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团顶流再就业》梅雨季

5、5、机遇

　　这天难得不用上课，谢予乐睡到上午十一点才懒洋洋爬起来，随便用两片全麦吐司做了份生菜煎鸡胸三明治，回头看见求璆从卧室里趿着拖鞋打着哈欠走出来，朝发小举了举没盐没油的健康食品：“早午饭，要不要？”
　　“谢了，”求璆表示拒绝：“我是普通人，吃点普通的就好。”他从食品柜里翻出一堆零食，倒也不打算去馋谢予乐，“啊，冰箱里还有脱脂牛奶。”扭头问，“你要吗？”
　　谢予乐叹气，行吧，总比没味道的纯净水强。
　　“所以这就是你的第一份工作？”求璆扔掉饼干包装纸，随便擦擦手，顺手掀开谢予乐递给他的薄薄几页纸——这份所谓的合同也就这么厚了——而后上下扫了一眼，“格式化，标准化，”撇撇嘴评价道，“模板合同，估计签过没有100也有99个演员。”
　　“连名字都没有的角色，你还想合同多厚？”谢予乐快快乐乐地翻了个白眼，把合同从发小，现在已经是助理（在威逼利诱下）手中抢回来，美滋滋地说，“而且重点在角色吗？重点在，这可是陈振的组。”
　　哪怕为此要节食健身，顿顿吃白水煮鸡肉都不能摧毁他的好心情。
　　“是是是，一线名导，演到就是赚到。”发小不以为然，倒是没再多说，而是随口谈起最近娱乐圈里的天字号八卦新闻：“赵子宽真的在和那个容凌谈恋爱啊？”他拿手肘撞了撞谢予乐：“你那个经纪人不也带他吗？”
　　“赵子宽好几年前就自己做工作室，只是在安君齐那儿挂名而已。”这件事在风华不算秘密，不过谢予乐对赵子宽此人观感一般：“谈什么恋爱啊？绯闻刚出来他就赶紧否认了，如果不是狗仔锤了照片，我估计还要把锅甩到容凌头上。”年轻人轻嗤，“没脑子也没担当，演技一般，也就脸将就能看。”
　　求璆伸了个懒腰，“老谢，风华上一个有点分量的奖就是赵子宽前年的锦华杯最佳男演员，”他一旦认真，说话难免刻薄，“作为圈内一线公司，奖项方面两三年颗粒无收已经够丢人了。”
　　“所以安君齐还得给他收拾烂摊子。”谢予乐不打算继续赵子宽的八卦，又谈回先前的话题，兴致勃勃地问求璆：“你说我面试的时候要准备些什么？”恨不得马上操作，“我估计要把书好好翻几遍……”
　　“面试？”求璆呆了呆，当机立断做了个手势，“你等等你等等，”他揉着额角问谢予乐：“一个群演还要面试？”
　　谢予乐眨眨眼睛：“啊，我没说啊？”年轻人歪着头，黑溜溜的眼珠润着光，嘴角翘着无辜的弧度，看起来纯良又无辜，“陈振这片子，除了几个主演有了主，一般演员都没定呢。”在发小越来越危险的目光中，尤自笑嘻嘻地说：“毕竟是王燕回的本子！”
　　求璆沉默片刻，拍案而起：“我掐死你个祸害得了！”
　　两个人闹了小半天，总算坐下来说正事。求璆翻箱倒柜找出了《燕都》的原著，“当年我买的时候就希望能拍成电视剧，”作为忠诚书粉，他颇有些唏嘘，边翻书边说，“没想到现在你居然要去拍了！”
　　“说这些干什么？你快给我说说角色。”当年《燕都》大火的时候谢予乐正在JS当牛做马流血流汗，对国内那几年的作品一无所知，《燕都》也只是有所耳闻，现在只能靠求璆给他查漏补缺。
　　求璆刷刷翻了几页书，就把书丢到边上，“十有八九是这个，”信心十足地讲，“探花谢涵，”停顿一下喘口气，继续说：“身边的书童具衡。”
　　谢予乐无语：“我以为是什么。”
　　“想什么呐？”求璆白了他一眼，“你还真别看不起具衡。”然后为谢·据说马上要进组·然而什么都不知道·予乐补课，“谢涵是谢家的遗孤，全家被害之后就他流放九边，后来隐姓埋名参加科举，点为探花，最后报仇成功。具衡作为书童忠心耿耿跟随左右，当年在读者里形象口碑都不错。”
　　“听上去很带感啊。”谢予乐相当好奇，“这个角色分量很重吧？”
　　“这倒不。”求璆摇头，有点遗憾：“《燕都》是群像剧，戏份并不多，而且就王燕回的戏吧……”他冷静地点评，“角色都有点功能性的味道，谈不上多友好。”
