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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朱猪有点焦躁。

      朱玉枕收紧手中的牵引绳,让朱猪更靠近自己一些。

      一般来说,朱猪作为一条陪伴了朱玉枕三年多的成熟德牧,在朱玉枕在场的情况,它是不骄不躁,令行禁止的。

      此刻的朱猪很反常。

      计划的遛狗运动还没开始,运动量不够,朱猪会拆家闯祸,要是在自己家还好,现在在老家,朱玉枕不想听她妈指桑骂槐,唠叨不停,因此决定将剩下的路程走完。

      拐过一个拐角,阵阵童音传来,朱玉枕听声音认不出这是哪几个小孩。

      她自上大学之后很少回家,与村中这一代小孩很陌生。

      “看呀,我没说错,他就是个傻子。”

      “对,除了傻子,谁被扔石子还会笑呀,我妈都说了他傻,让我离他远点,怕他打我。”

      另一个小男孩反驳道:“他才不敢打人呢,我经常打他骂他,他就只会傻笑,躲都不知道躲,只有胆小鬼才会像你那样怕他。”

      “他真的不会躲吗,难道傻子不会痛?”

      “不清楚,反正被欺负不会跑就对了,我都试过好多次了。”

      “他怎么那么瘦啊,像我在电视里看的骷髅,他不会是鬼变的吧,太可怕了。”

      “不知道,不过不会有这么容易欺负的鬼吧,鬼很厉害的,我妈说我要是不乖会被鬼一口吃掉呢。”

      小孩们忘情地讨论着不光彩的事,试验般争先将路边碎石子扔向角落中缩着抱着脑袋傻笑的男孩。

      男孩十五六岁的样子,黑且瘦,衣服单薄脏乱,将自己抱着缩成一团时,身上骨节支起,有几分非洲难民的既视感。

      这样的人,在人群中是不受欢迎的,在外表上就有种天然的格格不入感。

      尤其当这个人疑似毫无自保之力的傻子时,他的突兀感会更胜,他像个靶子,高高地立在人群中,承载更多人性中的恶,连路过的小孩都想上去踢一脚。

      朱玉枕皱眉看着,脚边的朱猪更加暴躁,在原地转圈徘徊。

      朱玉枕找到朱猪焦躁的原因了。

      它被一群人围着一个人欺负的场面刺激,有点应激。

      朱猪幼年期被凄惨地对待过,长大后成了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直好狗。

      只是它的正直有时会激烈到动作变形。

      朱玉枕没心思思索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的哲学问题,也没兴趣替一群父母教育孩子,她只是安抚般抚了下狗脑袋,将牵引绳放松两圈,简单地下指令:

      “叫。”

      “汪,汪汪汪!”

      小孩们被吓一跳,纷纷回过头看朱玉枕与朱猪。

      齐他们胸口高的黑色大狗朝他们扑过来龇牙狂叫这件事很有威慑力,加上朱玉枕在一旁冷脸袖手旁观,一副不打算救他们的样子,小孩们被吓得够呛,在朱猪第二次龇牙威胁前四散逃走。

      小孩们很快逃得没影,朱猪收起獠牙,摇头摆尾地凑到朱玉枕腿边显摆,要朱玉枕夸奖他的威风,顺便摸摸。

      朱玉枕揉了把它肉乎乎的脸,夸道:“好狗。”

      朱猪更加高兴,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被吓到的,除了小孩们,还有缩在角落的男孩。

      很明显,相比一群力气有限的小孩,一只有确凿杀伤力的大狗对男孩更具有威胁性。

      他将自己缩成更紧的一团,刚才无意义的傻笑消失,连带脑袋一起埋进单薄的胸膛间,朱玉枕甚至能看见他不明显的颤抖。

      “走。”

      朱玉枕出了个声,希望能安抚到这个可怜的男孩。

      她牵着朱猪按既定路线往外走,不远处有片河滩,她要带着朱猪去那片空旷地方玩飞盘。

      朱猪今天玩飞盘时格外亢奋,可能是因为路中的插曲导致。

      一人一狗玩到尽兴回家,朱玉枕大冬天一身汗,准备去洗澡。

      家中有两个客人在,是村里的人,朱玉枕认识,但不熟。

      她从小性格孤僻,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在老家就没几个熟悉的人。

      平淡的打了个招呼,朱玉枕准备上楼,被她妈赵芬芳喊住。

      “听说你今天放狗咬你婶子们家的孙子了?”

