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个男主去炖汤》阑女

53、浴池

　　应昽脸色煞白，红宝石般的眼瞳不可置信地看着素颜额头若隐若现的花。

　　此花本有五片纯白花瓣，瓣型细长，与宿胭花相似，但花中有淡黄花蕊。可惜的是，此时只剩下最后一片花瓣，颇为孤苦伶仃。

　　“护魂花……”应昽咬牙说出这三个字，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像是失去了浑身力气，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素颜的嘴角出现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椒盐啊……

　　椒盐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素颜，我在你的魂魄里种下了一个礼物。”她把应昽给她的护魂花移栽给了素颜。

　　从前，素颜常常梦见，椒盐与她额头相贴，嘴开开合合轻声念诀。原来那时，椒盐不仅在换魂，还在她的魂魄里悄悄种下护魂花。

　　这朵花在椒盐离开百年之后依然无条件守护素颜。

　　只是此时，花朵上只剩最后一片花瓣摇摇晃晃。

　　这意味着，素颜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

　　应昽向素颜踏出一步，脚下早已失去生机的藤蔓瞬间灼化。他颓丧的神情让他像丧家之犬，这狼狈的模样让素颜心内稍稍舒坦了一点。

　　“怎么，神君要拿下最后一片花瓣吗？”素颜冷声道。

　　应昽高大的身躯此时竟有些苍老的佝偻。他不说话，只是有风不识趣地拂过，吹乱了他披散的金发，嘲笑他此时的失魂落魄。

　　素颜的额前花又隐在了灵台中。她一手扶着仙木，一手覆上轻柔的灵力，为自己疗伤。

　　素颜没有等来应昽的回答，抬眼看他，看见他微微低着头，唇色发白，双手插进头发里，紧紧抱住头颅，眉目纠结成一团。

　　他忽地抬起头，愤恨地看了素颜一眼，之后重化为龙身引颈高吭，声音浑厚深远，震颤大地，素颜立马难受得捂住耳朵。

　　他展开双翼，腾空而去，不知去往何处。

　　素颜觉察到大量仙气往不虚宫聚集。又是大风又是大叫，这个应昽永远学不会低调。数名神仙被引向不虚宫。

　　“刚刚刮了好大的妖风，差点把我的头从脖子上吹下去。”细脖子仙君对一位白发仙尊说道，“还有妖兽的叫声，把我的灵宠都吓跑了。”

　　白发仙尊说话的时候，长长的胡子被口中所出的气流吹起：“乱说！天界哪来的妖风？又哪来的妖兽？定是应昽神君回来了！”

　　细脖子仙君惊奇道：“那位神君不是失踪许久了吗？”

　　白发仙尊白他一眼：“什么失踪！那叫闭关！应昽神君心怀天界，一定是为了更好地守护天界，去闭关修炼了。”

　　素颜听到不虚宫外殿传来的谈话声，鄙夷地想，那位神君可没有仙尊说的那么高尚，指不定是躲在哪个洞里睡大觉呢。

　　素颜身后还贴着那棵仙木。她靠在仙木上，一边为自己疗伤一边想要不要直面闯入不虚宫的那群神仙。如果可以的话，她只想见见药仙，毕竟她曾是药仙座下宿胭花。

　　“内殿不能再进去了。应昽神君的内殿岂容外人随意踏足？”还是那位仙尊的声音。

　　有仙子问：“那该如何是好？”

　　有高亢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应昽的内殿，本君去不去得？”

　　声音带着威慑之力，在人群中如波浪荡开一片。

　　这句话如平地起惊雷，让素颜精神了不少。是星修，曾经的天君！

　　素颜知道，“一剑弑星辰”，最开始这个“弑星”中的“星”，便是指的星修。弑，臣杀君之义也。

　　不能让星修发现她！星修厌恶珙桐和椒盐。珙桐种下宿胭花，椒盐养大宿胭花，素颜对上星修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琥珀枫还立在原地，安静地做一棵枫树，如果不靠近，应该不会被察觉。素颜也无法解开束缚他的术法，只能先管自己。

