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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43、花瓶 ...


  •   再和导演扯几句,周康收线。想了想,颇感有趣。制作人骨子里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恶趣味,他坐着办公椅里踩着地转两圈,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干脆打电话给安君齐。
      手机通了,开门见山:“安兄,这几天有事没?”
      “周总,这是有什么好事想着我了?”安君齐没料到是周康,他正和某个广告商谈合作,此时也不得不暂停,向对面露出抱歉的表情,广告商善解人意地摆摆手示意不要紧,他赶紧起身找个角落。
      制片人打哈哈:“肯定是好事啊!”话锋一转,“你两个人都在我这里,不打算来看看?”
      安君齐挑眉,停顿几秒,语气如常地应承下来:“行啊,周总邀请,我就是再忙也得来。”
      这只是日常工作中的插曲,谈完事郑岩开车送安君齐回风华——他和周彦的工作交接还没做完,这几天连带助理也被迫加班,好在剩余不多,努努力,这周就能收尾。
      车厢里一片安静,郑岩看了眼后视镜,顶头上司解了外套纽扣和领带,仰头靠着椅背,眼皮轻阖像是睡着了。昏暗车厢里,不用面对客户,安君齐脸上的疲累一览无遗。
      “赵子宽和谢予乐那部戏开机了吧?”坐在后座闭着眼睛的安君齐忽然开口,吓了郑岩一跳,赶紧收回视线回答老板:“对,开机得有三四天了。”
      “这周还有多少事?”
      助理马上回答:“除了和彦哥的交接工作,日程里基本没有里。”
      “周六吧,你安排一下,我去上海一趟。”他坐起来,弓着背盖着脸无声地叹口气,坐直了又是八风不动的安君齐,吩咐郑岩,“联系剧组那边,就说我带媒体过去探班。”
      这些插曲还在拍戏的人当然不知道。他第二天七点刚过就到化妆间,比周薇到得还早,吓了妆师一跳。
      “谢老师,”周薇给谢予乐上底妆,她算是熟人,说起话来少三分客气:“你这来得也太早了。”
      “反正也睡不着,”谢予乐遵从妆师的指挥稍稍仰高下巴,年轻人清朗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第一次和师兄拍戏,还是有点紧张的。”
      在场无一不是人精,闻言纷纷捧场:“风华的艺人感情是真好。”
      “两位老师都特别有礼貌。”
      “我跟过宽哥的组,人是真好。”
      “谢老师人也好。”周薇张开虎口用两根手指轻轻卡着谢予乐下颌骨,左右端详,“说回来,谢老师皮肤特别好,正好导演定下的妆容要求偏白,底色都不用怎么上。”
      谢予乐含糊不清地讲话:“能不能尽量裸皮啊?”他哪怕混过十年男团,习惯天天戴面具脸上涂腻子墙皮一样厚的化妆品,但仍旧不喜欢化妆。
      “天气开始冷了,你当保养嘛。”周薇说得狠,上妆却很克制,做好底妆以后局部打了高光,修饰颧骨让五官更加立体,用眉笔调整稍嫌温和的眉型——原本秀气太过,很衬眼睛,却不太适合现在的角色。
      又顺手把眼镜给演员戴上,拍拍谢予乐肩:“谢老师,好啦。”
      年轻人站起来,他似乎很熟悉正装,起身时就顺手扣上纽扣,又稍微调整领结位置,放下手,刚好露出外套一指的烟灰衬衫袖口衬着冷白手背,青色血管好像雪后大地裂开的缝隙。腰背笔挺,肩胛骨撑出后背两道弧线,衬着稍稍散开的衣摆,强调出紧实的腰腹曲线。
      青年垂眸,放平向来含笑的唇角,下颌微收——名为谢予乐的灵魂暂时休憩,唐鹤川一步跨入这具身体,透过泠泠镜片,用冷淡,矜持且距离感十足的眼神打量屋子里的其他人。
      有人小声说:“哇,请神上身。”
      就像看似坚固的薄冰,在料峭春日里忽然被还带着寒意的春风拂破偏偏破裂,清澈的,没有丝毫阴翳的笑意先从眼睛里流露出来,即使表情相似,但所有人都能看出,这是谢予乐,和刚才那个冷凝端肃的男人完全不同。
      谢予乐真情实感地赞美妆师:“薇姐你真是太厉害了!”陌生的镜中人看着他,青年油然生出诡异想法:也许另一个世界,真有一个叫唐鹤川的人,然后借着这个机会出现在这个世界里。
      周薇没接他的话,一边收拾,一边不动声色笑着转开话题:“谢老师,我刚才好像听见吴导的声音,快拍了吧?”