      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语气。

      朱玉枕停下脚步。

      站在一旁的蓝衣服婶子连忙打圆场:“不是咬,是吓了一下而已,不过孩子还小,可不经吓,魂容易吓跑,要是被吓得晚上发烧了就不好了。玉枕,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一个女孩子养那么大狗还是不好,容易牵不住。”

      她看朱玉枕神色淡漠,不打算接腔的样子,话音一转,笑道:“哎呀是婶子不会说话,有什么好不好的,我们玉枕可是村里难得出息的人呢,这狗不便宜吧,一般人还养不起呢,只是养狗还是要牵好,吓着小孩可不好。”

      朱玉枕安静看她表演完才说:“所以你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来给你家小孩讨公道?”

      朱玉枕知道有些家长偏纵自家孩子,但没想到会被自己碰到,她有些兴致,认为这是一段好的素材。

      两个家长都没想到朱玉枕话说得这么直白,当即变了脸色,红色衣服的婶子在朱玉枕进门之后一直没说话,此刻直接爆发,冲朱玉枕吼道:

      “你放狗咬人还有理了是吧,一个女孩子养这么大只狗,还不知道暗地里是想干嘛呢,不知检点的东西。还把狗放到明面来伤人,也不知道你家大人是怎么教的。”

      倚在墙上嗑瓜子看戏的李芬芳被波及,闲不住了,瓜子一扔叉着腰就要开始一场骂战。

      朱玉枕面不改色压下她的节奏:“我的狗伤人了吗?”

      “要不是我们小孩跑得快,可不是会被伤着么。”

      朱玉枕嗤笑:“我的狗要是真想伤人,别说你们家孩子,就连你们都跑不过,要试试吗?”

      她取下朱猪的项圈,做足威胁的姿态。

      朱猪配合地压低身体,做出攻击前奏的姿势,喉咙中发出呜呜的低吼声,眼神在除朱玉枕之外的人身上巡视,似乎在思索从哪里下口最好。

      没人会怀疑一只健壮德牧的战斗力。

      两人被气得够呛,身体却诚实地被威慑住,不敢乱动,生怕一动就给半人高的黑色大狗错误的开战信号。

      就连赵芬芳也被吓到,不自觉地绷紧身体。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三人点头。

      朱玉枕笑:“怎么不把小孩带来啊,在说狗咬人这件事之前,还有另一件事是值得说一说的。”

      刚刚气焰嚣张的两个婶子此时如鹌鹑般,只能用眼神控诉朱玉枕。

      有这么个大狗在,他们怎么可能放心带孩子来,到时候要是狗发了狂,她们被咬了就算了,孩子可不能出事。

      朱玉枕其实不在意孩子来不来,她只是为了引出话题而垫了一句话,顺便膈应一下别人。

      “听说你们在背后教孩子骂别人是傻子啊?”

      赵芬芳最先反应过来朱玉枕说的是谁:“你说庙里新收的小和尚啊?他本来就是个傻子。”

      朱玉枕撇了赵芬芳一眼,赵芬芳无辜地回看她,丝毫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

      其他两人也和赵芬芳一个反应。

      “他是不是个傻子另说,即便他真的有智力障碍,也不是你们小孩撒欢欺负他,冲他扔石子的理由。”朱玉枕将指责她没家教的话扔回去,“自己家的小孩不教好,就别怪别人教训。”

      她继续放狠话:“下次再让我碰上,别来讨公道了,直接来要医疗费和疫苗费,放心,这方面我肯定爽快给。”

