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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次日是腊月三十,朱玉枕一大早被赵芬芳吵起来,要她赶早去庙里买一副现写的对子。

      朱玉枕起床气严重,脸色格外臭:“我一回来你连根针让我备齐就算了,现在连副对子钱都出不起了,非得让我出钱是吧。”

      赵芬芳理所当然地说:“不让你买对子你也要起来的呀,腊月三十要大扫除家里,这么大个房子难不成让我一个人打扫?”

      朱玉枕烦躁地撸了把头发,拿起手机一看,不到七点。

      她更烦了,从回来到现在憋在心里的一股邪火几乎有憋不住的征兆。

      “家里就我们两个活人是吧,所有事情就非得等着我来做。”

      赵芬芳嗓门朱玉枕还大:“你不做谁做,难不成让你爸和你弟做,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大男人做家务的,传出去让人大牙都笑掉了。”

      “谁家男人都得做家务,也就你拿她们当个宝。”朱玉枕嗤笑。

      赵芬芳是个油盐不进的历害人,朱玉枕深受其害,知道她没救了,懒得和她纠缠,自己去洗手间洗冷水脸压制燥意。

      慢吞吞吃了个精致的独份早餐,顺便替朱猪梳好毛,朱玉枕调整好自己的心情,顶着赵芬芳吃人般的眼神出门。

      朱玉枕来得晚,庙前求对联的人散得差不多了。

      她不急不躁地在三两个人后面排队。

      在庙门口写对联的胖和尚认出朱玉枕,热情地招待她,试图让她插队,被朱玉枕拒绝。

      这两年朱玉枕在村里很出名,这要得益于赵芬芳的大嘴巴。

      现在村里人人都知道,赵芬芳家从小被当丫鬟使的丫头片子,年纪轻轻发达了,大学四年一分钱没向家里要,毕业不到两年给家里修新房子出了二十万,不到一年又给自己买了辆十几万的车。

      这件事被赵芬芳宣传得人尽皆知,但对朱玉枕没什么影响,她回家的少,来借钱的都被赵芬芳解决好,不需要她出面。

      赵芬芳此人,一贯牛皮吹上天,手上即便只有一百块,她也能将自己吹成百万富翁,但谁要想从她手里抠出一分钱,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朱玉枕的钱,向来被她视为自己的资产。

      庙里在贴对联,朱玉枕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渐渐开始走神。

      她的思绪被一声厉喝打断。

      “快点啊!拿个面糊去了这么久,动作利索点,长腿是干什么吃的!”

      很快,朱玉枕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去看,暗道不好。

      第三次见面的倒霉蛋小和尚端着热气腾腾的面糊,被催得仓促间肢体不协调,在朱玉枕眼皮子底下两条腿倒腾着往地上扑。

      朱玉枕下意识捞了他一把,没想到真把人接住了。

      只是面糊没拿稳,在惯性作用下摔在地上,装面糊的碗碎了一地,好在人没被烫到。

      这面糊是糊对联用的,刚刚恶声恶气催小和尚的人很快赶来,小和尚看起来害怕极了,在那人逼近时抱着脑袋往角落里缩。

      “要你有个什么用,成天吃我家的住我家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不如趁早滚蛋。”

      他说着说着就想动手,被朱玉枕拦住。

      朱玉枕认出了他,他是胖和尚的儿子,被胖和尚养在庙中当作继承人培养。

      作为十里八乡唯一一座庙,这庙的油水还是很足的。

      “说话就好好说话,动什么手。”朱玉枕今天没带朱猪,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她一个人够用了。

      “你谁啊?”继承人转向朱玉枕时语气好了点,但也有限,毕竟让一个年龄看着不大的小姑娘拦住他打人是件丢面子的事。

      朱玉枕懒得理他,胖和尚很快过来圆场,让小和尚再去向师娘要一碗煮好的面糊。

      小和尚看着怯怯的,不太敢去的样子。

      朱玉枕不想在这样和胖和尚一家打交道,干脆好人做到底,对小和尚颔首:“我陪你去吧。”

