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岁月我望青山》考拉考

96、第96章

　　这话语里初初显露的奇特含义硬是把皇后宫里的人留在了原地。她越靠越近，生怕自己错漏了点什么……

　　只听前头那人还在津津有味地道：“这书生的邻居啊！本以为他是得了美娇娘，才如此焕然一新的……可那也不对啊！”

　　这讲话之人甚至还兴奋地拍了拍大腿，恨不得当时他就陷入在话本里的场景中。

　　“邻居琢磨了半天。这书生和他娘子成婚已有数载，要说新婚燕尔的快乐，也早该过去了；他想啊想……”

　　长长的停顿下，让围观的众人逐渐缩成了一个圈，都想听一个究竟。想当然尔，偷听的宫人也不会显得多么突兀了。

　　“他灵光一闪！今日不正是放榜之日吗。看来，这书生是收拾的漂漂亮亮的，要去见证自己的好前程啊。”

　　此刻，却有人率先不解：“这看似有理。但这大好的日子，书生怎不带上他的娘子一同见证呢？”

　　这也是宫人好奇的地方，她竖起了耳朵，全神贯注地捕捉着前方的动静。

　　前头之人话语里的兴味更浓了：“是啊……这是我们这些看客都觉得奇怪的地方。可是，当时在场的邻居不觉得啊!”

　　他“啧”了一声，就这样，邻居眼睁睁地看着书生轻移莲步，身姿款款地小碎步离开了。“看来书生对自己很有信心啊！”在场有人羡慕地呢喃道。

　　“这书生本就苦读多年。虽然家世不显，文才不一定多么出色，但在这一块小小的地方，显然是够用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书生就满脸红晕，脸上泛着喜悦的笑容回来了。”人还是那个人，邻居却不知为何看出他脸上的无限娇柔之意。

　　但他也没多想，只上前祝贺书生金榜题名。“但……”

　　一时间四下寂静，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被轻易放大。如果不出所料，看来，这部戏，很快就要来到结局了。

　　讲述的人并未卖太大的关子，他很快落下休止符，“这书生一开口，虽然还是男子的声音，带有一点点磁性；但不知为何，却透着妇人声调里的婉转之意，音调抬高起来，竟宛如莺啼，十分悦耳。如果不是邻居对书生很熟悉，怕是以为面前之人，正是女子！”

　　这石破天惊的结论足以惊诧众人。就像一颗石子猛然投掷进平静无波的湖泊，却回荡起久久不能止息的水浪。“难道……”

　　宫人却是瞬息明白发生了什么。而这前头讲话的人也摊了摊手，“大家都猜到了吧……邻居寻思不对劲啊，这书生的声音，再如何，也不至于变得如此清脆柔和。

　　他不愿想到那令他骇愕的场景，不可置信地吐出：‘难道，你已经被鬼上身？’只见眼前柔柔的书生面色难辨地笑了笑……结局就停在了这里。”

　　“没有了吗……”听得十分尽兴的众人连忙摇了摇他。

　　但这前头发言的人却无奈地摇了摇头，“原作就停在了这里。但，从作者的批注看来，这书生怕是引狼入室，这人啊，恐怕早就变成他那个美娘子了！”

　　“真是妙哉！”此时发言之人道尽了宫人此刻的思绪，“恰恰把结局停在了这里，真是给人无限遐想啊……不过他可真是贴心，生怕我们这些看客看不懂，还加了注解。”

　　这语句不带停地、兴奋地讲完故事的人挑了挑眉，深表赞同：“我看啊，这注解是有点狗尾续貂了。”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要想人人都看懂，当是没必要写的太过深邃。”

　　且不说这边众人是如何的议论纷纷，宫人算是彻底的被这个故事折服了。

　　同样是才子佳人俏风月的故事，人家怎么就这么会写呢？小姐想必会很是喜欢吧。

　　她心绪一落定，就挤进了众人的包围圈里，“这个故事可真有意思……不知在哪能买到这个话本呢？”

　　一个虽做男子打扮，却仍能让人看出他女子身份的人猝然出现在大家面前，都足以令人吓了一跳。

　　当听到她是问在哪买这话本时，才让人松了口气。“小姑娘……下次可别这么神出鬼没的，不然我以为官府突然来抓人了呢？”

　　这“官府”一词，可是能让人闻之色变，在场的人都不禁白了脸色。“这不会是官府派来的暗探吧！”

　　她也没想到众人的防备心如此之高，连忙掏出了伪装后的府牌，小心讨好地说着：“小的是来为我家公子买话本的……公子很喜欢读这些灵异志怪的故事，甚至，写的越奇异，越是能得他的爱好。这不，小的是来问几位大哥，能在何处买到？”

