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团顶流再就业》梅雨季

46、44、对比

　　“工作已经交接得差不多了是吧？你稍等一下。”安君齐瞥到街边的交警，单手摸出蓝牙耳机戴上，“继续。”
　　郑岩继续汇报：“周哥把人接过去了，说等齐哥你回来以后再碰碰，其余的工作已经安排到了下周。”
　　“行，你和媒体那边对接，把酒店安排好，他们明天才到，剩下的自己看着办。”经纪人说完立刻收线。
　　利索地转动方向盘，低调的宝马X5从停车位中灵活驶出，迅速上路。就两天行程，安君齐也懒得打扰剧组，干脆和公司常年合作的租车行联系，让对方在上海这边准备了车，方便他在酒店和片场之间往返。
　　他要来剧组探班的消息暂时没有告诉两个演员。艺人前脚进组，经纪人后脚就跟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保姆或者老妈子；另外，他也想看看这对师兄弟第一次合作到底怎么样——自从接到周康那个别有意味的电话，安君齐隐隐有些不大好的预感，他可能还不够了解谢予乐，但是多年相处，对赵子宽知道得大约比本人还多些。
　　赵子宽不是童星，但十八岁时凭借大导剑仙电影中某个配角出圈，唇红肤白，明眸皓齿的古装扮相当时惊艳出圈，直到现在还能在不少怀旧向剪辑视频里看到。本色出演倒也灵气十足，可惜与当年星河杯最佳新人擦肩而过——这也是他和三大奖距离最近的一次。
　　赵子宽凭借小师弟这一角色高调入圈，风华拿出极大诚意签下他，论资源，论人脉，能给最好的绝不拿次等，安君齐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成名之后赵子宽顺理成章进入燕影就读，还没毕业便出演某部大制作男二号，根本没感受过许多影视院校学生到处跑组试镜的艰辛，一路顺顺当当，虽然之后运道不大好，小十年只拿过三大奖两次提名，几个二线奖项——非常稳定，简称一路下坡。
　　灵气逼人的小师弟早已成为过去。赵子宽这些年，往好里说稳扎稳打，说实话则是毫无长进。最近两年愈演愈烈，演技退步到连粉丝都颇有微词——安君齐的微博留言里常年能收到让他滚回学校回炉重造的建议。
　　不过这次赵子宽倒是让安君齐有些刮目相看。《绅士游戏》虽不是乐酷平台的重点项目，但到底也是知名制片人攒局，投资尚可班底过硬。风华真金白银投出一千三百万，肯定不是只为了听个响，安君齐眼光毒辣，这部剧，好好拍，或许有更大惊喜。
　　前提是，好好拍。
　　上海的秋日实在是四季当中难得的好辰光。安君齐按下车窗，还未冷却的风带着温柔的气息涌进车里，南方略带湿意的空气安抚了经纪人的燥意。
　　突如其来的烦躁让安君齐蹙眉，下一刻又展开，经纪人恢复平静无波的神情。他漠然地想，仁至义尽，到这份上如果还能作妖，安君齐不介意让对方明白——捧得起你，自然也能摔得死你。
　　片场距离酒店不远，不过二十分钟安君齐就到了。进车库停好车，直接打电话联系剧务，对方听他自报家门，立刻说马上让人下来，请他稍等。
　　安君齐随口客气道：“麻烦剧组了，其实我自己到片场就行了。”
　　剧务在那边吞吞吐吐：“哪儿能让齐哥自己跑？肯定要接。”态度好得不正常。
　　名利场里混了十多年，神经早就打磨得异常敏感的安君齐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剧组正在拍吧？我现在来是不是有些打扰？”
　　剧务没听出言外之意，说了实话：“两位老师拍完了，一点不打扰。”对方的语气带着不自知的戏谑：“上场戏刚走完，导演正在复盘，跟宽哥和谢哥讲戏。”
　　挂了手机，安君齐捏了捏鼻梁，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表情难看地吁出口气——他那个糟糕的预感，果然不幸验证了。
