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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95章 ...

  •   但他想法初定,怎么落实却成了个大难题。毕竟,说来说去,他始终是内朝的官员,手中权力不大,如何能把手伸向后宫呢?

      如果这件事能让他这么轻易地办成,那才叫奇怪了。

      所以他又是偷偷找了皇后身边的宫女去旁敲侧听,又是想从皇后身边的奶娘下手,都没有办法让她们松口。也是,可能是伸出的鱼饵不够诱人,始终没有人咬钩。

      最后,他只能赌一把——他看着陈延私下告知他的:长公主的女儿很喜欢阅读一些坊间不流传的话本、绘本,哪怕耗尽重金都要一求。

      他的神色紧紧地落在这几行小字上,让他不免勾勒出一番又一番图景,那她到底会喜欢哪种故事呢?

      是讲一些无法传世的、只活在世间人想象的诡奇之物的故事,还是讲一些男男女女的风月之事呢?

      亦或者,是批判官场、批判朝政的辛辣的论述文学呢?

      他最终,在脑海中的数度闪回中,把注意力落到了灵异志怪的故事上。他无奈地闭闭眼,决定一切就交给上天来判吧。

      桓朝百姓奉若神明的有各种神:土地神、财神、姻缘神……说到人间无法想象的神,老百姓怕是敬畏有加,如何敢描绘他们的故事呢?

      这在淳朴的老百姓看来,实在是太过冒犯了。但陈长庸以为,贵人恐怕就好这口。

      这种老百姓避之不及的,接触不到的东西,说不定正是贵人孜孜以求的东西。

      而说到坊间最流行的志怪故事,他却也是浑然摸不着头脑。

      他可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物没甚兴趣:人间已有这么多美好的事物供他追求,他如何会把视线落在这些毫无吸引力的事物上呢?

      他既然找不到办法,那么如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他很快地就向陈延求救了。

      陈长庸是无法想象到陈延收到他的求助时,脸上的表情是多么欣慰的。

      陈延欣慰于他入宫后,身份越见显贵后,却也没和他这乐府出来的贱//籍之人划下分界线。

      所以,不论陈长庸的要求是多么的难为人,陈延都会竭尽全力地为他办好。

      长公主当然是知道陈延如此关照陈长庸一事,她经常慨叹:“延年你啊,倒是比长庸那个常年在乐府的父亲、哀家这个母亲,都更操心他啊。”
      且不说陈延那边是被敲打得如何小心翼翼、又是如何侥幸而尴尬的去讨好、安抚长公主的不满的,另一头的陈长庸都是概不知情的。

      而更糟糕的是,陈延越发意识到,长公主在疏远他:从她总是不阴不阳的调笑话语、落在他面上的沉思声线,以及暗含的对陈长庸的不爽快之情,都让他觉得,他这侥幸得来的所谓谋臣的恩宠,终是快走到尽头了。

      他一直在焦急地思虑着:悬在他头上这把无形的大铡刀,会在何时“呼呼”落下?

      可是他等啊等,从陈长庸背叛长公主,到凭空蹦出桓祈这个皇子,再到陈长庸被皇帝陛下抛下转而微行离宫……一切的一切,时间不停歇的往前走着,他所以为的这危险的时刻,却从未到来。

      他早已准备好引颈就戮的那天,留给陈长庸的遗书都早已备好;但没想到,直到此时此刻,遗书都还未有显现于世的这一天。

      陈延就这么松了口气。他屡屡地抚平着自己的胸口,急切跳动的胸腔在这漫长的等待中落入平静。
      他不认为长公主殿下是会容许一点小错、不会连坐小臣的宽宏大量之人——但这糟糕的一刻却仿佛是他的臆想一样,是不是足以告诉他,你真的想多了?

      他摇了摇头,索性,我就当长公主殿下因为世事安平和顺,不愿再起纷争了吧——我也可以当做,她这是把矛头,突然指向了皇帝陛下身边的另一个人。

      不说他此刻的心绪是窃喜还是忧虑、庆幸,他都得先把陈长庸的要求放在第一位。

      没有什么,比摆在眼前的这个问题更为艰巨而迫在眉睫了——如何让皇后娘娘正好想读这本书、而长庸,正好也知道这本书呢?