      有外人在,这家人对小和尚的欺辱在明面上总要收敛几分。

      小和尚的担忧没错,到了厨房,师娘听到刚煮好的面糊泼了,还折了个碗,脸黑如锅底。

      刚想破口大骂,看朱玉枕手臂环胸靠在门框边,脸色冷冷地看着这边,顿时将刚要出口的脏话憋回去。

      朱玉枕好不容易回村一次,他们还指望让她过年时捐点香火钱呢,可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得罪她。

      面糊煮得很快,这次朱玉枕在前面带路,让小和尚跟在她身后。

      没人好意思催朱玉枕,滚烫的面糊得以慢悠悠地顺利到达。

      贴对子这事有讲究,轮不到小和尚上手,朱玉枕没再管他,拿上自己的对联回家去。

      踏出庙门前,朱玉枕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

      小和尚正缩在一个角落怯怯地朝她看来,见她回头,条件反射般咧嘴露出白牙,笑得傻兮兮的。

      朱玉枕与他对上视线,心中暗自摇头。

      很难相信,一个受尽苦难的人,竟长着这样一双比大多数人都要清澈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当地习俗腊月三十大扫除,贴对子,晚上吃团年饭。

      家里卫生基本都是朱玉枕在搞,她不想惯着赵芬芳和朱水,但这两人脸皮实在太厚,无论如何都不动手,朱玉枕懒得再多费口舌,草草敷衍了事,反正这房子平时也不是她住,爱脏不脏。

      晚上年夜饭是赵芬芳做的,一顿饭从下午忙到晚上,一边忙一边念叨自己宝贝儿子几点能回来。

      朱水被赵芬芳催了几次给儿子打电话,不耐烦地吼她:“小龙忙着呢,催什么催,以为像你似的成天打牌没个正事儿。”

      赵芬芳被吼也不生气,仍旧笑眯眯的。

      “我这不是关心他嘛,大过年的,你能不能和气点,别把我来年的牌运都吼走了。”

      朱玉枕在一旁冷笑,赵芬芳昨天自己百无禁忌地和别人展开骂战的时候不在乎大过年的,现在反而在意起来了。

      天刚刚擦黑的时候,别人家都贴完对联开始放炮竹迎神了,朱龙才开着辆半旧的面包车到家。

      赵芬芳和朱水亲亲热热地出去迎他,朱玉枕稳当地坐在椅子上没动。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进屋,朱龙看见朱玉枕后老老实实喊了声姐。

      朱玉枕颔首算作回应。

      贴对联的工具都准备好了,只等着朱龙回来贴。

      朱龙放下行李后马不停蹄地开始贴对联,一整天跟个大爷似的不动弹的朱水在一边帮他。

      贴完对联之后放鞭炮,年夜饭可以开始吃了。

      赵芬芳财运人品各方面都不怎么样,唯独厨艺算拿得出手,一大桌菜,大部分很和朱玉枕胃口。

      她有点意外,赵芬芳竟然记得她爱吃什么,没有像小时候一样全做朱龙爱吃的。

      朱龙将一盘清蒸鱼换到朱玉枕手边,憨厚地笑:“姐,你最爱吃鱼,多吃点。”

      朱玉枕:“谢了。”

      朱玉枕确实爱吃鱼,且那盘鱼放得离她很远,以她的性格,如果朱龙没有换过来,她是不会去夹的。

      尤其是在赵芬芳面前,为了盘鱼站起来夹菜,这太不体面了,不至于。

      小时候是不能这样做,会被筷子抽手背,现在是不屑这么做。

      赵芬芳看朱龙给朱玉枕挪菜,连忙说:“你看你弟弟对你多好呀,连你爱吃鱼都记得,你以后得对你弟好点,别整天跟被欠钱似的拉着张脸。”

      朱玉枕慢慢挑着鱼刺,回她:“我没被欠钱吗?”