　　“刚才的戏咱们基本的调子是对的，两位老师情绪很饱满。”导演上来先夸优点，他隐蔽地瞥赵子宽，这位风华小生第一人表情还算好，继续说话前又看一眼谢予乐——年轻演员抱着保温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啜，发现吴守中看过来，放下杯子冲他笑笑。
　　但明显刚才的戏并没有达到要求。导演接下来的话就不大中听：“阿宽，江振廷是个学院派新人，青涩，紧张，但又清高，有知识分子的傲气，不是高傲，你不能用傲慢去诠释。”吴守中有点发愁，他看得出赵子宽已经很努力了，但明显开始超出他的理解范围——因此导演和演员都很痛苦。
　　他匆匆丢下一句：“阿宽你自己先找一下感觉。”转过去看谢予乐。
　　年轻人一手卷着剧本，一手撑在办公桌上，头稍稍后仰着，方便妆师补妆。他的注意力落在纸页上，哪怕化妆刷偶尔刷到眼眉附近，也只是略偏头，视线仍旧停留在台词上。
　　导演同谢予乐说话，不自觉间连语气都多几分愉快：“小乐刚才不错啊，”他很满意方才演员的表现，将一个刻薄但能力强悍的上司演绎得非常到位，“语速也很好，”吴守中有些意外，“你的口语挺不错。”与其说某某腔，不如说一听就在国外待过很久才有的地道。
　　“在国外读过书。”谢予乐转移话题，“我刚才是不是有些过了？”他主动问，“分寸没把握好。”
　　导演心说那就对了，一个菜鸟在老油条上司面前能有什么面子？不过他也知道，这话要是说出口，赵子宽不敢找他的事，但找找同门师弟的麻烦，还是很容易。
　　“是有点过，”吴守中不太情愿地开口，语气敷衍：“收一些更好。”暗地里叹口气，同情地瞥谢予乐一眼，也懒得再去看赵子宽，径直回监视器面前坐好，向场务做个手势，后者会意，在镜头前举起场记板——
　　“第三集第二场第五镜头第二次，Action！”
　　江振廷敲门之前紧张地整理外套，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年轻人再度回忆待会儿要汇报的内容，捏着文件夹的手心沁出汗意，只好换了一只手拿。
　　定定神，他谨慎敲门三下，里面传来上司的声音：“请进。”
　　推门进去，项目经理唐鹤川正聚精会神对着电脑屏幕，听见动静，也只是眼角余光瞥过来，看见是江振廷，简短开口：“送文件？放桌上就行。”
　　江振廷鼓足勇气开口：“唐经理，我是想问问，上次华凯的管理专案……”后边的话没能说出口——项目经理从屏幕上移开视线，平平压过来。
　　“华凯的管理专案？”唐鹤川放下鼠标推开键盘，十指交叉搁在桌面。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打量江振廷两眼：“我记得你来公司快一个月了吧？”经理忽然说起毫无关联的事，“适应得怎么样？”
　　“还可以，”年轻人有些莫名，迟疑着开口：“宋哥……宋志勋教了我很多。”又急急忙忙补充，“其他人也很好。”
　　唐鹤川点点头：“宋志勋看来挺闲的，”他语气平淡地评价，冲江振廷点头，“把文件放下，你可以出去了。”他转向电脑，过了几秒偏头向年轻人看过去，眼神隐隐有些不耐，“还是说，你有别的事？”
　　“我就想问，”江振廷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上次的专案，唐经理有什么建议吗？”
　　“建议？”唐鹤川向来冷淡的脸上破天荒出现——混杂有趣与不耐烦的似笑非笑，终于正视江振廷，在此之前项目经理甚至不舍得正眼看他。
　　“在给你建议之前，我很想知道，”唐鹤川那双无框眼镜后的眼睛在LED光线中显出浅棕瞳色，他撑着桌子站起来，平视江振廷，语调毫无起伏：“是现在的研究生水平不行，还是你不行？”
　　江振廷惊愕地睁大眼睛。
　　“一个简简单单的管理专案，啊，我说错了，”项目经理双手抓着电脑屏幕边框将它转向江振廷，顺手点开文件夹调出那份让他深恶痛绝的PPT，“只是专案的细化部分，我没记错的话，组会上已经确定大纲，接下来只需要完形填空。”