      她说完直接转身离去,朱猪跟在她身后。

      走路到楼梯口,朱玉枕忽然想起刚才的难听话,又止住脚步,虚心求教道:“婶子,和狗暗地里能干什么不检点的事?我不太清楚呢,你对这个这么熟悉,肯定经常干吧,要不教教我们呗。”

      刚放松一点的红衣婶子见朱玉枕停下,下意识又绷紧身体,认真听完她的话,被气得七窍生烟。

      有些事含沙射影地说杀伤力巨大,可偏偏不能挑开。

      她此时再说自己不熟悉这事显得太假,毕竟是从她嘴中说出的话。

      承认又落入朱玉枕的口风中,坐实经常干这事的谣言,这要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

      她吭哧半天没动静,朱玉枕嘴快自己接话道:“放心吧婶子,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们都是一个村的,不会有人给你传出去的。”

      这是直接落实这项莫须有的罪名,朱玉枕在心中冷笑,造谣者必被谣言反噬。

      洗澡之前,朱玉枕用免洗洗澡巾给朱猪收拾干净。

      她俩配合默契,除了朱猪偶尔会偷袭舔朱玉枕外,一切完美。

      朱玉枕洗完澡,楼下两个婶子还没走,正在和赵芬芳展开一场激烈的骂战。

      她们骂人的功底显然没有赵芬芳好,二对一明显落入下风。

      赵芬芳骂起人百无禁忌,杀伤力极大。

      朱玉枕听了会儿,厌恶地关上房门,不再分心关注她们。

      傍晚,朱玉枕在家待得无聊,牵着朱猪往外溜达。

      一直关注朱玉枕动向的赵芬芳立马在后面喊让她去菜园子摘点菜回来。

      冬天菜园子的菜少,朱玉枕只拿了个小锄头和一个菜篮子出门。

      菜地离家有点远,朱玉枕把锄头放在篮子里,让朱猪叼着篮子手柄,自己拿出手机沿途拍照。

      朱猪跟着朱玉枕的节奏走走停停,原本七分钟的路程被她们走了二十多分钟。

      快到菜园的时候有个陡峭的坡,坡上有辆拉得费劲的粪车,朱玉枕接过朱猪衔着的菜篮子,拿出小锄头,用小锄头抵着粪车后壁,顺手帮忙推了把。

      粪车的味道很冲,朱猪鼻子灵,不愿意靠近,将绳子绷得紧紧的往一边躲。

      朱玉枕将牵引绳扔给他自己叼着,面不改色地继续推。

      车主感觉到来自后面的力道,停顿了下,更加奋力地往上拉。

      粪车顺利上坡,车前面怯生生探出个脑袋往后看,与朱玉枕对上视线。

      两人对上视线瞬间,那颗脑袋嗖的一下往回躲。

      是单薄瘦弱小和尚。

      朱玉枕不知道说这人什么好,上午被一群刚断奶的小孩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傍晚力气大得来拉满桶的粪坑上坡。

      啧,力气也没有多大,这粪车拉得费劲巴拉的,整个人绷得几乎与地面成了个锐角,朱玉枕看着都怕他往下滑。

      “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啊。”朱玉枕冲他说。

      小和尚的圆脑袋又探出来,冲朱玉枕嘿嘿笑。

      “走吧,再给你推一截。”

      朱玉枕猜到小和尚是在给他师娘拉粪,那个女人正远远地站在地里和人唠嗑,时不时往这边望。

      朱玉枕不喜欢村中的假和尚一家,一家人把寺庙当作自己的家庭产业,招摇撞骗,敛财无度,从骨子中透出的贪婪熏得朱玉枕想吐。

      朱玉枕家的菜地比小和尚要去的地近,她在自家地前停住脚步,教小和尚偷懒,让他一次少拉点。

      小和尚只嘿嘿笑,继续任劳任怨地拉着车往前走。

      远处传来女人催促喝骂的声音,朱玉枕等了会儿,没听见任何反抗,她暗自摇摇头,不再管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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