　　“那具衡呢？”
　　“一直跟随谢涵的书童，不离不弃，忠诚机敏，”求璆点点头，“你那经纪人对你还挺上心的，这角色形象不错，演好了很吸粉。”
　　谢予乐随着求璆的话无意识地点头，他的视线在书页上滑过。真遗憾，他想，忍辱负重，刻骨铭心，只求大仇得报——这样的角色，这样的形象，一定闪闪发光，内在多么丰富光想想就让人颤栗。
　　终究没缘分。可惜了。
　　试镜那天，谢予乐出发之前经纪人安君齐给他打了个电话，大概点拨两句，讲完重点就干脆了当挂断，新人演员只记得对方轻描淡写地说“正常发挥就行”。
　　整个过程非常简单，选角导演要求他表演了两句台词，来回走了几遍，然后毫无悬念地被选中了。对方急着试下一个演员，挥挥手就让谢予乐赶紧出去，不要占用场地。
　　出门之后谢予乐看着一脸紧张等在门外的求璆迎上来，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小心翼翼地问：“试上没有？”
　　“嗯。”
　　“我怎么看你不怎么……高兴啊？”求璆等在门外，什么都不知道，“你这表情，倒很像谁欠了你几百万不还。”
　　“我是挺高兴的。”谢予乐叹了口气，决定将那些纠结，憋闷的情绪暂时统统丢到脑后，人在脸上挤出笑容——就像过去曾做过的很多次一样，猛地抱住发小，又笑又跳：“梦幻开局啊球球！我就要去演陈振的戏啦！”
　　实际上，谁都可以来扮演具衡。
　　回家路上，他将自己罩在外套里，对负责开车的求璆说要睡一会儿。同样新鲜出炉的助理从倒后镜里看他一眼，轻声说：“睡吧，到家了我再叫你。”
　　换一个人，谢予乐在黑暗中冷静地想，只要他也是风华的艺人，选角导演也会毫不犹豫地将角色给他，只因为这是一个不太重要的，可有可无的，台词加起来也没十句的小角色。
　　谢予乐吸了口气，小角色就小角色吧，年轻人对自己说，你可是从JS的练习生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难道还担心搞不定一个小角色？
　　谢予乐总会等到属于他的男主角。
　　《燕都》几天前已经开机，只是像谢予乐这样的小角色，一向是随进随出，有戏就去，拍完就走，连杀青都不必。
　　拍摄日程安排在一周后，谢予乐和其他几个演员提前进组熟悉片场环境，顺便接受培训。他这次没带求璆，一个人提着行李来了拍摄基地，被场务临时安排与另一个男演员当几天室友。
　　“啊！我知道你，演具衡对不对？”对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笑起来唇角有个深深的梨涡，自我介绍：“我是演平矩的柳荇。”
　　谢予乐看着柳荇的梨涡，忽然想起曾经的队友，他也有一对浅浅的梨涡，忽然就觉得柳荇有些许亲切，带着几分郑重地同柳荇说话：“对，我叫谢予乐。签——”
　　“风华！”柳荇很可爱地吐吐舌头，“我们之前听说有个风华的新人试了五分钟，就拿到了具衡。”他看着谢予乐，眼神有一闪而过的惊艳，语气里颇有些恍然大悟：“是谢老师的话，我觉得就太正常了。”
　　“诶？”谢予乐一愣，“太正常？”
　　“你不认识刘维坤？”柳荇反倒愣了愣，“号称新人杀手的刘维坤啊！”激动地连连拍床，“陈振的副导演，专门负责演员试镜！”又拍拍胸膛，心有余悸，“我试平矩的时候，刘维坤把同组另一个演员都说哭了！还有人抗不住压力主动退出的！”
　　谢予乐没说话，傻愣呆看柳荇口沫横飞地激动控诉：“如果不是我经纪人逼我，我才不来陈振的组！规矩大，要求高，陈导还是片场喷火霸王龙！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片酬还行！可我去拍网剧，美美地拍完还更多啊！”