　　“我很想知道，这么一个简单的，是个人就能搞定的东西，”唐鹤川相当费解，真诚向满面通红的江振廷发问：“你是怎么做到离题万里连篇废话？”
　　唐鹤川重新将屏幕转向自己，向后拉回座椅坐下，表情和声音都变回平时毫无波澜的模样：“出去的时候麻烦关门。”
　　江振廷沉默地将文件夹放到办公桌上，拖着脚垂着头，正要开门。
　　身后唐鹤川的声音再度响起：“对了，”经理说，“你告诉宋志勋，他这么喜欢教你，那就再教教你细案怎么做，或者他自己做也可以。”
　　“卡！过！”
　　工作人员涌上去，忙着准备下一场戏，两个演员站到边上，各自喝水补妆，没什么互动，但气氛也算融洽。
　　不过几步开外的导演位，坐在监视屏后的吴守中一言不发揉着鼻梁，副导演站在边上，表情同样不大好看，低声说：“麻烦了。”
　　平心而论，赵子宽的江振廷完成度并不差，虽说谈不上太到位，但年轻人的紧张，青涩，被训斥之后的尴尬，羞耻表现得还是可圈可点，有自己的想法，添了些肢体动作，比如抠裤缝，伸手到背后擦手，低头，塌肩——以至于让导演觉得再苛责就没道理了。
　　可惜万事万物，怕的就是对比。
　　从江振廷进门开始，谢予乐成功演绎了一个在工作上高度专注，对待新人毫不留情的铁血上司。动作并不多——相较赵子宽来说——无非是转电脑和起立坐下。他的表情高度克制，几乎全程冷淡，面对相当不满意的新员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倒是那个似笑非笑，嘴角微动，颊肉轻抽，眼神依旧漠然没有变化，然而却立刻能让人明白唐鹤川对江振廷非常负面的印象。
　　如果说赵子宽的江振廷完成度是70分，那么谢予乐的唐鹤川完成度就是八十分，甚至更高。
　　他并没有好太多，但明显能看出比赵子宽演得更好，而吴守中敢肯定，这种好不太多的情况，多半是演员为了迁就低水平的对手戏同事而不得不自我克制的结果。
　　副导演悄悄问他：“吴导，咱们就这么继续拍？”
　　导演叹气：“水平差太多就是麻烦，”他抱怨：“风华怎么也不挑挑人？要么都差，要么都好，这一个差一个好的算怎么回事？”现在难做人的就是剧组，尤其是他这个导演。
　　他正在发愁，场记小跑过来，“导演，风华的安君齐到了。”
　　吴守中一愣：“谁？”
　　场记以为他没听清，又大声说了一遍：“风华的安哥，两位老师的经纪人到了。”
　　其实他都不用说了，导演无可奈何地瞪了场记一眼，起身迎向正直直走来的安君齐。还没开口就先带三分笑：“齐哥过来探班？”口气热络不是客气，人家两个艺人都在组里，吴守中不好摆架子。
　　安君齐并不靠近场景，停在足足有七八米外的地方，先风度十足给为他带路的工作人员道谢，再转过来看导演，客客气气开口：“是不是打扰了？”
　　上海的秋天，不冷不热，正适合男人穿西装。经纪人一身Armani商务外套，剪裁合身，衬得腿长腰细，看得导演暗地里直点头，心想怪不得都说安君齐是圈里有名的衣服架子，比不少演员身条都好。
　　吴守中不厚道地想，演江振廷的那位，要有他经纪人一半风采，也不至于出道这么多年还不上不下。
　　经纪人客气，导演也不好拿乔，刚才那条过了，索性休息，招手让场记过来：“休息十分钟，请两位老师都过来，”他向安君齐抬抬下巴，“经纪人来探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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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不定时，太忙了，尽量抽时间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