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云朵先生》执笔木

4、第 4 章

　　云先生不傻，看得出来眼前的人只是在逗他玩。
　　原来她不喜欢自己。

　　明明他离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近，却再也看不见她眼中的自己。或者说，现在的陈沫也许并不在意任何人。

　　他低下头久久不说话，陈沫以为他大概会伤心或愤怒，忽地又见他抬起头来，露出个令人心神恍惚的笑，恳求道：“小沫，你一定不要反悔。”

　　她不记得自己了，说的话也不算数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仍然是他心中唯一在意的“人”。
　　既然她忘记了怎样去喜欢，他来教会她就是了，曾经她也是这样一点点教会他的。

　　“你……”陈沫漂亮的小脸揪在一起，这傻傻的模样打破了她冷淡的外表，给淡漠的气质里添了丝鲜活。
　　她实在看不懂这朵云的想法。她一无所有，又能骗走什么呢？何况以他这模样，谁骗谁还真说不准。

　　哼，是他自己找上门来，情话说得又这样好听——她倒想看看过一段时间之后他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离谱的话来。

　　陈沫想得很好，但腹部却忽然发出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她弯腰死死捂住自己的胃，脸色苍白。

　　云先生温热的手轻轻扶住她的胳膊，露出紧张的神色：“小沫，你脸色不太好，是胃穿孔了吗？”
　　陈沫：“……”

　　什么胃穿孔，究竟是谁教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这样最歹毒的话？

　　陈沫刚想推开他，心思一转手一弯，顺势靠上云先生的半边肩膀。他没有昨天那样软，她往回缩了些，笑意渐冷：“那么云先生，是不是应该去给你的女朋友买份丰盛的午饭来呢？”

　　云先生一双清明的眸瞬间呆滞片刻，连带着身体也跟着柔软起来，像是要飘起来。他挣扎道：“可是小沫，我还没工作满八小时，是不能走的。”
　　“……”

　　一个破传单派发工作竟然有自己吃饭重要？八小时拿一百块，你是拉磨的驴吗？

　　陈沫无奈决然地闭上眼睛，彻底冷静下来，甚至有点后悔。
　　自己竟然忘了，这个人脑子好像还有点大病。

　　一朵云，也要工作？自己那天在山上所看到的，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吗？

　　陈沫的小脸上慢慢堆起愠色，云先生没由来地一阵心慌，他果断背弃了自己的原则，先跑给陈沫买饭。

　　……

　　陈沫坐在孙姐门口摆的藤椅上，打开包装盒一看：扇贝财鱼粥、几个水晶包和几个叉烧包。
　　这是她曾经大学最喜欢的搭配，看起来小巧精致，实则价格不算便宜，所以也不常吃。

　　那时明明所有人都劝她回家服软就好，可她偏不，拼着一口气不知和谁对抗，最终把自己的一切全部毁掉。

　　她倏然烦闷，质问云先生：“午饭为什么要买粥？”
　　她语气又快又急，云先生以为她已经不喜欢这些了，局促回答：“我问了那边的老板胃穿孔吃什么好，他说你还是不吃好，又说你好了的点话可以买点粥喝。”
　　“还有因为……”

　　“还有什么？”陈沫慢悠悠说，云先生这样诚惶诚恐恨不得低头认错的模样成功取悦了她。

　　云先生抬头认真对她说道：“因为我暂时没那么多钱，其他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但是我会努力赚钱买你的！”

　　“我谢谢你……”陈沫顿住了一秒，像是无语凝噎，很快又似笑非笑道，“但买卖人口——是犯法的。”

　　陈沫不是没谈过恋爱，长得漂亮的的确确可以算是一项不错的优点，她因此也谈过不下七八任对象。如果以接受表白为确定恋爱关系的标志的话，她也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恋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每一次以大家高喊在一起为起始的恋爱里，却总是以对方的道歉或是吐槽为终点，还从来没有人能坚持超过一周。

　　有一半的人会止于第二天早晨清醒之后，剩下的又一半会止于第二天晚上，发现陈沫什么变化也没有。最后的几个会发现陈沫脾气骄纵，不符合他们心中想象的女友。

　　当然，她也不怪他们，毕竟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从不走心，表里不一，没心没肺而且脾气极差……
　　好像还有几个他们给自己评价也很不错，只是陈沫一时间也记不起来了。

　　他们说得也没错，她本就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思答应那些看似深情的人，然后果不其然看到他们一个个知难而退。
　　甚至还有人会倒打一耙，说她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答应自己的表白。

　　可他们不也是把萍水相逢非要说成自己一见钟情吗？何况当众拒绝多让人尴尬，自己已经很“体贴”他们了。
　　只是她答应了又要怪自己不是真心喜欢，那能怪谁。

　　她倒是没有见过像云先生这样的人。明明他眼神干净清澈，不似人间人。现在更是满脸写着真挚，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刨出来给自己看，结果开口却是要买下自己
　　——搞得她差点真以为自己是古代哪个青楼的名妓了。

　　谁能教出这样破烂的语文？

　　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这朵天上的云现在和以前养的八哥没什么两样。鸲鹆学舌，买完了饭就要买人，说不定连喜欢自己也是假的。

