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宴》吴怊

59、第 59 章

　　出了卡努，在利尔亚的医院，沈渭城带的医生给周牧云和金宴做了力所能及的检查。
　　周牧云只是一点擦伤，金宴出血最多的地方也不重，被流弹划伤，关键性的止血解决了，其他都是小毛病。
　　观察了几天没问题，周牧云带着金宴坐了专机回到了苏黎世。
　　那里医疗条件好，适合静静修养。

　　沈渭城将他们送到利尔亚的医院，知道两人没事之后，再也没出现。
　　有一次金宴偶然问起，周牧云喂了她一口牛油果，捏了捏她的鼻子：“他想要做一件事已经很久了，和穆萨有关。”
　　他没再说下去。
　　金宴轻轻问了句，“当时的人还在吗？”
　　周牧云知道她问的是卡尔曼，他沉默了下道：“他还在，也有人……”
　　金宴没继续问。
　　了解过去，亲身经历了现在。金宴知道，有些事情不该深究的就不要再问，有些人不该了解的就不要去接触。

　　苏黎世环境优雅，医院病房能看到远处的湖水。
　　金宴终于见到了周妈妈，不再隔着遥远的距离。

　　周妈妈一头银发别在脑后，温柔地看着她，嘴里一直责怪着周牧云，怪他不上心，放自己老婆一个人在那里转机。
　　金宴享受着婆婆的唠叨，得意地看着周牧云。
　　周牧云摸摸鼻子，一直聆听老妈的“教诲”，虚心接受，有则改之。
　　除了知情人，他们谁都没告诉实情。
　　这段经历，成了夫妻两人一生的秘密，除了自己的女儿，他们再也没向他人透露半分。

　　他们对外统一口径，说金宴在转机的时候遇到了抢劫，受了点轻伤。周牧云的伤不明显，直接可以忽略不计。
　　事实本就是因他而起。
　　这样的误会，周牧云甘愿承受。
　　本就是在国内春节假期，接到周牧云信息的众人纷纷飞来关心的视频。

　　兰城那边倒还好，金宴之前已经去看过。
　　发消息报平安。

　　沈丹语不管不顾，确认了金宴完好，没什么事情之后，对着周牧云就是一顿喷。
　　叶齐尴尬地拉了拉沈丹语，毕竟是同一个学校，不想场面太难看。
　　沈丹语缓了缓，对着叶齐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冷静。
　　叶齐摸摸沈丹语的头。
　　沈丹语平静了些。

　　“病人”金宴津津有味地吃着狗粮，就连挨骂的周牧云脸上都闪过一丝惊异。
　　还真有这么个人可以安抚沈丹语的脾气。
　　真是绝配。

　　叶翦翦稍后视频也打了过来，如出一辙，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金宴，她倒是不敢说周牧云怎么样，只是说了句，小云哥应该要更关心关心自己的妻子。
　　金宴看着叶翦翦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了。
　　叶翦翦一脸尴尬。
　　这个时候，李青磊出现了，而且背上还背着羊羊。
　　叶翦翦一看，吓死，不顾和他们正视频，生气地喊道：“李悠阳！！你给我下来！”
　　羊羊最怕妈妈喊他全名，那代表她真的生气了。
　　没等羊羊有什么动作，李青磊默默把他放了下来，用力揉揉他的头发，回头看了眼翦翦手里的手机。
　　“干妈！”羊羊挥着手，顺道转一下妈妈的怒火。“我想你！你没事吧？”
　　金宴笑眯眯地招招手，“没事没事，干妈很勇敢的，这一点还是和羊羊学的呢！”
　　羊羊毫无愧色的点了点头，被实在看不下去的叶翦翦捏了捏耳朵以示警告。

　　“一切都好？”李青磊问道。
　　叶翦翦反射性的调整了手机的位置。
　　这一默契，不是几天能培养出来的。
　　金宴和周牧云那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周牧云没多说，只是回答了李青磊的提问，“很好，都解决了。”
　　经历过某些事的李青磊直觉想到，金宴这次应该不是简单的抢劫，但既然老周说没事了，那就真的没事了。

　　叶翦翦不懂其中玄机，低头教育着羊羊，“你不是说好要成为超人，保护李叔叔吗？你现在长大了，很重，李叔叔背着你对他的腿有负担，明白吗？”
　　羊羊瘪瘪嘴，带着哭腔说了句知道了。
　　可他心里想的是，李叔叔才是真正的超人。
　　李青磊这头得到满意的答案，便不再多说，看叶翦翦在教训儿子，也没阻止，等羊羊不说话了，他找了个借口，把羊羊又带走了。

　　叶翦翦回头又接着和金宴聊，抱怨道：“就前几天，李子刚他们都临时出差去了，来不及接送羊羊让我带着，我年底店里忙，带着羊羊一起看店，就被李青磊看到了，我忙好一转头，两人已经玩一块儿去了……”
　　金宴悠悠然靠着病床，听翦翦抱怨。
　　沈老师和叶老师甜甜蜜蜜，连电话都不和她多讲。
　　这里的两人，还没到捅破窗户纸的地步。
　　这进度，啧啧！

　　周牧云看金宴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碰碰她的手背，提醒她适可而止。
　　后面的该如何，他们自己决定。