　　她一手安抚不安跳动的心，一手抓在仙木的树洞边缘处。树洞滚圆，最宽处约一尺。

　　感觉到了什么，她猛地转头看向树洞。抓住树洞边缘的那只手浸到了温热的……水？

　　她向树洞中望去，里面果然盛了水，还在汩汩冒泡。她将整只手浸入，暖意入体，它像温泉舒缓身心。

　　啊，她在做什么！素颜懊恼地想，现在应该想想怎么躲避星修才对。

　　她还没来得及将手伸出来，水下忽生一股强劲的拉力。

　　“砰”一声，内殿门大开。

　　星修如鹰般锐利的眼睛扫视四周，扫过仙木、寝殿门和门口突兀立着的……枫树？

　　这是他第一次踏入应昽的内殿院落，但是他对道路中央挡路的枫树并不在意。如此不遵章法，确实是应昽的行事风格。

　　于是他绕过枫树，往内殿中去。

　　素颜虽然意外躲过了星修，但遇到了另一个困难。

　　也不知她是怎么从那个仅仅一尺宽的树洞中被拉进去的，总之她现在整个人都浸在水中。当她整个人都入水，那股拉力便消失了。她很快镇静下来，浮了上去。

　　当她钻出水面，眼前是另一个情境。

　　池中热气袅袅，池的四周垂下半透明的纱帐。纱帐上绣有水波纹状的暗纹。微风吹拂，纱帐轻舞，在四周壁灯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素颜从池中央游到池边。池边缘处有阶梯，她在水中拾级而上，坐在了池边。

　　这里难道是应昽的浴池？

　　她打量着四周，壁灯兢兢业业地散发着光亮，难道几百年都没有熄灭过？

　　她感叹一句，这家伙可真会享受啊，这水温也是刚刚好，浴池周围也不像是几百年没人来过的样子，一点不见脏污。

　　浴池便有一小案，案上有一铜盆。唯有盆中干枯的花瓣暗示着此处许久无人来了。

　　她意外地从仙木到了浴池，倒是避开了星修。

　　衣裳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有些不舒服。她用术法烘干了头发和衣裳，身上顿时暖洋洋的。这浴池水并不一般，素颜仅仅泡了一会儿便感到骨头酥软，舒服至极。

　　不过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难道树洞是唯一的出入口？那她待会儿还要入水一次。

　　说不定有其他的出口。素颜站起来，背对着浴池，刚走了几步，浴池中央咕噜咕噜地冒出泡泡，她立时止住了脚步。

　　浴池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但是热水袅袅，她看不清水面下的情况。她方才在池中的时候并未发现有什么东西啊？

　　素颜的眉眼微微耷拉下来，像霜打的叶。真是讨厌，才烘干了衣服。她并不会避水诀。

　　她想了想，万一下面的是个活物呢？贸然下去有些危险。

　　她手掌一翻，手中就出现一条绿枝。绿枝不断伸长，直到抵达浴池中央。

　　她将绿枝伸入水中，往冒泡泡的地方戳了戳。

　　“滋啦啦……”

　　是一种奇怪的声音，但她似乎听过。

　　声音响过一次之后，又停下了。

　　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决定再戳一次。

　　“滋啦啦……电……”

　　后面的内容被水声覆盖，听不清楚。

　　再戳一次。

　　也不知道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这回声音清楚多了。

　　“滋啦啦……电量不足……”

　　电量不足？这对素颜来说是十分新奇的词汇。电量是什么？

　　素颜准备再戳一次，浴池中央却忽出一股水柱冲向藻井。却是有两人破水而出，她不由得后退几步。

　　接着，一团黑色物事朝她砸过来，她轻巧地往旁一避，那团不明物体就重重地砸在她脚边玉砖上。她定睛一看，有些诧异。

　　小黑？

　　小黑浑身水淋淋的，像只落水狗般。但他来不及在意自己的狼狈，只惊愕地看着素颜：“你怎么会在此地！你们破了青面龙钟，引来了神君？”

