偏偏云先生听出了这话中的决绝，他慌乱又执拗地想要找到原因：“小沫，我不是鸭子。你喜欢鸭子吗？我可以变成鸭子，你不要不要我…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他说的话没有逻辑可讲，像个失去心爱之物的孩子，委屈又落寞。

　　陈沫难得茫然片刻，伴随着毫无预兆的头疼，蓦然想起一个孩时的片段。

　　小陈沫穿着漂亮的小礼裙，踩着粉色的小皮鞋，看上去神气十足。她好奇地对天空喊道：“你可以变成只鸭子给我看看吗？”

　　可怖的声音呼啸着从天边刮来，最终只剩下清风徐徐，温柔地划过小陈沫的脸颊，扬起她的发丝。天空中那朵白云形态变了又变，却慢慢变成了
　　——X

　　一个叉？？

　　小陈沫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嘴噘得可以挂起油瓶。

　　陈沫重重地捶了捶脑袋，疑惑不知由来的记忆。云先生连忙拽住她的右手，不准她再砸。

　　被拽住的刹那，很奇怪，陈沫的头疼忽然归于平静，她僵硬又轻易地从云先生的大手中挣脱，嫌弃说道：“我还没哭，你怎么先哭起来了？”

　　云先生才发现自己原来在落泪，刚刚一刹那，他以为自己还是那朵孤独流浪的云，无处可归，无人在意。他随意揉了揉眼睛，看起来更加秀色可餐。

　　陈沫狼狈地别过眼，抑制住自己的遐想。

　　对面那个“秀色可餐”的人说话了，他谨慎地问道：“小沫，为什么生气？”
　　陈沫昂起头，理直气壮地反问道：“你为什么穿成这样在这里？”
　　云先生笑道：“我在赚钱追你。”
　　陈沫：“……”

　　陈沫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你不是追到我了吗？”
　　云先生：“但我还得养你。”

　　陈沫心下一阵毛骨悚然，他们认识不过短短几天，自己不过答应了一个不走心的告白，怎么就被包养了？

　　他连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竟然妄言养她？

　　她揪着他的胳膊问道：“谁告诉你的？”
　　云先生被揪住也不还手，还是一张笑脸，说：“孙姐呀。”

　　陈沫不自觉放开了手，心说果然是受虐狂吧就知道笑笑笑。孙姐都告诉了他什么歪理，一副被卖了还要给别人数钱的样子。

　　她错开他灼热的目光，道：“不能换个工作吗？赚钱的方式千千万，你非鸭不可？”

　　云先生不太理解陈沫为何句句不离鸭，毕竟人间红尘万千，热闹繁杂，他也有诸多不懂。

　　他实诚回道：“可是这个工作拿钱很多。”
　　陈沫嘴角微抽，鄙夷着斩钉截铁道：“不是什么好工作。”

　　工作也分好坏吗？云先生觉得不对。

　　他从前看的时候觉得人间的工作都大同小异，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一切都可以归结为四个字，干活、拿钱。

　　他最喜欢看的其实是月亮市景区门卫的工作，每天都乐呵呵地。那些人类还喜欢和游客聊天，颇有正义感地制止乱涂乱画的行为。可惜他在附近转悠了三十载，却从来没有人注意过他。

　　总之，在云先生眼里，工作虽多，却难分高下好坏，唯一不同的是有些人是笑着的，有些人则咬着牙苦着脸。

　　自己的工作简单轻松拿钱多，他眨眨眼道：“可是小沫…”

　　陈沫继续说：“我不喜欢你做这个工作。”

　　云先生又眨眨眼，立即改口道：“那我换个工作。”

　　陈沫仍不满意：“我不喜欢你对别人也露出那样的表情。”

　　云先生睁圆双眼问道：“什么样的表情。”

　　陈沫一时也被他问得说不上来，抽象描述道：“就是那样，你勾引我的表情。”

　　云先生微微愣住，自己原来看小沫的眼神叫做勾引。他笨拙地辩解道：“不是的，小沫，我看别人不是那样的眼神。”

　　陈沫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眸深邃温柔，像装着整个云海，云海下又翻滚着捉摸不透极为深沉的模糊光影。
　　可这双眼睛又仿佛在告诉她，整个云海都甘心属于你一样令人心动。

　　好像的确他看别人的眼光中没有这样明晃晃的温柔。她克制地顿了顿，正襟危坐说：“你不要直勾勾地看着别人笑。”

