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懒葱

2、第二章

　　日子吵吵闹闹地过去了，转眼来到乍暖还寒的时节。

　　三月底的一天傍晚，叶笛和卓序一起去了趟超市——今天沈昀生日，两人打算给他好好庆祝一番。

　　超市离得并不算远，但东西太多，一趟下来也累够呛。

　　叶笛靠着电梯大喘气，嘴里叨叨着腰酸背痛腿抽筋。

　　卓序用不容反驳的口吻说：“还是运动少了，明天起加练。”

　　她扛起秤砣重的塑料袋跟在卓序身后出了电梯，边叫苦不迭，“别别别，我一把老骨头可折腾不起了。”

　　话音刚落，卓序突然顿住脚步不动了。

　　越过卓序，叶笛瞥见有个身影正站在卓序家门前，听到动静也看了过来。

　　空气莫名地凝固了几秒。

　　“你来干什么？”卓序语调平静地近乎漠然。

　　那个人往前走了几步，身形从明暗相交处分割出来。

　　仿佛丝毫不在意卓序冷硬的态度，女人深深看着卓序，语调平和：“……有空吗？我想和你谈谈。”

　　“……”

　　叶笛注意到卓序的身形似乎僵了一瞬，然后听见他冷声道：“你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女人欲言又止，似乎是顾虑叶笛的存在，又说：“我过几天就回国了，有些事……”

　　卓序径直从她身旁擦肩而过，甚至没分去一个眼神。他出声打断了她，“没必要。”随后推门而入。

　　叶笛回过神，朝女人点点头，跟着进去了。

　　感受到自卓序身上传来的低血压，叶笛小心翼翼地问：“谁啊？”

　　“异父异母的姐姐。”卓序倒是回答得干脆。

　　“哦——”虽然好奇，可毕竟是人家家事，叶笛也没再继续追问。

　　这事很快被她抛在脑后。

　　他们俩都是不怎么下厨房的，手忙脚乱好一阵才勉强凑出一桌子菜，就是卖相着实差的点。

　　叶笛看了眼时间，纳闷道：“九点半了，你家那位怎么还没回来？”

　　卓序还在精心装扮生日蛋糕，闻言漫不经心地答道：“估计加班吧。”

　　又一个小时过去，中途叶笛给沈昀发过消息打过电话，都没有回应。

　　眼看着一桌子菜都已经凉透了，叶笛看了眼坐在沙发另一端的卓序，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

　　从上次过年回来，沈昀就变了副模样，话少了。甚至一天比一天回来得晚。

　　这显然是某种征兆。

　　问卓序，卓序也只是摇头，似乎在刻意回避。

　　见卓序又一次摇头，叶笛彻底沉不住气了，“别又说‘没事’，你们这一副马上要分道扬镳的样子，有没有事还真当人看不出来吗？”

　　她一心急，就控制不住情绪，语气不免有些急躁。

　　卓序头一次见叶笛动气，脸色一怔，半晌才迟缓道：“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

　　叶笛简直气笑了，“你不问，沈昀也不说，两个人跟个闷葫芦似的，这哪是谈恋爱呐？”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叶笛是真的很喜欢他们两个。人长的帅气不说，为人有趣又谦逊有礼。她嘴上对他们秀恩爱的行为表示鄙夷，实际乐得自在。

　　她想起当初好不容易，才从两人嘴里套出来的恋爱史，就觉得如果两人不能走到最后，她个外人怕是都要气毒攻心而亡。

　　他俩是大学校友，非同专业，卓序高一级，不过年龄比沈昀小几个月。卓序是生科院的，沈昀读的计算机。

　　两人专业八竿子打不着，要说有什么相似点，就是女生都极为稀缺。

　　他们是在一次寝室联谊中认识的。

　　在大学，外貌出众的人异性缘不会差，何况卓序成绩还名列前茅，实至名归成了生科院的招牌。大三那年夏天，卓序作为门面，被室友拉去充场。

　　起初卓序不知道是联谊，只以为是普通聚会。等人被拽到胡桃里，看见四个打扮靓丽的妙龄女孩，这才觉悟过来上了当。

　　卓序是众人眼里的优质学长，长得帅成绩又好，为人和善，只是不知为何单身到了现在。

　　跟卓序住一个寝室，明里暗里享够了福利，室友都将年纪最小的他当作弟弟一样对待。兴许是大学生活枯燥无味，兼顾学业之余，几个老大哥不约而同将为卓序征婚当成了头等大事。

　　在他们看来，卓序这么好一块白菜，又正值青春年华，可不能就这么烂地里了。这次也是好说歹说，才把他连哄带骗了过来。

　　其实为了这事，他们不知道尝试过多少次，回回被拒绝得干脆利落，他们一度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清心寡欲，毕了业就要去出家。