　　素颜看他的神情，觉得好像不小心打破了他的计划。他将素颜困在青面龙钟下，可能是为了保护她？遗憾的是，他忽略了宁秋这个变数。

　　悬在浴池上空、高高在上审视着他们的，正是金发赤瞳的应昽。

　　素颜十分诧异，他怎么这么快去而复返？

　　应昽略过素颜，面带嘲讽地对小□□：“别以为本君不知道你的异心。你假意答应本君去助她收集魂魄，实则是为了最后将魂魄集中销毁吧？要是本君晚去一步，连你的魂魄都跳下命源池了吧。”

　　“你以为这样就能保她？”应昽居高临下道，“未免太天真了。就算没有她，本君也一样能铸剑。”

　　素颜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叫“就算没有她，也一样能铸剑”？

　　应昽如鬼魅般来袭，小黑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挡在素颜身前，却被应昽一掌拍飞到墙壁上，接连撞落了两盏壁灯。素颜后退几步，抬手格挡，却仍然被他夺去手中绿枝，并借此将她双手手腕牢牢捆绑在一起。

　　小黑从地上爬起来，用拇指擦去嘴角血迹。垂下的长发遮住了他半张脸，水淋淋地贴在身上，还在慢悠悠地滴水。

　　应昽没有念诀，只手指一动，五珠剑鞘便飞至半空，高悬于小黑的头顶。

　　应昽挟持着素颜：“本君用她，换你的魂魄如何？铸剑不是一定要用宿胭花。还记得内殿院落的花圃吗？

　　素颜恍然大悟，竟是如此么……怪不得小黑他一开始就想让素颜将其他魂魄放入命源池，怪不得他会将素颜困在青面龙钟下，还狐假虎威地说那一句“擅闯不虚宫者，杀无赦”。

　　他甚至连自己也不放过。为了完全杜绝铸剑的可能性，他自己也想跳下命源池。

　　铸剑，要用宿胭花祭剑。小黑一开始就知道了。

　　听到应昽提到“花圃”，小黑眼睛一亮：“珙桐？”

　　连珙桐的尸骨也不放过吗？

　　应昽接道：“对。本君向来信守承诺。交出你的魂魄，本君放过她。”

　　素颜赶紧插话：“别理他，他不敢……唔……”

　　静默术？素颜转头，狠狠地瞪了应昽一眼。要不是打不过他，她早就……她怎么就打不过他！她为什么打不过他？

　　她本来想说，有椒盐给的护魂花，应昽还不敢对她怎么样，一物降一物罢了。

　　小黑拂开挡眼的湿发，露出了坚毅的脸庞：“好。”

　　素颜对着他拼命摇头，不要听这个伪君子的话啊！

　　她想冲过去阻止他，却被应昽施了术法，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小黑……他其实很好。最初作为唯一有记忆和意识的魂魄，一直藏在黑锅里帮助素颜。就算他将素颜困在青面龙钟下，也是为了保护她。只是素颜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当时又有宁秋这个变数。

　　素颜后悔了。她要是老老实实待在青面龙钟下，也许就不会引来应昽了吧？

　　但是局面已然如此，她已经无力阻止了。

　　因为小黑一定会选择救她。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救她。

　　他沉默，他坚定。

　　小黑缓缓道：“神君一诺，若违之，将受天谴。”

　　应昽自嘲地笑出声：“哈哈哈，天谴？！本君已受够了。当然会信守承诺。”

　　“如此便好。”小黑像是终于释然，闭上了双眼。

　　“鞘出，剑归，”他再一次念诀，这一次收的却是他自己，“北方之血，招来。”

　　素颜亦闭上眼，仿佛闭上眼，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砰”，小黑的身体瘫倒在地上。

　　剑鞘飞回应昽的手上，但是他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

　　最后一截红线飞向素颜，消失在她的心口。

　　素颜睁开眼，凉凉问道：“满意了吗，神君？”

　　至此，五魂归位。

　　所有力量和记忆猛然回归，素颜“啪”地挣开了束缚。

　　浴池中央又响起了咕噜噜的水声。接着一道奇怪的声音响起：

　　“用爱发电成功。”

　　素颜和应昽同时扭头看向浴池中央。

　　奇怪的声音继续道：

　　“欢迎使用穿书系统141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