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破镜重圆]》丘一

37、慢慢

　　夜间下了雨，雨水噼里啪啦打在房檐发出的动静不大，但也不清静。

　　程棉从回到安平镇后就没睡个好觉，到了晚上要么清醒异常，要么浑浑噩噩。

　　房间的窗户没关好，冷风携着冷雨的潮气吹进，程棉所剩无几的困意也被吹散。

　　她起了身，听着窗外有节奏的雨声，认真回想着今天文思安做完双皮奶剩下的牛奶放在哪了。

　　放在了客厅沙发旁边。

　　等确定了准确的位置她才披上外套起身开门。

　　天边的月亮被雨水冲跑，没了月光的照明，四周漆黑一片。

　　程棉拿出手机照明，路过隔壁房间时，她停了脚。

　　江时漾这几个晚上都睡在这。

　　与自己的房间仅有一墙之隔，可明明看着这么近，两人之间好似隔了条马里亚拉海沟，是怎么也无法跨越的距离。

　　现在的江时漾，和记忆中的江时漾比少了些温度，他好像变得沉默少话。

　　或许他根本没变过，只是自己从未想过了解。

　　仔细回忆，江时漾好像一直不怎么喜欢说话，他喜欢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只是别人找他搭话，提问时他总会耐心给予对方最认真的回复。

　　反应过来的程棉胸口空了一块。

　　两人相识多年，又谈了将近两年的恋爱，程棉好像都没能真正了解过江时漾。

　　她甚至没有想要了解。

　　她害怕了解，怕自己问出的问题引得对方不悦，怕就此成为分手的导火索。

　　因为害怕失去，所有在那段感情中她总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难怪他会说出那句话。

　　“真是够奇怪的，你也有好奇我的事的时候。”

　　大颗的雨滴滴在房檐上像炸开的烟花。

　　程棉在阳台站了许久，身体被风吹得僵硬。

　　楼下卫生间的方向发出了响动声，程棉没有犹豫，快步走下楼梯，穿过院子，任由雨水砸在身上。

　　可冲下去看到的是拿着毛巾胡乱在头上乱擦的文思景。

　　程棉跳动的心脏静了下来，没有了高涨的情绪，她感受到了雨水打湿身体的冰凉。

　　“思景哥，”她习惯性笑着喊：“这么晚起来洗头发啊。”

　　“啊。”文思景抬了点头：“这头发也有几天没洗了，挺难受的，今天运气好，没跟江时漾撞上。”

　　“江时漾？”

　　文思景把毛巾随便往肩头一搭：“谁知道他怎么想的，白天没事就在院子里瞎逛，总半夜爬起来洗澡，有时候我起来上个厕所都得在门口等他半天。”

　　“江时漾还没回来吗？”程棉问。

　　“这么晚了估计就在陆千家睡了吧。”文思景边说边往身后的化妆台上看。

　　瞅到了台子上的面膜，抓起来就撕开。

　　程棉看着笑了笑：“思景哥，你是在为明天的相亲做准备吗？”

　　文思景听懂了她的意思，甩了一下手里的面膜：“这是你思安姐扔给我的，要过期了，她不敢用，又怕浪费。”

　　“我就是她的垃圾桶，小时候是，长大了还逃不过，什么不要的都往我这扔。”

　　他话说得嫌弃，但撕面膜的时候果断又迅速：“她怕这面膜敷了烂脸，就不怕这面膜烂我的脸吗？”

　　程棉忍着笑：“思安姐可能也是想祝你好运，让你明天能有一个最好的状态。”

　　“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文思景笑得无奈：“这么晚不睡下来干什么？”

　　“热瓶牛奶喝。”程棉刚想问问他要不要喝一杯。

　　文思景也没犹豫，直接道：“给我也热一瓶。”

　　“好。”

　　程棉动作熟练地接水，开火，在等水开的过程文思景就走了进来。

　　“别热太烫，温一下就行。”

　　再次转身时，程棉看到他脸上干净，显然他已经把敷在脸上的面膜摘了。

　　前后不过几分钟，他这面膜敷得敷衍。

　　估计也是觉得无聊，文思景站在旁边搭起了话。

　　“工作这么久了，就没谈过男朋友？”

　　程棉摇头：“没有。”

　　“上大学的时候呢？”

　　“没有。”

　　见文思景张嘴还要说话，她心脏提了起来，她怕他问自己高中的时候有没有谈过男朋友。

　　这股紧张的情绪有些复杂，害怕又期待。

　　如果真的问了，她是继续撒谎还是如实回答？

　　“是没遇到合适的吗？”

　　他的问题跑了偏，程棉一时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气。

　　“是啊，”她笑了笑：“没想过那些。”

　　“一样。”他手懒洋洋地搭在桌上：“我一直就觉得谈恋爱结婚这些事儿都得看缘分，慌没用，逼也没用，慢慢来。”

　　“但舅妈好像很急。”