      他决定和陈长庸一样赌一把。就赌皇后娘娘就是爱这种小故事,爱得如痴如醉吧。

      而眼下,他需要有这么一本恰恰好流传于民间、被民间小众人士捧若瑰宝、却又偶然被皇后宫里的人窥见的“传世巨作”。

      这一切,还和几日后,陈长庸在宫里回禀皇后娘娘说的不一样:这所谓的被皇后娘娘爱若珍宝,千辛万苦求来的难寻的稀罕孤本,可从来都不稀罕,不过都是陈延赶鸭子上架罢了。

      现下,的确是有那么一小撮人,很喜欢阅读这些灵异鬼怪的故事。但陈延也看过一眼:这些故事情节,描绘的太过拙劣,甚至手法粗糙以至于观者很难共情。

      比如,他随意打开的一本《民间鬼怪杂谈》,里面讲到了一个世代以耕田为生的农民,偶然于家里的土地里挖出一块坛子。

      坛子掩映在泥土的层层叠叠遮蔽下,却未褪去其上浓郁黑色的光辉。
      农民并不好奇坛子里有什么,他只眼前一亮:他并未立马反应过来,觉得这坛子里有什么东西?

      反倒是觉得这坛子成色不错,看着是能赚钱的样子。他便不假思索地把坛子砸裂了,只待兴冲冲地拿这些碎片,去市集上换钱。

      可是当他打裂坛子的那一瞬间,一缕一缕的气息飘出,竟是突然出现了一个奇形怪状的裸//身巨脸灰面怪物,口中说的话却是让农民许三次愿,以感谢农民释放他肉身的举动。

      这结局想当然尔:农民希望自己能有花不尽的万贯家财,子子孙孙能有余钱读书进入仕途,而他身边,数不尽的美娇娘就这么陪着他直至晚年。

      陈延看到这里就是“嗤”地一声。若说这农民发现这似神非神、似鬼非鬼的妖物还能勾起人的三分兴趣。

      这轻轻松松就被“它”许下愿望,轻易就完成的结局,真是让看客看得无甚激情。

      要他说啊,他就会写,妖物在承诺答应农民的三个愿望后,在满足他前两个愿望后,让农民觉得自己抓到了天降的馅饼时——在第三个愿望许下之初,狠狠地让他家破人亡,失去耕田,流离失所。那才让看客有一丝纳罕和意外之情!

      真是的,服饰长公主殿下过久,不禁地,他也学会逗弄人了。

      这一想法刚释出,他就愣住了。既然他随口就能续写这个故事的另一版结局,那他还有什么可愁的?

      他可不会相信,他随意写就的故事,不会在这些小众爱好者里掀起风浪;更别说留住区区皇后娘娘切切寻找的步伐了。

      在乐府时,他就是当时最有才华的人:诗书无一不通,更加上容貌秀美,才会被长公主一眼看中,带回了府中。

      所以,让他不费三两时辰,轻易写下一些小故事,实在是有大材小用之感。

      也不怪之后几日,皇后娘娘令下人在市集里寻找书籍时,毫不意外地被坊间的悄悄话打动了:

      “唉唉……你们说,这故事写的可真是精彩啊!”

      “是啊是啊,我可喜欢里面的书生偶遇俏佳人的故事了……愚钝书生,最终却有美人投怀送抱,焉能不美?……”

      这宫里的下人本来听了个开头,还有点兴趣,听到这里,却是颇感无趣地啐了一口。

      又是些才子佳人玩弄风月的故事,我家皇后娘娘可不是这些只囿于一宫一室的愚蠢妇人家!她可是不会如此轻易地就被这些小情小爱耽误了!

      这下人一边嘲笑着,一边失望地摇了摇头:看来,又找不到娘娘喜欢的故事了。脚步迈出,她已打算转道回宫。

      也怪她离得没太远,刚刚那些人的对话却还是零零散散地流落至她耳中:“你这人,是只看了前文,没看后文啊……”

      也不知这被责难的人是什么表情,但他的声音逐渐变得低微,怕是也被问住了,言语间可见讪讪地:“哎呀!你这人,作何这般扫兴!”

      突然,有第三个声音尖利,更高亢更洪亮的调笑道:“大哥可别给这家伙面子!这人啊,最爱的就是这些你情我爱的事了……大哥不好意思说,那就我来呗!

      这书生啊,本以为自己找到了多么恩爱的一段情缘——也是,他们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了几年。但有一天啊,邻居却看到……”

      正在偷听的皇后宫里的人,似乎也被吸引住了脚步。

      她脚步停住了,好奇之后会是什么发展。

      “谁知道呢,邻居有一天打开门,发现还是这个书生出来……”

      在其他人大感失望的促狭之语中:“这有什么好意外的?时辰到了,他这是要去读书了……”

      “不对不对!这个书生竟然画了一脸妆容,却是粉粉嫩嫩的涂着口脂,穿了以往从未穿过的粉色衣袍,人还是那个人,但却看着娇娇柔柔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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