　　“可是你现在来了啊？”谢予乐干咳了一声，“咱们再过一周就要拍了。”
　　柳荇被他提醒，想起第二天大早就得起床，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床上，两眼无神：“唉，毕竟是陈振的戏……我经纪人说我要不来就要在三流网剧里给我挂号，让我一直拍到退圈。”
　　谢予乐心想，这威胁真够现实的。
　　他叹口气，抬头看着谢予乐：“谢老师——”
　　“叫我老谢就行。”
　　“老谢，”柳荇从善如流地改口，然后问：“你这是第一次正式进组吗？”
　　“嗯，”谢予乐有点心虚，又找补一句：“以前做过群演，大学还演过舞台剧。”
　　“你在上风华的表演课吧？”柳荇问。
　　“嗯。拍戏完了回去还得上。”
　　“那还行……”柳荇松了口气，看谢予乐的眼神带了点同情，新结识的朋友善意嘱咐：“明天要是被骂得实在受不了，一定记得绷住啊。”
　　演员们培训的地方在片场角落的棚子里，每天天不亮大轿子车直接把人拉到门口，结束了又把人集体拉回酒店。谢予乐头天晚上没睡好，一上车瞌睡得昏天黑地，被人拉去卖了估计都不知道。
　　等到终于下车的时候看清周围，倒是被吓了一跳。
　　据说陈振嫌弃国内的影视基地匠气，前些年自己拉了几个圈里大佬在郊外投资了一个影视城，面积不大，但内里相当精细，这两年已经成为古装剧组的拍摄地首选。陈大导演的投资非但没有折本，还大赚了一笔。托他的福，谢予乐人生中第一部戏就在家门口，不必跟着剧组山南水北地折腾。
　　但他的培训的确出师不利。负责为谢予乐这几个小演员培训的老师来自华戏，刚见面就给了演员们一个下马威。
　　“首先，我希望大家能明白，”中年女性语调没什么起伏，不急不缓地开口：“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角色。”
　　演员们噤若寒蝉。
　　“《燕都风云》是陈导非常看重的作品，剧中每一个角色都有分量。每个人在培训和拍摄期间，导演的要求，不管做不做得到，都必须做到。”她的视线滑过年轻人们的青春面孔，最后说：“当然，如果认为自己做不到的，现在就可以退出。”
　　没人说话。
　　“好的，”老师满意地说，“我们开始吧。”
　　《燕都》的编剧，圈里有名的笔杆子，陈振的老搭档王燕回两条腿来回交换，走得飞快。导演挺着个大肚子气喘吁吁地追在他后面，还得收着嗓子陪着小心地苦劝：“燕子，燕子！靠！咳咳咳！”
　　走太快呛了一嘴风。
　　编剧这才停了脚，双手插兜里扭头看他，一张嘴阴阳怪气地导演恨不得上来捂：“咳这么厉害，别是肺里长东西了吧？”
　　“你少损我一句，不掉肉。”喘顺了气，陈振才立着眼睛横他一眼：“你跟我交个底，赵非到底行不行？”他听见隐隐的人声，抬头才看见两个人一通乱走，不知道怎么七转八拐地走到培训场地附近来了。
　　“不行。”王燕回烦躁地给导演顶回去，“我跟你说陈老狗，赵非随便你怎么塞，但是他演谢涵是真不行。”
　　陈振牙疼似地撮起牙花，“这可麻烦了，”他难得没发火，伸手揉后脑勺，“开机这些天了，马上就是谢涵的戏，现在人还没定下来，这叫什么事儿啊！”
　　王燕回吊着眼睛看他一眼，冷笑：“哟，着急了？我当初就劝你，丰视那帮人的钱哪儿那么好拿的，带资进组这口子开不得，现在知道厉害了？”
　　“看你这话说的，”陈振递了根烟过去，他这会儿火气也渐渐上来：“合着剧组这么些人都喝西北风呐？你以为一个个跟你似的，喝露水过活了——诶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完全无视导演的牢骚，王燕回表情奇异地转过来，把导演扯到玻璃窗前边儿，压低声音：“你看那个！左数第二个！”编导眼神发亮，“那不就是谢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