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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92章 ...

  •   李慕的一只手被桓景书按着,另一只手僵僵地落在他的头上,无处着落——李慕只能虚空中攥了攥手心,凝神道:“这一切不过是错误的开始……长公主殿下得到了错误的消息,以为臣有违背纲常的举动,她才会得出如此可笑的言论!”
      李慕的表情变得很夸张,耸了耸肩,“无稽之谈、无稽之谈罢了……正是因为不会、也不可能,才令臣啼笑皆非啊。”
      他紧紧地盯着桓景书,“书儿怎么会有如此‘错误’的理解呢?”李慕佯做笑颜,讪讪地说着:“书儿,你的以为,的确就是你的‘以为’罢了。”话语间,李慕的言辞变得尖刻,他恨不得能立马把桓景书拍醒,生怕他掉落到泥潭里。

      桓景书抖动着嘴,日光下被晒得有点干涩的唇角艰难地闭合着又张开,些许皱缩的唇角纹路在扯开又拉上,“我不知道是不是错的……我好似从未在先生的学堂里学过。”
      李慕眼神视线瞥向他处,“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会在书本里写的明明白白。你说对吗,书儿?”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在桓景书的面颊上,“正如你从小跟着太尉大人学会的骑射之技,不需你每日进学,阅读书卷,也能慢慢掌握啊!”
      桓景书“啊”了一声,好似被李慕说服了,“哥哥……说的的确有点道理。”李慕斩钉截铁地不再愿意让他多想,“你就听哥哥的吧。你啊,可千万别把长公主的言论往心里去。”
      桓景书只能无助地点了点头,一边被李慕小心地从地上拉了起来,“日光西晒,你偏偏还要躲在这里……”李慕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一样突然发笑,“偷听到的话,就这么令你感到惊骇吗?”
      桓景书支吾了半天,觑着李慕的脸色,“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安了安了,我没怪你。”李慕掸了掸他因为长时间蹲在地上,衣袍沾染上的灰尘——缕缕灰尘破碎在明亮的光线下,也让李慕打了个喷嚏。
      他醒了醒鼻子,但仍没停下帮忙整理桓景书衣袍的动作。桓景书硬是在原地被李慕左拍拍、右拍拍,注意力逐渐被飘散的灰尘转移。虽然他的心里还留着始终未解的、看似被说服却仍留有三分余地的疑惑,但暂且地,这一切先被他扔到了脑后。

      李慕的声音含混不清:“比起你偷听到的我们话里的内容,我倒是想知道,殿下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桓景书回了回神,不假思索地道:“那还不简单!姑姑在宫内可是有不少眼线的,她想知道什么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
      李慕颔首,并没否认桓景书的这番猜测。但他仍是不可避免地怀疑上了陈长庸:虽然在过往的几次交锋中,他看似站在了东宫这一边,但他始终是从长公主拜帖推荐的人选,实在是令人不得不警惕。
      一边想着,他一边紧紧皱起了眉头,擦拭桓景书衣袍的手也不免停了下来。他的面容隐在逆光中,恍恍惚惚看不真切。桓景书侧抬起手,挡住了缝隙间到处穿梭的阳光,眼神往上飘着,直至锁定李慕;他看出了李慕的忧虑,大义凛然地拍了拍胸脯:“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且放心吧,陈长庸成不了气候的。”
      李慕淡淡地笑了,“我不担心。”他从光晕中走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被殿下一番耽搁,我瞧着时候也不早了。看来今日你难得的休沐之期,却是被这么扫兴地破坏了。”

      不知不觉间,白日里跳动的光影已开始走向衰弱;笼罩在他俩身上的,虽仍留有日光的温度,但这温度已逐渐减弱,慢慢逸散成清清浅浅的余温。桓景书忧郁地叹了口气,“是啊,天色已晚。恐怕只能打道回府了。”李慕笑着望向他,“别急,这不还有明天吗。”
      “嗯!”桓景书振奋起心情,开始期盼明日的到来。

      这一边,李慕怕是真的错怪陈长庸了。直等到长公主殿下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离去,他才意识到,长公主殿下竟然留有一手。不愧是能和窦淑妃斗了好几个回合的人,看似大大咧咧,但行事还是颇有规章啊。
      陈长庸虽然很不满长公主这打了他个措手不及的行为,但他也毫不意外: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当是很符合这位殿下的人生之学。所以,他也学了个十成十嘛。
      他现在要愁闷的是,如何向陛下交代这番事——他看啊,当今的这个陛下,未必会想这么多。但李慕这人,怕是会少不了吹耳旁风。
      不过,他也始料未及的是,李慕并未做出任何煽风点火的举动。双方都在竭尽可能地,给对方做着最糟糕的画像,也的确令人哭笑不得。