　　卓序虽表面维持着礼貌，但三人看出来卓序真的生气了，自知理亏，个个噤若寒蝉，丝毫不敢把线往他身上引。

　　但毕竟几个姑娘是他们喊来的，气氛不能沉，于是原本为卓序征婚的局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联谊。

　　出于礼貌，卓序还是留下来吃了顿饭。就在他以为煎熬终于结束的时候，寝室长大毛和其中一个女生看对了眼，两人吵嚷着要转移阵地，打算喝个痛快。

　　酒水之类的，卓序从来只浅酌一下，对他们所谓的玩乐，他实在提不起兴趣，当即抽身准备回学校。

　　三毛见状一把拉住他，“你可别走啊，你走了我一个人可没法把大毛拖回去。”

　　大毛典型的酒量差又爱贪杯，两眼一闭以地作枕，哪管身前身后事的主。

　　虽极少参与他们的活动，卓序也多多少少见过大毛被人架着拖回宿舍的狼狈样。

　　他皱着眉，一脸抗拒：“二毛不是在吗？两个人够了，我实验还没做完，明天下午就要交报告了。”

　　本来打算今晚泡实验室的，谁知——

　　“二毛刚被他对象喊走了，”三毛也很是无奈，有对象还来凑热闹，这下好了，自己回去哄女朋友，把烂摊子全扔给他。

　　卓序往人堆扫了一眼，的确没看见三毛的身影，可他实在不想陪他们瞎闹下去，便说：“喊老徐他们。”

　　老徐同他们一个班，又住他们隔壁寝室，一行人关系很铁，大多时候都是老徐寝室和他们一起出来玩，卓序反而参与得比较少。

　　见他拔腿就要走，三毛有点急了，“诶诶诶，别别别，四弟！啊不，大哥！”他拽住卓序胳膊，“大哥，大哥！算我求你了成吗？救急啊，不能让咱们淳朴可爱的寝室长睡大马路上不是？”

　　三毛讪讪瞥了一眼他口中“淳朴可爱”的寝室长，后者正和几个女生在一旁高谈阔论，满面春风。

　　三毛气得牙痒痒，瞬间也生出了撒手走人的念头。

　　出于兄弟情，卓序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跟去了酒馆。

　　整个饭局卓序表现得颇为冷淡，对方也清楚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中途也走了俩。一行人只剩下五个。

　　刚到门口，就听见酒馆里边闹得沸反盈天。这是卓序第一次来酒馆，同他想象中天差地别。

　　以为会是一派祥和之风，谁承想除了没有疯魔乱舞的人群，似乎跟酒吧没太大差别。

　　整个酒局下来，大毛和两个女生已是喝得面红耳赤，三毛因为担负着押送大毛回寝室的重任，没敢多喝，卓序更是滴酒未沾。

　　见他们杯子里的酒水没断过，两人还尝试劝阻了一番，但收效甚微。

　　结果不出意料，大毛醉得不省人事，两位女生也没好到哪去，晕晕乎乎半天站不起身。

　　三毛使劲浑身解数去扯大毛，后者跟块镇山石似的，瘫在地上纹丝不动。两女生望着两人乐得咯咯直笑，刚站起身又七扭八歪倒在沙发上。

　　卓序本就被音乐震得头疼欲裂，见此情形更是血压飙升。

　　三毛投来求救的目光。

　　卓序捏了捏眉心，没好气地说：“你先去把那俩送回宿舍。”

　　“那大毛咋办？”大毛块头大，任凭他怎么看，卓序这细胳膊细腿都没法拖动他。

　　其实卓序没那么三毛想的那么瘦弱，他属于穿衣没型，但脱衣有肉。只是无论温度多高，卓序都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三毛没机会看见罢了。

　　“没事，你到时候再……”

　　卓序话还没说完，一道清朗的声音蓦然打断他：

　　“……袁奇？”

　　袁奇是三毛的本名，卓序顺着声音源头看去。

　　一个欣长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来，打量着地板上相互纠缠的两人。

　　硬朗深邃的五官，配上一头干练的短发。黑色短袖加浅色牛仔裤。很普通的着装，却将少年那股子张扬展现得淋漓尽致。

　　只看了一眼，卓序便收回了目光。

　　他不认识。

　　看清来人后，三毛惊呼出声：“沈昀？”

　　“你怎么会在这？“三毛连忙问道，欣喜之色溢于言表，“难不成你考的我们学校？”

　　这附近就一个大学，答案不言而喻。

　　后面也多亏了沈昀，大毛才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寝室。

　　这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一见钟情？”叶笛问。

　　没等卓序回答，沈昀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朗声道：“那当然。”

　　“我家序序哥哥长这么好看，任谁看了不心动。”说着跟块黏糕似的，朝卓序扑了过去。

　　这种公然对单身人士进行精神攻击的行为，叶笛表现出极度不屑与鄙夷。

　　总之，按沈昀的话来说，从第一眼看见卓序，他就已经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