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月亮》古旦

19、第十九章

　　李不言和母亲沉默地在桌上吃着饭，屋外却很热闹。
　　明明才刚分开，却有种难耐的孤独。
　　这种沉默，似乎是从搬来这里的那天开始的。
　　她发现母亲不仅辞去了原本的工作，选择全职陪读她，而且变得十分神经质，总是问她是不是去奶奶家了，怎么回家很晚...说不上的压抑感，逐渐开始包围她，就在她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郑亚楠出现了，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想要挣脱现状，所以那天去找了郑亚楠，回到了f中。
　　“妈，今晚蓝蓝来给我送资料，所以回来晚了”
　　母亲没有再说话。
　　灯光下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
　　“妈”
　　李不言再次唤到。
　　“啪”，一个碗摔在了地上，一股冷意窜上了李不言的背脊。
　　母亲沉默的收拾好了碎掉的碗，始终一言不发。
　　早上醒来的时候，李不言发现自己睡出了一身汗，走出卧室门的时候，母亲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好像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言言，快来吃饭”。
　　“妈，我等会儿去学校拿几本书”。
　　一道声音快速消失在小区门口，李不言没有去学校，而是走到了反方向的公交站台。
　　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那串号码。
　　铃响了三声，一个女声响起
　　“言言”
　　那声音就像是笃定她会打过去，等待很久了一样
　　“你是想问你妈妈的事情吧”
　　姨妈的声音短暂停顿了会，随即说道
　　“见一面吧，我等会儿来接你”
　　李不言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头顶，她很害怕，很想逃跑，那种久违的杂音开始叫嚣，她颤抖着点开郑亚楠的联系方式，哆哆嗦嗦地敲下
　　“你在哪儿”
　　“怎么了，我刚起床”
　　“没事，就想跟你聊聊天”
　　“吃早饭没有”
　　“吃了油条豆浆包子”
　　“你在哪儿？位置发我”
　　“？”
　　“你从来都不喝豆浆，因为你对大豆蛋白过敏”
　　“别来，你先别来，我等会儿有点事，之后再联系你”
　　电话响起，
　　“言言，出什么事儿了，我很担心你”
　　李不言哽咽着，努力平复着心情。
　　“我....我一会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去确认，我...我很怕听到的是不好的消息”
　　“你先别着急，听我说，现在到离你最近的超市或者什么地方买瓶水，然后在嘴里含三秒再咽下去，重复五次。”
　　“等会儿你要实在害怕把电话挂着，我们一直保持联系，然后我会来找你”
　　“等我”
　　电话尾音犹在，李不言看见了姨妈的车开过来了。
　　她挂掉了电话，发过去一个地址。
　　李不言上了车，车开到了一家咖啡馆。
　　“你妈妈她还好吗？”
　　“好像不太好”
　　对面递过来一叠检查单，
　　“这是你妈妈之前在医院的检查结果，那个时候诊断是中度抑郁，就在你爸爸过世不久之后”
　　李不言猛然回想起厨房的水声，那其实是压抑到极点的哭声。
　　“你妈她从小就是这样，心很细，想得也很多，因为她是老二所以得到父母的关心最少，但她却从来不争不抢，不吵不闹，反而对我们姐妹都很好，你小姨小时候最喜欢黏你妈妈”
　　对面的声音逐渐哽咽，
　　“你妈妈做过最叛逆的事情就是离开家跟你爸去了C城，当时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要离开，我觉得她一直是我们中最坚定的那个，认定的东西从不回头。小时候受了伤都是自己忍着，有一次摔伤了腿，我们大家都不知道，是后面她发烧感染了，大家才知道。”
　　“所以我们当时知道你爸爸去世之后，都想着要去找她接她回家，怕她自己憋着憋出了事儿，但后面没想到她带着你回来了，我们姐妹又放下心，想着你妈妈她应该是想通了”
　　“最先发现她不对的是你小姨，你们那年回来，你小姨去看过你妈妈，发现她讲着话的时候会走神，然后就决定带你妈妈去检查”
　　“当时结果出来我们都很惊讶，但你妈妈并不在乎，因为当时情况并不严重，加上你小姨不久后出了国，并且当时的情况已经在好转，我们也就疏忽了”
　　“言言，你妈妈..”
　　“我怀疑她病情加重了”
　　李不言内心震颤着，终于落下了最后的审判之锤。
　　“姨妈，我们再带她去检查一次吧”
　　“如果真的很严重，我先休学照顾她”
　　“言言，如果你妈妈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们大家都会帮你的，毕竟我们是亲人，李树她不仅是你的妈妈，也是我的妹妹”
　　“学习的事情不用担心，我跟小姨会供你读完书，直到你经济独立”
　　“你妈妈就算这样也没有放弃陪伴你上学，言言，你不能辜负你妈妈····”
　　李不言的心中愧疚，后悔密密麻麻交织，那么，现在的她还能够那么自私地去谈论自己的感情吗？
　　她挂断了郑亚楠打来的电话，告诉大姨自己等会要去买点东西不用送她。
　　人来人往的街上，她抬头看向刺眼的阳光，来不及掩面，泪水已经飞快落下。
　　发不出如同困兽的呜咽，她失声的，压抑的，任由泪水打湿了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