      该怎么入手比较好呢?他总不能直刺刺地冲到陛下面前,说:臣并没有在长公主面前编排您?这似乎并不合适——毕竟,长公主一离开,他又马上得知了这一消息。这不还是侧面验证了,他和长公主那边一直保有联系?
      但他不能坐以待毙,不管他做没做,哪怕他做了——他都得在面上表示出自己的一派无辜。他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这可不是温水煮青蛙了,他已感觉到,甫一入锅炉里的水,他就已经感受到沸腾的水袭来的、令人难以压制的压力。
      他在殿内走了又走,脑海中的想法飞快地闪回着,却始终没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在他徒劳地摊在了被褥上时,却灵光一闪。怎么忘记了皇后娘娘呢?
      这看似是一个非常荒谬的答案。身处前朝,刚有官职的小官,却想要私下搭上后宫中掌握最盛权柄的皇后。正常情况下,他应早被驱逐出室了。

      但眼下的一切偏偏不正常。这事情,却又偏偏得说起桓景书离宫后的事了。在那时,宫内俨然一片虚假的祥和:太皇太后娘娘努力履行着她所说的批阅奏折、代管朝政一事;太后娘娘蜗居于她的殿内侍弄花花草草。而桓景书的正殿里,却只留下了陈长庸以及他带领的一派谋士。而受到桓景书嘱咐,盯着他们的,正是未跟随陛下一起出宫的皇后娘娘。
      一开始,二者井水不犯河水。陈长庸也没有多大的能耐,能在陛下出宫后在后宫掀起一阵又一阵的风浪。但恰恰是这一片久违的平静中,皇后娘娘放下了戒心,陡然和陈长庸相谈甚欢——
      皇后一直很爱阅读诗书。和想象中的,被逼着迫着,头悬梁锥刺股一样地奋起读书不同,她做这一切概是出于兴趣。她热爱诗书中描绘的以前朝代里一片又一片壮阔的山河图景,一些小桥流水人家的田园之乐……她喜爱这里面的世界——当这些被描绘的世界不足以令她感到满足时,她又搜罗来很多稀有的读本。而她的视野,也早已不局限在现实世界里,早已放松至更广阔的灵异世界。
      这一天,她正爱不释手地阅读着手中好不容易找到的《论异》。《论异》很难得的将各种古怪的鬼神描述出来,以及人间百姓偶遇他们所发生的一系列巧合故事都描绘的栩栩如生。但桓朝人民虽信奉鬼神,但对把鬼神一事写入小说里,却仍抱有敬谢不敏之心。所以,《论异》这本书,在桓朝的书肆里,处境不可谓不凄惨。更别提,书著作者不过是一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能让她找到这本绘本,实属费了一番大力气。
      她如同饮到了甘霖一样,恨不得夜不能寐地读完;而她心里最迫切的,不过是有人能听听她所看到的一切。但每每她和下人谈及“鬼神……”一词,话一开口,就能把人吓得找不着北。而当她要与自己的夫君一叙时,桓景书会端端正正地说着:“哪有什么鬼神?姐姐不要看这些骗人的东西。”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她觉得颇为扫兴。可是令她惊讶的是,今日本是一如既往,陈长庸该惯常汇报每日安排了。他却眼神一亮,小心地开口道:“难道皇后娘娘,实在读着灵异故事。”
      皇后一边分心听着陈长庸的报告,一边流落几分心神,放在了绘本上。闻听陈长庸此言,她的手指不禁停在了书页上。她的头猛然抬起,紧迫的视线逼向了陈长庸,“你如何知道?”
      陈长庸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臣只能看到,娘娘的手挡住了标题的一部分……只能看到‘异’这个字。但臣一合计,您挡住的部分不算太大。所以斗胆猜测,您读的可是《论异》?”

      皇后挑了挑眉,弯坐的身躯稍稍直起了身,“你可真聪明……”“不对!”她又摇了摇头,“但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人间的故事呢?”
      陈长庸好似被皇后求知欲爆发的模样逗笑了。他羞涩地用手捂了捂嘴,轻轻咳了咳,“这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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