　　定睛一看，就能看到她手头拿的是张府的官牌。虽然张大人隶属少府下首，但他的官职不大不小，恰恰好能震慑住眼前的人，却也不至于吓得他们窜逃。
　　与宫人预料的那样，众人紧锁的眉心都放下了，高高耸起的呈防卫姿势的肩膀也已落下，哥俩好地笑道：“小妹啊！别怪哥几个不相信你……毕竟，官府不容私书流落于民间已经很久啦……哥几个，可是不愿撞这南墙啊。”

　　还是那个率先讲完故事的人，可见他性格也十分热情，“不是哥不愿告诉你在哪买这个话本，实在是——我们也是碰巧买到的。”

　　“碰巧？”她很惊讶。她不是不知晓，先帝未出台任何政策，允许民间书肆卖这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书籍。

　　但这书想要口耳相传，形成名声。总得有人在前头牵着，才能引动这桩买卖。

　　这人想必看出了他的疑惑，无奈地安抚她道：“哥的意思是，这书肆的老板，是打一个茬子换一个地方；今天他把书肆开在这里，下次就把书肆开在那里……要说我们怎么找到，就只能随缘喽？”

　　她没想到，买个话本还有这出等着她。她皱紧了眉头，“这样瞎猫想要碰死耗子……得碰到哪一天呢？”

　　这话是令得众人哈哈大笑，“小妹，你可真幽默！”他挤眉弄眼地，“所以，哥告诉你。写这本书的，不是一般人；能卖这本书的，也不是一般人哪……”

　　他摇头晃脑地道：“小妹你是第一次来当不知道，店主也不会轻易告诉你这书肆开在哪。但哥们几个不一样啊，哥们可是店主那的常客啊。他下次会把书肆停落在哪，我们都心中有数……”

　　他努了努嘴，“小妹可要保密。哥是把你当自己人，才会告诉你这等秘辛……你可别转头就把我们告去府衙啊。”

　　“不会的、不会的！”峰来路转，宫人本以为此事怕是只能搁浅了，却最终柳暗花明。她开心地道：“谢谢大哥！”一边偷偷拿出一锭金银，也学着眼前的男子一样，挤眉弄眼地，把它塞进了他的手掌心。

　　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厮，觉悟就是不一般！眼前之人眉开眼笑的，紧紧地收回手，把金银攥在了掌心里，给还停留在原地围观的人使了个脸色，悄悄地道：“小妹请随我来。”

　　这出流动书肆的办法当然是陈延安排的——这话本，不仅得有好故事，还得来之不易，皇后娘娘才会视若珍宝啊。

　　一切如陈延所料，在宫人好不容易把破破烂烂的‘孤本’取回来时，也不免得向皇后大吐了一番苦水，让皇后娘娘又是好奇又是不可思议，一时间，是把她的期待值拉到了最高。

　　而在陈延这边安排完后，陈长庸也毫不意外地收到了他所作的‘孤本’。

　　在陈延的指示下，他反反复复地把话本读了好几遍，只求在之后按照陛下吩咐，做每日汇报给娘娘的时候，在不经意间点到这个故事，就足以让他在皇后娘娘面前长够了脸。

　　他被这想象中的得意场景取悦得连连发笑，梦里都笑开了花：在他眼前的，俨然又多了一座靠山，东边不靠西边靠，哪还能有难得倒我陈长庸的事！

　　虽然在之后的汇报中，他的确提到了《论异》这个故事，也拉起了皇后的一点兴趣；但他总觉得结束的太过匆匆，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接近了更光明的未来？

　　在他长久思虑中，遗憾一颗完整的苹果终是缺了一角时，第二次试探的机会来了。

　　在桓景书回宫后没几次，让他感到迫切的信任危机来了。

　　他是片刻不敢停地，就向皇后呈递了拜帖：由于有迫在眉睫的事发生，只求和皇后一见。

　　这一边，在李慕暗暗怀疑陈长庸、桓景书想要安然入梦的时刻，陈长庸却早已在殿里等了好几个时辰。

　　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时间只有在他知晓长公主殿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意义，之后的每一刻，他都心神不稳，就这么任着日光落下，灰沉沉的天色笼罩大地，仍旧呆呆地坐着。

　　他方恍然意识到：难道，今日就只能这么不甘地放任自流？只能先歇息，稍候第二日的到来吗？

　　所幸，他终于得到了皇后娘娘的密传，于偏殿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