　　她想到这，心中不免冷笑一声，眉心微耸，却故意撒娇腻歪道：“云先生，睡在这着脖子不舒服，你帮帮我嘛！”

　　云先生很奇怪陈沫的声音为什么突然变得甜津津的，而且她还没有吃饭怎么又要睡觉了。
　　好吧，就算睡觉——也应该回屋睡才对。

　　但他还是乖乖地俯下身，和藤椅上的陈沫对视一瞬。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他成为藤椅上的小姑娘眼中除天空以外唯一的色彩。

　　陈沫错愕地眨眨眼，好不容易伪装的小鸟依人模样退去，露出略微警惕的姿态。

　　云先生反而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这一笑如沐春风，将他身上的木质香好似都浸染到她身上。

　　他似乎想摸摸陈沫的长发，却在触碰的前一刻攸然停下。脸上仍然带着笑意，耐心解释说：“小沫，是不能让外面人看见那些的。”

　　他话是这么说，一团乳白色的云流悄悄地费力地爬上她的后颈，柔软微凉。陈沫试着往后仰仰头，果然一点也不硌脑袋了。

　　在别人眼里，更像是云先生拿了一个护颈给陈沫戴上。

　　切！那刚把气球送给她的时候怎么不说？

　　陈沫这么想着，身体却不自觉放松，头一回生出希望可以他可以坚持久一点的想法。
　　毕竟，他这么好用，这个冬天，她应该不用去买烘干机了。

　　她一勺一勺地喝粥，软软和和的云流紧紧扒着她的后颈，温暖的秋风轻轻拂过，它无人察觉又安安静静地当一个小护颈。

　　云先生发传单很简单，他并不凑到人家跟前说话，而是默不作声地关注每一个路过的人。见到一个抬头的就会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等别人真的凑过来，才一句一句地把广告词念一遍，让人扫传单上的二维码。

　　他长得英气，像女娲捏的精致人偶，虽然这个巷子人流量不大，却吸引了不少人驻足。他的声音温柔低沉，带着略沙质感。

　　陈沫越看越不对劲，他这哪像是在发传单，更像是在出卖色相。

　　她莫名生出烦躁，失去胃口，把粥放下就兀自进门去了。

　　第二天陈沫醒得晚，没看到云先生，倒是吃到了他留下的早饭。
　　番茄牛肉粥，他自己煮的，还特地提醒孙姐要热给自己。

　　他对粥真是情有独钟，陈沫鄙夷着，却惊讶地发现做得还不错。番茄和牛肉都炖得糜烂，融入粥中，每一粒膨大胀开的米粒都带着番茄的清香和牛肉的风味。

　　所有食材都是孙姐家现有的，云先生把自己身上仅剩的一点余钱全给了她。穷有穷的态度，孙姐顿时对这个年轻人大有改观。

　　陈沫下午难得出门，一张插画显然是不够交差的，于是去隔壁中学门口书摊上，学习揣摩各类青春文学杂志的插画。

　　说实话，非粉即绿以及随处发光画风吓到她了，一个个形状比例都不像人的模样，尤其是那些眼睛，毫无波澜，像一双双死鱼眼，空洞没有光泽。不似云先生的眼睛，纯粹如孩童。

　　陈沫从没有专业学习过画画，只凭自己特有的审美和心意，很少考虑风格和画法。她习惯于眼睛看，再在大脑里想象出画面，当画面趋于具体和强烈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就能画出来。
　　所以在刚开始考画画营生的时候，她几乎没吃上一顿饱饭，后来摸索了这么多年，总算是马马虎虎可以挣口饭了。

　　虽然名为学习借鉴，其实也就是从一个坐着的地方换到另一个坐着的地方发呆而已。她坐在书摊旁边的咖啡店里，看着刚刚拍的几十张图片。

　　大部分插画看起来都是规规矩矩，没有什么出彩的记忆点。她百无聊赖地将手机熄屏，习惯性抬头望向天空放松眼睛。

　　天上的云洁白无瑕，大片大片的云朵如山峰一样绵延不绝，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如果不是位置正好靠窗，她甚至不屑于多看一眼。
　　大概是被云先生这样的怪人怪事搞乱了心绪，她竟然也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曾见过一朵漂亮又特别，独一无二的云霞。

　　她视线由远及近随意飘至对面新开的一家店，无意间看到里面一个漂亮的猫猫头男服务员。如此惊鸿难忘的脸，简直和云先生一模一样。

　　陈沫手一松，手里的咖啡一个不稳，差点翻杯。

　　一模一样？

　　她悄无声息地走近细看，发现果真是云先生。他穿着店里统一的仆人装，贴身的西服隐隐勾勒出腰部和腿部的肌肉。最吸引目光的大概是那对猫猫耳罩，显出一副温良可欺的模样。

　　陈沫觉得自己头上好像有什么在绿得发光。这个男人昨天对路人暗暗眉目传情就算了，今天就已经如此正大光明地出卖色相了？！

　　再过两天，他把自己搞进牢里也不是问题吧？

　　陈沫面无表情地想，昨天真是大意了，看来他想追的除了自己，还应该有在场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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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联：想靠近的非要克制
下联：没心肝的非要挑逗
横批：天生一对
PS：画画非我强项，为了剧情所需强行点评，如有错误欢迎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