      求璆适时提醒:“八点了,乐哥,咱们得去候场了。”
      两个人刚出门,原本安静的化妆间立刻热闹起来,刚才各个沉默的妆造师们七嘴八舌开聊。
      “哇我刚才真的一身鸡皮疙瘩。”一个打扮妖娆的妆师夸张地捋开袖子让大家看他那根柴火棍手臂,“你们看你们看!毛都立起来了!”掐着嗓子娇滴滴地说:“谢老师皮肤好好!冷白皮还没斑点!好想问他用什么护肤品!”
      其他人笑成一团,有个跟他熟悉的妆师开玩笑:“张美女,我看你不是想问人家谢老师的护肤品,是想问谢老师的尺码吧?”
      外号张美女的妆师一脸羞涩:“哎呀,”他做作地捂着脸,抿嘴笑:“人家说的不是这个啦。”眨眨眼睛,“不过问问也是可以的。”
      妆师们笑声更大了。
      鱼龙混杂的剧组里,随时随地开车和随时随地下车不仅是现实,更是一种需求。
      大家都是熟人,日常开车调节气氛是常事。有人说到其他:“不过谢老师挺有感觉的,演唐鹤川。”
      “他长得太漂亮了,”说话人想起谢予乐那张浓淡皆宜骨肉匀停的脸,“本来我以为不适合这种精英男。”
      一直没说话的周薇慢悠悠插话进来:“人家谢老师从陈导组里出来,差不了,”语带警告:“说两句得了,不工作啦?”专门瞪张美女一眼:“把心思都给我收一收,谁出纰漏我收拾谁。”
      有人多嘴问:“宽哥的妆造不用我们负责吗?”
      周薇笑了笑,轻飘飘开口:“人家带了团队,用你操心?”
      主演自带妆造团队是这几年内娱的风气,不评价好坏,只要能达到剧组要求,很少有导演会说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年头,圈里谁都是大爷,就拍戏的不是,从导演到编剧,从摄影到妆造,一干人基本是影视行业二等公民。
      赵子宽比谢予乐到的稍晚,他有专门的化妆间,不用和其他人挤——剧组给足了待遇牌面——妆造自然有团队负责,务必要让观众从第一眼就能看出男一号的高光。
      好不容易摆脱和容凌的绯闻,赵子宽痛定思痛,认为经纪人的话很有道理,这两年老本快吃不动了,总不能年纪轻轻就天天靠综艺混日子——这年头就连综艺也爱请有作品的艺人——这次不仅下狠心自费请了妆造团队,还特意请来演技老师跟组,就为能一雪前耻。
      江振廷这个角色赵子宽认真研究过,成长型男主,贴切时下社会热点的剧情,以及明目张胆的男色营业——导演在组会上开诚布公说《绅士游戏》其他都是噱头,就脸和身材不是——满足观众一切需求。
      他其实更想演唐鹤川,但一来赵子宽之前有过类似的角色,二来,这年头大家都活得不易,观众更容易与苦巴巴的菜鸟新人共情,同仇敌忾不做人的上司。唐鹤川这种冷血精英男上司,或许十年前会迷倒万千少女,现在只会让社畜看了想踏上一万只脚再挖个坑埋了。
      助理来敲门:“宽哥,要候场了。”
      站起来伸个懒腰,赵子宽开门走出去,顺便摆出焊在脸上的微笑,带着一群人向片场走去。
      今天是谢予乐和同门师兄的第一场对手戏——甚至也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赵子宽的戏——之前知道要和对方一起拍,青年还专门找了他的剧看了一个下午,结论是不好不坏,有个别角色出彩,但平心而论,人设与扮相占了大半因素。
      不过谢予乐无所谓——他只是和赵子宽一起拍戏,又不是就此绑定。
      片场的准备工作已近尾声。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摄影助理在用胶带贴标记,收音师调整吊杆,机器已经开了,剧务带着几个场工在收拾道具,场面还算井井有条。
      导演抱着胳膊站在监视屏后,看见姗姗来迟的赵子宽和跟在身后的四五个尾巴,不易察觉地皱皱眉,面上什么都看不出,还笑着招呼:“宽哥到了?”