　　“我大学刚毕业她就开始急了，我是从来没急过，找不到合适的就一个人过，这辈子不结婚又不会怎么样。”

　　他说完又补了句：“这话我就当你说，别让我妈知道，不然又得说我丢家里的脸面。”

　　说着他笑了：“我都不知道咱家有什么金贵的脸面。”

　　程棉笑着答应：“我肯定不说。”

　　她边说边关火，随后把两瓶牛奶放进热水里。

　　文思景见了问：“我记得以前你不爱喝牛奶的，我都没见你喝过。”

　　“上学的时候喝的，”程棉说：“觉得还不错。”

　　文思景的那瓶牛奶只过了一下水，确保不冰凉之后就捞了出来，他接过道了声谢：“你也早点睡。”

　　“好。”程棉笑着回应：“思景哥，祝你明天好运。”

　　“这话留给江时漾吧，”文思景笑了一下：“他比我急着找对象。”

　　程棉挂在脸上的笑容不减，但没接话。

　　可能是刚刚文思景留下的话让她失了神，以至于牛奶被热水烫得滚烫，都无从下嘴。

　　程棉只有小心拎着回了房间，放在一旁等着它冷却。

　　闲着没事她打开了电脑，登录微博，找到了林知悠的账号。

　　内容是今天早上才更新的，照片里的位置是新加坡。

　　程棉记得她前两天看微博时，她的位置还是马来西亚。

　　这也像她的个性，她是个自由的人，向来无拘无束，想做的事情从来不犹豫。

　　早上突然想去登山，即使是临时起意，毫无准备，下午她还是会站上山顶。

　　程棉羡慕过她洒脱的性子，但从没向往过。

　　比起自由她更喜欢稳定，那种一望到底没有任何变化的生活让她心安。

　　但也因为安于现状，因为一成不变，在稳定的同时也会失去那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窗外的雨声停了，四周安静下。

　　程棉关上电脑，躺在床上，感受着夜晚带起的寂静，她有点想打破一下现在一成不变的现状了。

　　文思景一大早就被王慧喊起来收拾。

　　衣服都换了三套，她还不满意，文思景被她折腾得早饭都没吃就被拽着出了门。

　　能看出，王慧对今天的见面很重视。

　　文思安看了眼冰箱里的菜：“今天我妈跟文思景肯定不会回来吃午饭了，我爸也不知道跑哪个朋友家去了，中午就我俩吃，炒一个菜就够了吧。”

　　程棉洗碗的手顿了一下：“江时漾回来吃饭吗？”

　　“是得问问”。文思安的手空不开：“棉棉，你给江时漾发消息问问吧。”

　　“我？”

　　“问问吧。”文思安说：“问一下 ，他回来吃的话我就把冰箱里这两个土豆炒了。”

　　程棉找不出推辞的理由，磨磨叽叽洗完碗，拿着手机走到院子里。

　　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石凳被淋湿，到现在都还没有要干的迹象。

　　程棉找不到坐的，就走到花园边蹲着。

　　蹲了一会儿又觉得不自在，站起身，围着花坛晃了一圈，手机捧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打出来。

　　她在纠结，纠结发送的内容，也在担心，担心他不是很想收到自己的消息。

　　“棉棉，江时漾回消息了吗？”文思安切完肉，看着旁边的土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切下去，只有抬头问：“我这土豆还炒不炒了？”

　　“我马上问。”

　　有了催促，程棉的顾虑被打破，打开键盘迅速打字，没有浏览，没有检查，直接发送过去。

　　空白的聊天界面，弹出了第一条聊天信息。

　　大棉花：[回来吃午饭吗]

　　六年间没有丝毫动静的聊天页面突然跳出条消息。

　　江时漾神色定了定，反复看着发送人的名称，有些难以置信。

　　“走吧走吧。”陆千跑到车前，拍了下车门：“我特意留意过规律，这个点儿去集市绝对不堵。”

　　站了半天，见前面的人盯着手机没动静，陆千拍了他一下：“开门啊你 ，后天可就过年了，今天肯定有不少人去囤货，去晚了你连根葱都买不到。”

　　“不去了。”

　　江时漾收起手机：“我走了。”

　　陆千有些懵：“去哪？”

　　“回去”。”

　　“干什么？不是说好在我家吃饭的吗？”

　　江时漾转了声：“下次。”

　　陆千反应了几秒：“那你就不送我到街上买菜去了？”

　　他神态自若道：“下次。”

　　“我说江时漾，”

　　陆千看着他即将离去的背影黑了脸：“你能不能留点兄弟之间的义气在人间，将来好重新投胎做人啊。”

　　江时漾没回头，从包里摸出钥匙扔给他。

　　陆千一把捞过钥匙，笑得欢喜：“好兄弟。”

　　江时漾：[回]

　　程棉的心因为这简单的一个字荡了一下。

　　她收起手机，朝着厨房走：“思安姐，把土豆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