　　于是云先生直勾勾地看着她笑道：“好。”

　　*

　　鸭子店老板原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名叫费淼淼。她本豁达通透，为人爽快大气，但现在却面露不善，警惕地盯着他们。

　　老娘我好不容易骗来一个单纯无知又貌美的员工，还没干满一天，才一天呐！

　　费淼淼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尤其是她追出去听见那个貌似她呆萌貌美新员工的女朋友说喜欢鸭子可以花钱而不是白嫖的时候，当场就给她气炸了。

　　苍天可鉴，老娘店里清清白白，哪个不要脸的敢吃老娘的人豆腐，看老娘拼不拼命。真是泼天大祸，张口就来。

　　费淼淼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的新员工怎么会找了这么个女朋友。脾气又臭脸又厚，好看是好看，但也不至于美若天仙到对她言听计从吧？

　　她还是按当初说好的给云先生一天的工钱，云先生头低得不能再低，像是不好意思讨要这份工资。

　　反而是陈沫毫不客气地夺过那几张有零有整的工资，费淼淼不肯松手，两人在空中僵持了一阵，最终这钱还是落入陈沫手中。

　　费淼淼从牙缝中憋出一句话：“本店均是合法营生，正经服务业。”

　　“抱歉，是我狭隘了。”陈沫嘴上道歉，面上却没什么歉意，“但我还是更喜欢在这个地方消费而不是工作。”

　　“……”费淼淼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谁要你喜欢了？脸可真大啊！

　　云先生像一只乖巧懂事的小猫，就这样被他的主人大摇大摆地领走了，费淼淼阴着脸在他们身后喊道：“祝你们早日分手，好走不送~”

　　陈沫回头，像是舍不得的样子思索了会，眉头轻挑笑了一下：“借你吉言，那时我一定回来和你一起。”

　　她笑容明媚，神情暧昧，费淼淼也怔了一下。直到周围的人都投以恍然大悟的眼神才意识过来。

　　……

　　——麻蛋，她好像吃了个哑巴亏。

　　另一边，陈沫拉着云先生的手，云先生走路姿势不得已变得很奇怪，微屈着膝，走得磕磕绊绊。但云先生似乎很高兴，他紧紧盯着双手叠合的地方不愿移开视线。

　　如今他能够牵起小沫的手，在她难过的时候拥抱她，他是真的很开心。

　　但当他们下一处水泥楼梯时，陈沫终于发现了他别扭又怪异的姿势。她松开手，静静地看着云先生。

　　云先生才想起她刚刚好像说了什么，迟疑片刻，问道：“小沫，你刚刚是不是说要和我分手？”

　　陈沫不假思索回答：“不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快。

　　云先生刚松了一口气，指尖悄悄准备回勾住陈沫，却又听见面前的人说：“你应该知道，我道德底线比较低，我不认识你也不喜欢你。可云先生，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你…究竟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云先生僵住了，他觉得自己这一天的心情大起大落，搁天上他非得徒手撕云层，弄得电闪雷鸣，下场大雨才行。

　　可现在，他满脑子只有“不喜欢你”这句话。那个满眼是他的孩子长大了，却说不喜欢他了。

　　明明是她先说喜欢他的。

　　云先生可悲地发现，哪怕亲耳听到陈沫说不喜欢自己，没法再自欺欺人。可他心底还是在说——他好喜欢她。
　　也许从她看到自己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无可救药了。

　　云先生闭着眼睛，死死地抿唇。过了许久他哑着嗓子闷闷道：“小沫，我知道什么是喜欢。”

　　身体在炽热中炙烤了五年，不断蒸发又凝华，解构又重组，在分子之间游离粘连，好比人类的生生死死，没有安宁之刻，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喜欢是什么。

　　“我喜欢你，与万物都不同。相信我，这一点永远不变。”
　　“如果我有更喜欢的人呢？”
　　“那我就远远看着你，直到你这一生圆满而终。”
　　“我圆满而终？那样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我，永远喜欢你。”

　　陈沫顿住，过了很久她才低眸嘲笑道：“云先生，不要做舔狗。”

　　她头也不回地往阶梯下走，用手向后摆了摆说道：“也不要轻易说永远。”

　　又当鸭又当狗的云先生连忙追上她的脚步，听见她几不可察的轻声：“但如果你说了，就真的永远不能离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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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陈沫：活久见，第一次看到主动要求强制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