      “我今天晚了点,没迟到吧?”赵子宽笑呵呵地做自我检讨,轻描淡写:“一不注意,准备时间就长了。”
      吴守中笑笑,算是揭过,转过来招呼谢予乐就真情实感多了:“谢老师也过来。”
      赵子宽这才第一次在片场与谢予乐见面。
      之前几天他们的戏份基本都错开了,赵子宽显然没见过谢予乐的唐鹤川扮相。此刻看见年轻人过来,差点没绷住——无框眼镜,藏青西装,烟灰衬衣与和外套同色系的领带,头发向后梳,亮出饱满的额头,又有几缕在左眉上方散下来,立刻给人年轻的印象,中和了严肃死板的造型;眉目深深,眼瞳黑沉,肤白唇红,却没有丝毫轻浮感,长身玉立,往那儿一站,很有商业精英的味道,却又不会太过zhuangbility。
      相较之下,专业团队给赵子宽做的造型——中规中矩的商务装,黑西装白衬衫蓝领带,头发马马虎虎地打上定型啫喱抓了抓,甚至还有一个双肩背包——又土又傻的打扮几乎涅灭了赵子宽所有外形优点。
      这套妆造之前也得到了赵子宽的首肯,不过现在看看谢予乐,他忽然就有几分不是滋味。
      倒是导演很满意:“宽哥这造型是用了心的!”反正夸人不要钱:“很符合江振廷职场新人的身份。”
      赵子宽想争取:“会不会太老气?”他尽量委婉,让自己的话听起来足够中立客观:“毕竟江振廷之前一直在学校里,本身学院气质很重,不会喜欢这种打扮吧?”灵机一动,“也许造型里可以带点学院风。”
      他说得正经,听起来也像纯为角色考虑,吴守中一时没发现男一号的私心,哈哈笑两声:“小孩儿就爱穿大人衣服,年轻人刚上班那会儿恨不得把西装领带焊在身上,倒是上了两年班的爱穿点鲜亮的。”怕演员不相信,还好心解释:“咱们美术导演是曹峥,他看得准,错不了。”
      谢予乐插话:“我十几岁衣服颜色就是灰蓝黑纯色,恨不得一点儿花纹都没有,倒是现在觉得衣服有点设计才有意思。”
      吴守中指着他笑:“看看,最小这个现身说法。”
      对啊!这小子还比自己年轻!赵子宽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暗地里脚趾都绷紧了,拼命维持,才总算没从表情里泄出什么不该出现的,逼着自己附和导演,调动毕生演技笑得毫无违和,讲话风趣又幽默:“那我和他对调,他来演江振廷才差不多。”
      谢予乐谦虚:“我本色出演,江振廷没两天就得卷铺盖走人。”
      赵子宽心想,那简直太好了!
      对两位主演之间的种种暗流毫不知情的吴守中哈哈大笑:“不愧是一个公司的师兄弟,”同事和睦总是好事,导演好心:“以后你俩的戏尽量排一起,”话也说得漂亮:“小谢也跟着师兄好好学一学。”
      谢予乐无可无不可,笑着应是;赵子宽则一边很难受,一边又生出奇异又隐秘的想法:扮相好,但是戏不好,不也完了?
      他怀着某种恶质念头:听说这位是二十六岁高龄才进娱乐圈的纯新人——赵子宽隐蔽地打量年轻人,温和笑容下藏着真正的想法:浑身上下,估计只有脸能看,演技纯属多余,那么摆摆架子,当当花瓶,应该是做得很好。
      赵子宽不需要谢予乐做得多好,只希望对方能做一个能说会动,完美衬托江振廷的花瓶就很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太忙了,争取最近的更新两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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