      赵芬芳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反应很大地说:“你借人钱啦?借谁啦?你个死丫头,不知道钱不能随便借的吗?收不收得回来还不一定呢,现在欠钱的是大爷你不知道吗?啊? ”

      朱玉枕冷哼:“是挺大爷的。”

      赵芬芳察觉到不对劲:“你不会在说我们吧。”

      朱玉枕:“我可没说,你要对号入座我也没办法。”

      赵芬芳被她气炸:“我们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我没说啊,你自己说的。”朱玉枕无所谓地道,“而且就算你没欠,也总有人欠了。”

      朱龙在一旁低下头。

      赵芬芳怀疑的目光在她俩身上转了一圈,改口道:“一家人谈什么钱不钱的,你的钱不就是我们的钱吗,你一个丫头片子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以后出嫁了还不是都带去别人家,给别人还不如给我们呢,你弟弟起来了你以后才有支撑,对大家都好,你说是不是?”

      朱玉枕冷笑:“我的钱爱带去哪我乐意,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赵芬芳气炸:“你个狼心狗肺的死丫头,早知道生下来就把你摁尿盆溺死,让你现在这样气我,我们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花了多少钱都没给你算过,现在还跟我们谈起钱来了,你养你娘老子不是应该的嘛。”

      朱玉枕:“你也可以算算,就算从开始怀我算起,撑死也算不到二十万吧,我记得上次让我给朱龙买房的时候就说过,那二十万算是还你们让我活着长大的恩情,以后别找我了。”

      她故意气赵芬芳道:“你要是把我生下来就溺死了,这辈子哪还有福气住这么大的房子。”

      赵芬芳果然被气得够呛:“那二十万能干什么啊,你弟弟,你亲弟弟,想结婚,连套房的首付都不够,你非得拿这钱在老家建这么个房子,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

      朱玉枕:“这姐姐我当了二十多年早当吐了,要不是你们摁着我脑袋要我当我才不当呢,谁爱当谁当。他买房不是还有你们吗,好爸爸好妈妈,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儿子。嫌二十万不够,还我啊,你要还不起我明天立马找人把这房子拆了也行,这样也算你把钱还我了,我们两清。”

      她说着说着火气也上来了,不愿回忆的旧事往嘴边涌,“我小时候找你要两块钱买文具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辛辛苦苦挣的二十万。”

      朱龙在一旁被她说得红了眼,委委屈屈地喊:“姐。”

      他话音还没落,朱玉枕冲他吼道:“你给我闭嘴,从小到大爸妈为了你压榨我的时候没见你开口说过话,现在装委屈给谁看,怎么,现在我不肯放血养你了,难过了吗?”

      朱龙被她说得脸色一僵,摇摇欲坠的眼泪被憋了回去。

      朱水在一旁一口一口地闷酒,赵芬芳像个被点燃的炸弹般,濒临爆炸。

      “谁让你这么跟我们说话的,没家教的东西。你这么看不上我们,还回来干什么。”

      昨天,朱玉枕被人攻击没人教,赵芬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今天从她自己嘴里冒出朱玉枕没家教的话,真是讽刺。

      “呵,东西。”朱玉枕用力闭了闭眼,“我在你嘴里永远都只是个东西。”

      她睁开眼,刺向赵芬芳的眼神尖利:“我当然没家教了,毕竟也没人教。”

      她继续说道:“我回来干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吗,难道不是你求我回来的?你说你知道错了,要求我的原谅,要弥补我,怎么,我才回来三天,你自己说的话自己忘了?”

      “也是,像你这种人怎么会记得自己做出的承诺,是我太可笑了,竟然还会对你有所期待。”

      “所以呢,这次要我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场面一时凝固住,赵芬芳当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她只是气狠了口不择言罢了。

      朱水放下酒杯,拿出大家长的威严,一锤定音道:“一家人别说气话了,都坐下好好吃饭,你妈做了一下午的菜,不能浪费,大过年的,都别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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