　　金宴也有点累了，没再逗叶翦翦，结束了视频。
　　周牧云小心帮金宴躺下，掖了掖被子，吻了吻额头，“休息下？”
　　金宴点点头。
　　周牧云找了本书，闲适地靠着窗边的沙发，慢慢翻着。
　　迷迷蒙蒙中，金宴看着沙发上清隽的身影。
　　再次庆幸，自己回来了。

　　她知道自己常常会从睡梦中惊醒。
　　她的身体伤害不大，心理却深深被冲击。
　　周牧云有请心理医生来评估，评估结果不好不坏，他没任何隐瞒，拿着报告和她一起分析。

　　还是需要时间。
　　需要疗愈。
　　周牧云给李翘薇打了个电话，帮她申请了病假。当然还是用了遭抢劫的理由，但把心理方面的情况如实告知。
　　李翘薇给金宴批了长假。
　　等空闲，她打电话给那边的大使馆了解情况，那头却一无所知，还得到了个消息，说京城沈家的人去过。
　　李翘薇没问沈渭城，她也没这个资格过问。唯一能做的，就是给金宴批长假。
　　光是周牧云三个字，在沈家分量就已不轻。

　　医院通知出院的时候，周牧云正在和埃里克打电话，埃里克把沈渭城如何处理穆萨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周牧云想起了当时牺牲的人、被俘的人、受折磨的人。
　　尘归尘、土归土。

　　周牧云带着金宴，终于来到了圣莫里茨。
　　周牧云如愿，拥着金宴，一起看了冰封的圣莫里茨湖的日出。

　　金宴靠在周牧云怀里，喃喃念道：“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周牧云轻笑，“张岱在这里遇不上痴人。”
　　金宴眼尖的看着竟然还有人在这个时候遛狗，开着玩笑：“至少还能遇见可爱的狗狗。”
　　两人一高一低对视着，都笑出了声。

　　“妈妈说今天包饺子，让我们早点过去。”
　　“好啊，这个年都没好好正经过过，我来帮妈妈包饺子，你烧点菜。”
　　“遵命！周太太。”
　　“嗯，听话，那只狗狗还在呢!”
　　“……”

　　下午两个人去了周妈妈的湖边小屋，三层楼高的一幢小别墅，门口围着个大院子，院子另一边有道小门，小石子铺满的一条小路，蜿蜒至湖边。
　　院子现在被雪覆盖着，隐约可以看到下面的植被，高低错落，到了春天，该是另一番美景。
　　门虚掩着，两人在门口抖着身上的积雪。
　　屋内时不时传来妈妈和老师的笑声，夹杂着年轻男性的声音。
　　周牧云一脸无奈，“沈渭城怎么又来凑热闹？”他似乎对这习以为常。
　　沈渭城在里头高喊：“我可听见了啊！？阿姨，你儿子又在嫌弃我……”
　　周牧云摇摇头，拉着金宴进去。
　　“他过年了只要有时间总会来这里蹭饭。”他和金宴解释着。
　　周妈妈夫妻二人走了出来，轮流抱了抱金宴打了招呼。

　　周牧云看了眼沈渭城，还是问了句，“事情都解决了？”
　　沈渭城笑了，发自内心真实的笑容：“非常圆满。”
　　金宴恰巧此时回头，看见了这个笑容。
　　室内暖气吹了过来，但金宴感觉有股寒气从脚底生起，整个人莫名的发凉。
　　幸好周妈妈拉着金宴先进了屋，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傍晚时分，金宴陪着周妈妈包着饺子聊着天，聊兰城聊以前的人。
　　周牧云备好了菜，洗了洗手，回到了客厅，和老师还有沈渭城聊着现在的经济形势，交流某些观点的深刻看法，聊着聊着，老师有了灵感，突然就站起来回书房。
　　周妈妈瞧见了和金宴吐槽。
　　周牧云和沈渭城都已习惯。

　　沈渭城拿出打火机，咯哒咯哒玩着，头一歪，“出去走走？”
　　周牧云知道他想抽烟，他看了看放在沙发旁的拐杖，“外面天冷。”
　　沈渭城当没听见，拿着拐杖站了起来，“走了走了……”还不忘和周妈妈打招呼说自己出去走走。
　　这几天圣莫里茨的气温低。沈渭城倒真没走多远，只是走到了院子里的亭子这边。
　　这是老师专门给周妈妈搭建的。

　　沈渭城坐在躺椅上，上面有周妈妈亲自编织的毯子，尽管在户外已经变得硬邦邦。
　　周牧云不敢让沈渭城在这样冷的户外待太久。
　　“抽完就回去。”
　　沈渭城笑笑，只是把玩着打火机没有点烟。

　　他换了个话题。“海城的事情怎么样？”
　　周牧云没说话。
　　沈渭城知道他还在考虑，但动摇了，否则会直接否认。
　　“你知道的，你已经身在其中，沈家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你现在是两个人，以后会是三个人甚至更多，是时候该想一想了。”
　　周牧云当然知道其中道理。
　　过去爬的太高，总有千疮百孔的地方，即使换座山，他也需要往上走，才不至于被落石击中。
　　这次金宴的事情，就是最深刻的教训。以前还是自己太天真了。
　　“我都清楚，让我再想想。”
　　沈渭城起身拍拍他的肩，“走！吃饺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